第6章 维斯提亚学院
与谢汇文商议完对于隐藏任务的理解，林逍遥回到了奋斗班。
经过楚重明的协调帮助，之后的几个月他将暂时作为奋斗班的一员在这里学习。
精英班的课间总是安静的，人与人之间总是保持着绝对的“安全距离”。偌大的教室仅有10人，除了显得空旷，还有效划定了每个人的“领地”。
侵犯他人领地的行为是默认禁止的，作业答卷更是被保护地严严实实。
至于遇到困难时的交流？
你在想什么，精英们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谁知道在交流中有没有人藏私，有没有人故意给出错误信息？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枪中有没有子弹，所以选择先一步发动攻击。有子弹的人因为早有防备躲过一劫，没有子弹的人却只能得来一句可能毫无歉意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长此以往，大家或抱着受伤的心灵，或怀着隐晦的恶意，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与其每次交流完毕还有仔细比对着书本查漏补缺一遍以确定没有被欺骗，还不如直接靠自己，虽然可能事倍功半，但却能有效减少猜忌他人与被他人猜忌的精神内耗。
这样的精英班在安静中走向冰冷，人与人之间凝上了一道厚厚的冰层，最终甚至连对面是人是鬼都不再关注。
重要的只有自己，只在乎自己就好。
这就是精英班的生存法则。
然而奋斗班却完全不一样。
明明是一群在优等生眼中不屑存活于世的垃圾，是毕业后也不会被社会认可的败类。但在这里，林逍遥却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周围的同学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交作业和没写的呼声四起，一到课间就瘫倒一片的“特困生”发出安逸的鼾声……
吵吵闹闹却又生机勃勃。
如果不考虑那些画风明显迥异的玩家，奋斗班真的很像是在维斯提亚学院冰冷【规则】下的一方隐世桃园。
目前看来，奋斗班的大部分同学都还保持着自己最初的模样。虽然或许在副本的一次次重启中被辜负，但却铭记初心，没有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这样想着，林逍遥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
碰巧楚重明来找他，见他适应良好便开口打趣：“怎么笑成这样，找到什么乐子了？还是说，和谁看对眼了？你这次过来体察民情该不会是为爱献身吧？”
“什么啊。”林逍遥无奈地看向楚重明，“你才是想要谈恋爱了吧，否则怎么会第一时间想到为爱献身。”
“不过，你来的倒是正好。这次冀语主任突然做出了引进100名转校生的决定，还让他们直接进入了奋斗班。这里本来就有400人，现在又加了100个转校生，你管理起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特别吃力，需要帮忙吗？”
楚重明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下：“确实不太容易。如果只是普通转校生也就罢了，但是这群新生……很奇怪。”
联想到这群玩家动不动就突发“蛇精病”的举动，林逍遥的左眼不自觉地一跳，强行按下心底的担忧追问：“怎么个奇怪法？”
“根据资料，他们都是平民出生，但是他们的许多表现却非常的有恃无恐。就好像确信我们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一样，偶尔会做出一些肆无忌惮的事情。”
“就比如我放文件和报告的教室在他们来了之后就经常出现被翻动的痕迹，许多同学也表示经常看到这些转校生鬼鬼祟祟的。”
“而且他们的胆子还特别大，我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他们和提高班的贵族生正面冲突的场景了。”
“既然选择了维斯提亚学院，对于【规则】总该是多少有些了解的。但是这群转校生却给我一种觉得【规则】是约束老生的，和他们无关的感觉，各种胡作非为。”
“作业不喜欢认真写，想抄袭被拒绝后就开始威逼利诱。之前第四组小组长算是对他们最友好的，主动帮他们答疑解惑。结果某个新生偷了组长的作业本抄完还把组长的作业本给撕了。组长被迫迟交作业，还因为重复率被倒打一耙说是他抄袭了组员的作业。”
“经此一役，老生和新生基本划清了界限。虽然奋斗班的大家还算比较温和，不至于因此对他们动手，但是冷暴力的苗头已经开始了。考虑到奋斗班的这栋楼还有不少空教室，我正在准备把两者彻底分开。”
“说难听一点，他们的存在简直就是祸害。”
楚重明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地抱怨道。大概也是压抑地久了，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倾诉对象，当即一股脑把苦水全都倒了出来。
林逍遥沉默一会儿，再次感慨这群玩家真的需要好好学习怎么做人。
虽然站在玩家的角度，npc又不是与自己同等级的生命体，并不值得尊重，只需要乖乖成为被利用的道具就好。但是这种将现实中与虚拟游戏中的道德标准极度割裂的行为还是让林逍遥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在现实中不能表露的内心的黑暗面，在这里可以尽情施展；在现实中伪装成如玉君子的人在这里就可以褪下假面化身恶魔。
很难说这对于玩家而言是错误的，但是这些行为却实实在在地对副本世界造成了伤害。
不过这些问题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只能一点点改变。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摆在面前。
“对了，楚重明，有件事我很好奇，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你。”林逍遥从繁杂的思绪中摆脱出来，看向眼前一脸忧愁的楚重明。
“嗯？什么事？”楚重明看向林逍遥等待他的下文。
“奋斗班的事务这么繁忙，你是怎么保持成绩的？”
“嗯？”楚重明有些诧异地看向林逍遥，“你不也管理着整个秘书部吗。作为秘书部部长，在学生中也就只有主席团的那三位职务比你更高了。但是那三位翘班的翘班，常年失踪的失踪，真正干活的时间少的可怜，所以某种意义上你才是学生会的真正负责人。我的工作量相较于你只是九牛一毛，你都能保证精英班的成绩排名，我为什么不行？”
“不一样。”林逍遥盯住楚重明的眼睛，“虽然学生会确实算是我在负责，但是我有很多助手。秘书部的大家，各部门的部长甚至相关工作人员都愿意配合我的工作，帮我分担压力。众人拾柴火焰高，如果让我一个人管理一个400人的班级，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但是你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这很了不起，你是怎样做到的？”
楚重明的神色暗了暗，但也只是片刻他便恢复日常，抬起头直面林逍遥的进攻：“若是这么说，提高班和普通班的班长不也做到了吗。怀特兄弟不也是一人管理400人吗？”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林逍遥目光锐利，攻势愈发强烈。
“怀特家族作为掌握实权的贵族之家，世袭伯爵爵位。怀特兄弟的母亲是前皇室公主克里斯丁殿下，兄弟二人更是觉醒了只有皇室血脉才能觉醒的光明魔法天赋。”
“这样的家世加持下，贵族学生们为了日后的发展和社交圈，自然会主动追捧服从他们的指令。而普通班中又是经过层层筛选早已被驯服的沉默的羔羊们，在这样的班级里建立统治地位，有什么难度？”
林逍遥放慢了语速，将理由缓缓道来。
明明是相当温和的嗓音，却像利剑一般直指楚重明的咽喉。
“但是奋斗班呢？这里的大家出乎意料地保持着整个学院都在逐渐缺失的人情与正能量。就算他们会被降到奋斗班本就是因为拒绝服从【规则】，那么在重重打击之下，为什么他们还能全部不忘初心？”
“更何况，这里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曾反抗过【规则】，如今遇到了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为什么不再次尝试掀起反抗的浪潮？”
“遭受过同样苦难的众人能更容易将力量凝结在一起，为同样理想跳动的心脏有着更近的距离。是什么让这样的奋斗班至今仍然比普通班那群被驯服的绵羊更加温顺？”
一连串的问句总是能极强的增加气场，在这段林逍遥已经占据压倒性话语权优势的对话中，楚重明终于沉默了。
他低下头，收在桌下的手悄悄攥紧，一抹不详的黑色咒文缓缓浮现。
正当气氛逐渐焦灼，林逍遥却突然改之前的严肃神态。只见他左手虚握住右手，侧身站起，周身逼人的上位者气场随这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烟消云散。
“嘛，不过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奋斗班的稳定都为维斯提亚学院的进步做出了卓越贡献。在忙碌的班级事务中还能保持成绩，这是你的秘诀吧，是我逾距了。”
“辛苦了，这段时间要是遇到什么困难，欢迎随时来找我。”
说完，林逍遥拍了拍楚重明的肩膀，拿起桌上的书本起身离开了。
手中暗黑色的咒文逐渐消散，楚重明在原地呆坐许久，神色晦暗不明。
听着选修课开始的铃声，他叹了口气，回到座位从背包夹层中拿出一支破旧残缺的羽毛笔与一卷早已泛黄，边角处还散落着点点红墨水痕迹的羊皮纸。
他轻握笔杆，明明没有蘸取墨水，羽毛笔却在纸上留下了字迹：
【他发觉什么了？】
写完，楚重明闭上眼，尽可能放空大脑。
【还没有】
【但是他的确已经怀疑我们】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再度睁眼，纸上出现了新的字迹，楚重明看着这份“回答”，叹了口气看向窗外。
都说迟来的正义不是正义。
在他最挣扎的时候没有人向他施以援手。既然如此，就不能怪他为了保护自己，做出那样的选择。
可惜了，这份迟来的友好，到底是没有任何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