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陆星染大脑一片空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敬霖身体那么好,为什么会需要抢救?难道那天,轩泽是因为敬霖才折返回去的?
她听到自己干巴巴的问:“你是谁?”
“我是秦……方晴。”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抽泣。
咽喉像是被一只手扼住,陆星染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来。手突然支撑不住手机的重量,任由它落在地上。
她大口的呼吸着,心跳乱的一塌糊涂,半晌才想起可以打电话给景修。电话响了好久,久到快要挂断,才被人接起来。
景修犹豫了一下,说敬霖是在出任务时发生了意外。
陆星染想要带身换洗衣服,打开柜子却慌的忘了要做什么,手更是抖得厉害,怎么都控制不住,索性坐在地上大哭了一场。
小白不知所措的看着她,绕着她转了好多圈,最后头枕着她的脚趴下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放声大哭渐渐变成抽泣,直到情绪完全释放出来,陆星染才收拾了东西出门。关上门又想起不能把小白独自丢在家里,于是把小白抱出来,先将它送到宠物店寄养。
秦方晴眼睛肿的像两个桃子,就那么不顾形象的站在机场,随便过个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她两眼。她看到陆星染走过来,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陆星染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敬霖多年后,还能让小k来阻止那晚的事情,应该不会真的有事,他肯定会度过难关的。不过,这话她谁都不能说。
飞机落地后,她们被安排的人接到重症监护室。看着敬霖浑身插满了管子,需要用呼吸机才能呼吸时,两个人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陆星染红着眼眶默默流泪,听秦方晴在一旁哽咽抽泣。往昔的一幕幕像过电影一般,在脑海里浮现,全是敬霖对她的好,好到让她愧疚。
敬霖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可惜她却什么都给不了他。
轩泽木然的坐在椅子上,眼眶深陷,嘴唇因为缺水而泛着白。他甚至没有看陆星染一眼,只是盯着雪白墙壁上的一点,不知在想什么,亦或者什么都没有想。
景修和暮献周的状态也不好,身上带着熬过夜的颓然,阴沉着脸,没有一丝笑模样。
轩博远从不远处的办公室走出来,面容有些憔悴,腰背却挺得笔直。“都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这里用不着这么多人。”
所有的人都没有动。
轩博远轻叹一声,走到轩泽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敬霖有事,最难过的人肯定是他。
轩泽枯竭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他愧疚的看向父亲,躺在那里的人本该是他,怎么就成了敬霖。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论哪个儿子出事,做父亲的都不会好受。轩博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妻子用命换来的孩子,如今也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与死神做斗争,命运真的是太残忍了。
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所有人的神经都被连接在敬霖身体上的仪器数据所左右,稍有变化就是一阵心惊肉跳。
无止境的等待,让时间变得越发漫长。没人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味的枯坐,反而让人对身体状况更加敏感。
由于早晨走的仓促,陆星染没有吃早饭,期间又不停辗转,到了下午两点,人饿的都发虚了。但其他人都没有表示,她也不好说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饿了。
心一阵阵发慌,胃也开始泛酸,恶心的感觉一股股涌上来,压也压不下去。怀孕后她还从没过孕吐过,现在终于尝到了这种滋味。
走进洗手间就是一阵干呕。胃里没东西,只能吐出一些酸水来。吐过后,感觉人舒服了一些,但明显感觉饿的更厉害了。
如此三番四次,陆星染发现不吃点东西看来是真不行。大家都在这儿,除了等也做不了什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而且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
思量再三,陆星染决定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她就近找了家店,点了一大碗面外加两个鸡蛋,三两下搞定后,就急匆匆的往回赶。
病房外没有人,病房里的人也不见了,她恍惚以为自己找错房间。看了一会,发现没错,这才慌了。随手抓了一个护士,问人都去哪儿了。
护士有些同情的看着她,病人入院不到四天,已经被抢救过好多回了。“应该是又去抢救了。”
又……
等陆星染一路问着找到抢救室,正好赶上医生出来宣布死亡时间。腿直接就没了力气,短短十来步却怎么都挪不动步子。只是吃了个饭的时间,人怎么就没了。
活生生的一个人,一颦一笑还犹在眼前。突然就没了,一切都结束了,生命竟脆弱至斯。
轩博远的身体晃了下,被景修和暮献周扶着坐下。轩泽抱着头很没形象的坐在地上,拳头攥的紧紧的。他身体微微颤抖,绝望的眼神里写满了空洞。
秦方晴呜呜地哭着,全然不在意哭声有多大,哭的有多难看,整个走廊里回荡的都是她的哭声。
怎么会这样,敬霖不是会一直活下去的吗?陆星染顺着墙无力地滑坐到地面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现在知道哭了,刚才干什么去了?”秦方晴看到她,立刻像斗兽一样冲过来质问。
陆星染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她,不明白这种时候她怎么还有心情管旁的事情。
秦方晴看着她的表情愈发愤怒了,她歇斯底里的吼着,“你知不知道,他刚才一直在找你,你为什么不在。如果他看到你,可能就不会死了。都是因为你……”
秦方晴边吼边落泪,委屈到无以复加。就算她在,敬霖的视线也不曾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在最后一刻,他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却还在用眼睛找那个唯一不在这里的人。
敬霖不是一直昏迷的吗,怎么会找过她,难道他曾短暂清醒过?
陆星染的心突然狠狠地抽着疼,疼的连呼吸都有些费力。她痛恨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去吃饭,为什么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为什么让他带着遗憾离开,为什么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他。
暮献周沉着脸走过来,把几近奔溃的秦方晴拉走。
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和护士推着急救床走出来,床上的人全身都盖着白布。
轩博远走上前,颤巍巍的掀开盖在脸上的白布。在看到那张已经没有了血色的年轻脸庞时,身体像是无法承受一般后退半步,险些跌坐在地上,幸亏被景修和暮献周一左一右的架住。
轩泽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红着眼眶颤抖着把白布重新盖上。他身体颤动的更厉害了,眼泪却始终落不下来,看上去比哭出来还吓人。
陆星染扶着墙站起来,却不敢上前去看。只要不亲眼看到,感觉就不是真的,说不定哪天,他就又无所谓的出现在她眼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了。
医院的抢救室,有太多的生离死别,同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会上演。路过的人,默默看上两眼然后离开,除了同情,谁也无能为力。
再次回到帝都,已是凌晨一点。陆星染胃里的酸水都吐干净了,面色惨白如纸。她虚弱的扶着一个个椅背走下飞机,身体绵软的没有力气,感觉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
沉浸在悲伤中的人们,此时状态都不好,自然不会有人察觉。
陆星染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去到店里的。只记得,饭端上来的时候,满头的虚汗,连筷子都握不住。店家看她可怜,喂了她几口,人才慢慢缓过劲来。
吃饱了还想吃,那种饥饿的感觉一直都在,就像身体里调节饥饿的开关失灵了一样。又坐着缓了半个多小时,身体才又有了一点力气。
回去后人一沾到床,就睡了过去,却是哭醒的。梦里全是以前敬霖的种种,该给他拥抱的时候,梦里依然没有给。
一连三日,陆星染只要一想起敬霖,眼泪就像开闸一样止不住,眼睛时常是肿的,敷下去又肿起来,循环往复。
葬礼当天,天空中飘着小雨,淅淅沥沥地,就像老天在流眼泪。可老天若是会流泪,又为何要让好人枉死。
轩博远和轩泽都是一身戎装,神情肃穆地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排列整齐的军人,大都是敬霖昔日同袍,所有人都面露哀容。
不远处,八名军人抬着灵柩缓步而来。
陆星染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这几天她哭了太多次,连梦里都在哭,已经哭不出来了。感觉把这辈子的眼泪,都给了敬霖。
生日那天,敬霖问过她,不论在哪里是否都会来送他最后一程。现在有答案了,会,她就在这里,可惜他看不到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早知道她就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多不吉利啊。这才短短两个多月,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棺椁入土,低低的哭声传来,刺激着人的耳膜和神经。再次有泪意涌起,很浅的一点,只够濡湿眼眶。
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