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

    走下飞机，踏在m国的土地上，江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冲动，在这里，她没有认识的人，处处都是挑战。

    江然今年15岁，被查出了抑郁症，中度。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只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生病了，也不愿意去面对治疗。她承认自己抗压能力不强，太过于感性，但是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说她矫情，却不相信她真的病了。医生建议她住院治疗，可是她不想被当成个病人，她想继续自己的生活，于是在妈妈的建议下，来到m国参加夏令营。

    江然拖着她的小箱子，跟着人群进了海关。一路上尽是些陌生的面孔，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江然在金发碧眼的人群里显得十分特别，她有些害怕。

    江然来到了出口，正想着找人，便听到了一声并不标准的：“江然！”她转过头，看到了一个举着牌子的金色头发的女人，她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牌子上大大地写着：“欢迎，江然！”牌子上还有着五颜六色的涂鸦。这应该就是妈妈说的夏令营老师了，江然有些紧张，勉强地笑了笑，冲着那个女人挥了挥手，拉着箱子走了过去。

    “你是江然对吧？”女人说到，语气仍然十分夸张。

    江然笑着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句：“是的。”

    “我叫莉亚，是这次夏令营的老师，你可以直接叫我莉亚，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哦。”莉亚笑着说到。

    看她这么热情，江然稍稍放松了下来，她鼓起勇气说：“对不起，我英文不太好，可能需要多多关照。”虽然她自己说自己英语不好，但是仅限于词汇量不够，有苦不能言，发音其实算是很标准的了。

    莉亚挑了一下眉毛说：“当然。”

    接着莉亚便开始介绍这次夏令营的一些具体内容，江然显然不能完全跟上莉亚的语速，粗略听了一部分，这些妈妈已经和江然说过了。大概就是她要去加玛岛上和其他的同学集合，手机由老师保管，大约两周的时间每天都有不完全相同的活动，两周之后，便可以回家了。

    这时，他们走出了机场，一阵来自加州特有的热浪袭来，阳光丝毫不留余力地扬撒到江然的胳膊上、脸上，一反机场里空调的冰凉。

    她抬头，看到天空蓝得像是相机调出来的一样，偶有几朵云悠然地飘在空中，路旁的棕榈树叶子修饰着天空的样貌，却挡不住蓝天无际。这便是许多书中提到的阳光加州吗？

    江然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气味。

    坐上车，看着窗外的陌生而又美丽的风景，想着一会见到语言并不相同的同学会不会尴尬，又要如何相处；想着他们是否会排斥自己，没有手机又要如何度过这段时间。

    容不得多想，很快，车子便到了码头。莉亚带着江然走下了车，来到了大部队这里。莉亚似乎看出了江然的不自在，说道：“没关系的，大家都很友好的。去吧，我还要去接别的同学，就先走了。”

    江然点了点头，勉强地笑了笑，跟莉亚道别。看到一部分人坐在行李箱边上玩着手机，另一部分的仿佛认识了许久一样热火朝天地聊着。江然没有勇气加入他们，于是她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戴上耳机听音乐，周围环境比较嘈杂，眼前也没有什么人，便跟着音乐哼起了小调，微微晃着头。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背对着她的是一个身着灰色短袖戴着黑色帽子的男生。许是因为灰色短袖太过不显眼，戴上帽子更是与背景颜色十分相似，低着头走来的江然才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

    少年在看书，书名是《你当像鸟飞向你的山》。

    江然此时耳机里放着《lalaland》的主题曲cityofstars。她哼着旋律，微闭双眼，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少年听到了这独特的嗓音，清澈同时带有一种温暖，他饶有兴趣的回头看了看女孩。他看到了女孩穿着露肩装，乌黑柔顺的头发轻轻披在她白皙的肩膀上，并随着头的微微晃动而轻轻拂动着。这给少年一种清净，温暖的感觉，与这里金发碧眼，小小年纪，便已打扮得十分成熟性感的女孩完全不同。虽然穿着露肩装，却没有丝毫的不妥。

    “这女孩……”男孩看着女孩的背影，笑了。

    他轻轻抬手，却停在了半空，看着女孩认真陶醉的样子，他实在是不忍心打扰她。

    男孩收回了目光，转身继续看起了书，但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女孩的背影。刚刚她来的时候没看到正脸，不过看背影也像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男孩想着。

    男孩是个美国人，准确说是混血，他的祖父是亚裔，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有着一头日光下仿佛闪着光芒的金发。他头发微卷，有着高高的鼻梁和眉骨，细看还是有一些亚洲人的特征。他的眼睛是浅蓝色的，眼中含着对于生命无限的热爱和追求。那种发自骨子里的乐观的笑容，是连男生看到也会不禁动容的。

    他叫沈宇峤。

    他戴上耳机，安静地看着书。

    过了一段时间，人应该是到齐了，聊天的人也聊得差不多，船也正好来了。

    在老师的招呼之下，少年们提着箱子往船上走。

    江然把耳机摘下来，挂在脖子上，提着箱子跟了上去，走在了队伍的旁边。她看了看周围，有男有女，队伍并不像她之前文科重点班那样安静，三五结伴，交谈虽不说是热火朝天，但也是笑脸相迎。

    沈宇峤也在队伍里。

    江然可以听得出来，有些人的英语是有口音的，但是他们好像都不介意，纵使国家不同、人种不同、文化不同，但这里的每个人都在接受和包容彼此，看样子并不介意与朋友的不同。但是无论如何说，江然仍不敢上前说上一句话，看着身边的同学聊得那样开心，江然更是觉得孤独和无助。

    船停在码头的尽头，海鸥站在码头两侧的木头桩子上，看他们过来并没有要飞走的样子，看来并不怕人。江然侧首看向远处的海，海风吹在她的脸上，掀动着她的发丝，夏日的阳光晒得她有些睁不开眼，肩头暖暖的。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船是个游艇，连人带箱子装下他们三十几个人绰绰有余。船看上去很新，全白的船体在阳光下泛着光茫，甚至有些刺眼。

    带队的老师，停了下来，冲着大伙喊道：“你们的行李先都放过来，行李要放在这个舱里，男生都过来帮女生搬行李”他体型比较臃肿，挺着他那啤酒肚，脸周围蓄着一圈胡子，头上却没有头发。加上这大嗓门和自己学校的老师催作业的时候十分相似，果然老师不分国籍吗？想到这里，江然笑了。

    她推着箱子过去，沈宇峤无意地走在她身后。她到了舱口，想自己把箱子抬上去，但是舱口有点高，箱子又不轻，她使劲到脸都红了也没能把箱子抬上去。

    “嗨，我帮你吧。”沈宇峤绕过堆放着的行李箱靠了过来，用英语说道，伸手去提箱子。他的声音是非常有特点的加州口音，带着热情和阳光。空间不大，即使沈宇峤尝试与江然保持社交距离，但江然还是感受到了他的靠近，江然闻到了一阵似是而非的樱花的味道，混着少年的气息和体温，与樱花不同。江然之所以觉得这与樱花味不一样是因为她的洗衣液也是樱花味的，这倒像是加入了些檀木与葡萄，给人以安稳、温暖的感觉，江然也说不清。

    江然转头看了一下他，灰色短袖，与其他人张扬的彩色短袖不同，倒像是黑纸上写着白字，反而显眼。江然有些脸红，尴尬地笑了笑，她觉得自己逞能未果的样子有点可笑。随后她松开箱子，往身后轻轻推了推，点头，抬眼看向他，说了一句：“谢谢你。”沈宇峤笑着说了句：“没关系。”随后便提起箱子很轻松的放了上去。

    “就这点力气？”看着江然，沈宇峤轻轻笑道。

    江然有点不好意思，她被逗笑了，随即想说点什么，但是憋到耳根子发烫就憋出一句“嗯……谢谢。”向沈宇峤点了一下头，飞快转头离开了。

    沈宇峤望着江然的背影，觉得好笑，但也没多想她，继续帮着搬箱子。

    江然一个人上了船，挑了一个靠边可以欣赏风景又不会被人注意和打扰的地方坐下，她从包里翻出她的微型相机，记录下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张照片。

    海港之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微微弯曲的海平面，看不到一座岛屿。天是那样的蓝，云是那样的洁白。海面在海风的吹拂下荡着波浪，有三只海鸥乘着风飞着。隔着照片甚至能闻到海边潮湿的味道。

    江然趁着还能用手机，把照片上传到了微博上。

    她很喜欢。

    沈宇峤搬完箱子，走进船舱，他挑了一个位置，和旁边的人打了招呼。那人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看样子并不像和他再聊更多。他便没挑起话题，他简单环视了四周，没见到女孩，便也没再想她，而是继续看起了他的书。

    船开动了，看大家坐好，史密斯开口了。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这里参加夏令营，我是你们这次活动的导师，可以叫我史密斯，我们现在要去加玛岛……”大概是为了让非英语母语的同学听清楚，他的语速非常慢，颇有江然学校里物理老师的风范，听十分钟必倒。

    “又是这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后面也无非就是说些介绍活动和安全事项。”江然想。随后把头扭向一旁，忽略了史密斯的话。

    沈宇峤也是一样。

    船行驶在加州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炽热的海风混合着丝丝海草的味道吹来。船吃水较深，几乎感受不到晃动，十分平稳。

    少年少女分坐船的两侧，望向同一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