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萧宝夤的闹剧之乱
1 尔朱荣肆意
孝昌二年。秋。
七月,鲜于阿胡率领朔州的流民侵犯恒州,十一日,攻陷了旧都平城,镇守恒州的尚书仆射元篡弃城逃往冀州。
就在此时,屡破叛军,已升任安北将军及都督恒、朔讨虏诸军事的尔朱荣率军北上,路过肆州。肆州刺史尉庆宾颇为忌惮尔朱荣,据城不出。
尔朱荣发怒,派兵攻破城池,抓住尉庆宾,将之送往秀容关押,然后让自己的堂叔尔荣羽生代理肆州刺史。
尔朱荣攻占肆州,最大的惊喜是得到了贺拔胜。
当初,贺拔允及弟弟贺拔胜、贺拔岳跟随元篡在恒州,平城失陷之后,兄弟几个相互失败。贺拔岳投奔了尔朱荣,贺拔胜投奔到尉庆宾麾下。
现在肆州被攻破,尔朱荣见到贺拔胜,喜不自禁,高兴道:“得到了你们兄弟,天下不愁不能平定!”
尔朱荣任命贺拔胜为别将,军中大事大多与贺拔胜商议。
尔朱荣之前或许只是有野心,然而弹指之间,形势逆转。
尔朱荣所处之地是山西北部晋阳地区,北部是六镇的流民所占领的平城,东部越过太行山是杜洛周和葛荣的叛军,尔朱荣就处于叛军的战略包围当中,随时可能受到叛军或流民的进攻。
此时的洛阳朝廷已无法追责尔朱荣了,因朝廷自身兵弱、混乱无能,只能不断纵容尔朱荣势力日渐强盛、扩张领地,明知尔荣野心勃勃,哪怕是饮鸩止渴,也不得不以高官厚禄拉拢尔朱荣,依靠他去平定各种叛军,勉强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天下。
2 莫折之死
孝昌二年九月。
关陇的形势发生了转机。
秦州莫折念生的下属吕伯度,割据显亲城,抵抗莫折念生,莫折念生派人攻打显亲城,吕伯度逃走,投奔高平酋长胡琛。
胡琛任用吕伯度为大都督、秦王,拨给他人马,命令他再去攻打莫折念生。
一战大败莫折念生部杜粲于成纪城,再战攻破金城王莫折普贤盘踞的水洛城,吕伯度又占据了显新,于是反叛了胡琛,从东边引来朝廷军队,向萧宝夤投降。
莫折念生在吕伯度和朝廷军队的夹击下,无奈也投降了萧宝夤,萧宝夤指使行台左丞崔士和占据了秦州,朝廷任命吕伯度为泾州刺史,封他为平秦郡公。
萧宝夤没有派军队入秦州,大都督元修义把军队停在陇口,久而不进,莫折念生又反叛了,抓住并诛杀了萧宝夤派来的崔士和,重新占据了秦州。
之后,吕伯度为胡琛手下万俟丑奴所杀,贼寇的势力更加强大,萧宝夤无法加以制伏。
又,胡琛忽被人杀死,万俟丑奴把胡琛的部众全部兼并,退守高平。
九月底,就德兴攻陷北魏的平州,杀死了刺史王买奴。
齐州平原郡的百姓刘树等人造反,攻陷郡县,频频击败州里的军队,刺史元欣任用房士达为将领,讨平刘树等人的叛乱。
北魏国内盗贼日益增多,征讨不停,国用耗竭,提前征收了六年租调还不够用,于是又停发了给百官们的酒肉,又向每个进入集市的人征收一个钱的税,投住旅店都要纳税,百姓无不嗟怨。
吏部郎中辛雄上奏:“汉、夷之民相聚生乱,难道还有别的怨恨吗?正是由于太守、县令任用不当,百姓们不堪于他们的欺压的原故。应乘现在对百姓早加抚慰。但对于郡守县令的选拔向来都不重视,因此王公贵族和才俊之士,都不肯担任这些官职。
应改革这一弊端,把郡县分为三等的清官,选补的办法,应当规定才能和门望两个方面都要具备,如不能同时具备,先才能而后门望,不能拘泥于年资的长短。三年升降一次,有称职者,可以委任为京城中的官员;如无担任太守、县令的经历,便不能在朝廷内任职。如此一来,则人人思以自勉,百姓的枉屈可以申雪,天下强暴自然平息了。”
但这一建议没有被采纳。
孝昌三年正月。
秦州的莫折念生对镇守泾州南部的萧宝夤军发动了异常猛烈的进攻。
萧宝夤军累年出兵,将士们疲惫不堪。在莫折念生叛军的攻击下,萧宝夤军一败涂地,事后收集散兵一万多人,驻扎在逍遥园。
关中各处镇将为之夺胆!东秦州刺史潘义渊献城投降了贼寇。
莫折念生叛军进副岐州,岐州城里的人抓往刺史魏兰根策应莫折念生。
豳州刺史毕祖辉战败身亡,行台辛深弃州城逃跑,一同镇守豳州的北海王元颢军也战败。
贼寇首领胡引祖占据北华州,叱干麒麟占据豳州。整个关中一片混乱。
雍州刺史杨椿招募了七千多兵力,率领他们拒守,朝廷诏令加杨椿为侍中兼尚书右仆射,担任行台,指挥关中各位将领。
北地功曹毛鸿宾带领贼寇抢掠渭北,雍州录事参军杨侃率兵三千袭击他们,毛鸿宾害怕了,请求讨伐贼寇将功赎罪,于是便擒获来了宿勤明达的侄子宿勤乌过仁。
莫折天生乘胜侵犯雍州,萧宝夤部将羊侃隐蔽在战壕之中,用箭射莫折天生,莫折天生应弦而毙,其部众便溃散了。
二十五日,皇帝因四方之乱未平定,诏令内外戒严,将要亲自出征讨伐,最后也未成行。
二月,莫折念生占据了潼关。
二十七日,东郡百姓赵显德造反,杀死太守裴烟,自称为都督。
三月初一,皇帝诏告天下将西征,朝廷内外戒严。
不几日,重新得到了潼关,便于初五之日,又诏告天下回驾北伐。其实,皇帝根本没有出行。
三月,齐州广川平民刘钧聚众造反,自任大行台;清河百姓房项自任大都督,占据了昌固城。
夏,四月,北魏将领元斌之讨伐东郡,斩了赵显德。
雍州刺史杨椿因病上疏朝廷,请罢雍州刺史职务。
萧宝夤泾州大败,有司叛他死刑,皇帝诏令免死黜为庶人。
杨椿因病请辞,朝廷又任命萧宝夤为都督雍、泾等四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西讨大都督,从潼关以西都受他的指挥调遣。
杨椿回到乡里,他的儿子杨昱将去洛阳,杨椿对儿子道:“当今雍州刺史的人选没有超过萧宝夤的,但雍州的高级官佐,朝廷应当派遣心腹大臣来担任,怎能由他来授任呢?此乃朝迁百虑之一失之处也。况且萧宝夤不借担任刺史为荣,我看他得到雍州刺史的官职,特别喜悦,至于赏罚言行,不依常规,恐他心怀异谋。你此去京师,当把我此意启奏太后和主上,并且告诉宰相,让朝廷再派长史、司马、防城都督,欲想安定关中,正须这三个人哪!如果不派遣,萧宝夤必将成为朝廷的深患。”
杨昱把父亲的建议面陈皇帝和胡太后,但都不予理睬。
六月,北魏都督李叔仁讨伐刘钧,平定了刘钧之乱。
莫折念生从秦州迅速扩展到了整个关中地区,但他并没有能力整合各方势力。
九月,秦州城平民杜粲袭击并一举诛杀了莫折念生全家老幼,杜粲自己执掌了州政,遣使见萧宝夤请求投降。南秦州城平民辛琛也自理州政,遣使到萧宝夤处请求投降。
萧宝夤因功进封散骑常侍、车骑将军、尚书令,朝廷归还了他过去的封地。
3 萧宝夤的闹剧之乱
山东、关西等地叛乱不断,官军屡次败北,人心惶惶。
萧宝夤乃是南齐明帝萧鸾之子、东昏侯萧宝卷之北。萧齐败亡之后,他投奔北魏,旨在借助北魏“复国兴邦”,然而多年来屡屡败绩,始终未能如愿。北魏有些朝廷对他颇有微辞,萧宝夤内心也惶恐不安,害怕北魏朝廷对他起疑,正在考虑下一次的退路。
萧宝夤在泾州兵败之后,有人劝他回洛阳认罪,有人劝他不如留在关中立功赎罪。
行台都令史冯景道:“拥兵而不回去,此罪就更大了。”
萧宝夤没有听从冯景的意见,自认为连年出军,耗费很大,害怕一旦倾覆失败,会遭到猜忌降罪,心中不安。
当时,萧宝夤谋反的苗头已经显露,引起朝廷的注意,为安定长安地区,皇帝与众大臣商议,决定派得力大臣前往长安巡视安抚,探明萧宝夤的虚实。
司州牧汝南王元悦奏请任命御史中尉郦道元为关右大使。
郦道元素有威严勇猛之名声,元悦的宠幸丘念依仗与元悦有密切的床第关系,卖官鬻爵,弄权纵恣,劣迹甚多。郦道元伺机而动,将丘念收捕下狱,元悦向胡太后求情,胡太后想要赦免丘念,郦道元杀了丘念,并以丘念的罪行弹劾元悦,因此元悦对郦道元恨之入骨,二人结下深怨。此次保举郦道元出使关右,实为借刀杀人。
萧宝夤得知这一情况,认为朝廷是来收拾自己,特别害怕,长安的轻薄子弟又劝说萧宝夤起兵。
萧宝夤就起兵一事询问柳楷。
柳楷道:“大王是齐明帝的儿子,天下归心于您,如今起兵谋事,正合众望。且民谣道‘鸾生十子九子毈,一子不毈关中乱。’乱就是治,大王您该治关中,有什么怀疑的呢!”
萧宝夤遂下决心割据关中。
萧宝夤的行台郎中苏湛卧病在家,萧宝夤命令苏湛的姨表弟、开府属姜俭去游说苏湛:“元略受萧衍的旨令,特意让他回来除掉我,郦道元的前来,事不可测,我不能坐以待毙,现在必须为自身考虑,不再作魏朝的臣子了。死生荣辱,与你共享。”
苏湛听了之声,放声大哭。
姜俭立即制止了他,问他为何如何。
苏湛回答道:“我一家百口如今将遭屠灭,为何不哭!”又哭了数十声,才慢慢对姜俭道:“你替我告诉齐王,大王他本是穷途之鸟投入林中,依靠朝廷给了他羽翼,荣宠至此。正值国家之事之秋,他不能竭尽报恩,反而想乘人之危,听信于道听途说之言,想以羸弱残败之兵把守潼关窥伺皇们。今魏德虽衰,天命未改,况且大王的恩义还未遍及于民,所以只能看到他的失败,不能看见他的成功,苏湛我不能为了大王而使百口之家遭受屠灭。”
萧宝夤又使姜俭对苏湛道:“我为了活命不得不这样干了,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害怕坏了我的计谋。”
苏湛道:“凡是图谋大事,应当得到天下奇才同他一起共事,如今你只同长安的那些赌徒们策划,能有成功的道理吗?苏湛我担心荆棘定将生满殿堂之中,愿您放我这把老骨头回乡里去,或许可以病死在家,下见先人。”
萧宝夤向来看重苏湛,且知其不会被自己所用,便允许他回武功去了。
十月,郦道元到了阴盘驿,萧宝夤派遣手下将领郭子恢在阴盘驿亭围住郦道元,驿亭位于山岗之上,而饮水则来自岗下的井中。
郦道元既被围困,无法获取井水,便指挥手下掘井,深挖十多丈仍未见滴水,因人困马乏,叛军乘机逾墙而入,郦道元等人无力抵抗,被叛军杀害,享年五十九岁。郦道元死前怒目而视,大声斥责叛军。他的弟弟郦道峻、郦道博,长子郦伯友、次子郦仲友也被杀害。
萧宝夤上奏朝廷谎称郦道元是被乱贼所害,又上表替自己申辩,说杨椿父子污蔑自己。
二十五日,萧宝夤自称齐帝,改年号为隆绪,赦免了自己的部下,设置百官。派郭子恢攻打潼关,张始荣围困华州。
萧宝夤麾下都督长史毛遐和弟弟毛鸿宾率领氐、羌部落在马祇珊起兵抗击萧宝夤,萧宝夤派大将军卢祖迁攻打他们,却被毛遐等人击败,卢祖迁被击杀。
萧宝夤正在南郊举行祭天仪式,登基的礼仪还没有完毕,得知卢祖迁失败,神色大变,来不及整理好队伍便狼狈而归。
萧宝夤任命姜俭为尚书左丞,视他为心腹。
正在洛阳的萧宝夤的使节周惠达,有司要收捕他,周惠达逃回长安,萧宝夤任命周惠达为光禄勋。
丹阳王萧赞得知萧宝夤反了,他越想越害怕,逃向白马山,到了河桥,被人抓获。
皇帝明白萧赞只是被牵连,并没有参与策划,没有难为萧赞,释放并安慰了他。
行台郎封伟伯等人与关中地区的豪强密谋起兵杀掉萧宝夤,事泄身亡。
朝廷任命尚书左仆射长孙稚为行台去讨伐萧宝夤。
河东正平的百姓薛凤贤造反,其族人薛修义也聚众割据盐池,围攻蒲坂,东西连通来响应萧宝夤。萧宝夤自己则率军攻打冯翊,东西夹击,要联通汾渭平原。
朝廷诏令都督宗正珍孙从虞阪向西讨伐河东叛乱。
十二月,秦州城骆超诛杀了杜粲,同时向萧宝夤投降。萧宝夤大喜,关陇诸民相互诛杀,关陇越乱,自己越没有西顾之忧,可以专心迎战东部的朝廷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