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镇导火索

    1 六镇导火索

    在北魏建国初期，为加强对柔然的防御，太武帝拓跋焘征发司、幽、定、冀四州十万人筑起防御工事，东起上谷，西至黄河，长千余里，并筑寨拱卫平城。后来又在这一带设立沃野、怀朔、抚冥、武川、柔玄、怀荒六镇。

    如此重要的六镇，其镇将皆出血拓跋部贵族或内地忠诚善战的大族，军兵大都是从鲜卑的高门子弟中选任出色者充任，当时的军将多以能去六镇戍边为荣，六镇军队成了最容易接触皇帝，也最容易建立军功之地。因此，大量的鲜卑贵族子弟进入六镇，以求晋升之阶，不仅如此，还可享受免除租赋的特别优待，当时人物，欣慕为之。

    直到孝文帝迁都，随着迁都和门阀制度的实施，六镇的军民逐渐感受到了失落甚至绝望。

    迁都洛阳，六镇拱卫平城的战略重要性大幅下降，戍边将士的地位随之一落千丈。

    镇将、镇军虽还是鲜卑贵族，但与迁都洛阳的亲戚、同族相比，迁入洛阳的都变成了羽林虎贲，与勋贵士族同列，而他们这些“国之肺腑”，则沦为身份低下的镇民，无论是地位还是财富都黯淡无比，他们失去了未来与希望。

    其次，孝文帝主持划定了贵族门第，评定鲜卑族穆、陆、贺、刘、嵇、于、楼、尉八姓和汉族崔、卢、李、郑、王为第一等士族，还有其他次第的大族，只有这些出身高门、贵族的人才有未来，才有混迹官场，才能取得高官厚禄。

    而镇军、镇民则成为令人鄙视的粗人，未来基本没有升迁的可能。

    六镇成了边关之地，失意的镇将、镇军也因被边缘化而日生不满。

    其三，随着柔然的日益衰落，六镇在军事和政治无事可做。

    因六镇地区农业不发达，还需要朝廷不断地提供资源支持，迁都之前朝廷为六镇提供足够的军粮，但随着迁都、六镇地位的下降，外加天灾不断，六镇只剩自力更生了，百姓困弊。

    当镇将无事可做、地位下降、对朝廷日益不满的情况下，便在代北广占良田、驱使士卒耕作且克扣军饷，还剥削镇民。被统治的广大镇民遭受镇将、镇军和豪强的欺凌奴役，土地被剥，承担着繁重的官、私役，还被洛阳朝廷视为“北人”，受到歧视。

    于是镇将与镇兵、镇民之间的矛盾激化，镇将各自为政、聚敛钱财，将士到处掳掠，老弱病残者则沦落成为奴隶。镇将与镇兵、镇兵与镇民之间的矛盾逐渐加深。

    柔然可汗阿那瓌入侵扰乱，所过之地，镇民家的粮食、牲畜均被洗劫一空，镇民所耕作的农田在柔然大举入侵、镇民进城防守时或毁于柔然的铁骑，或焚于自己的坚壁清野，总之给镇民造成极大的财产损失，豪族因家底雄厚，不会作筋动骨，而普通镇民则更加贫困难当，像武川镇普通镇民王德便是其中一个。

    王德家中十分贫困，虽不知书，但年少便善于骑射。他家中原是有马的，因而他可以练就一身武艺。随着家中经济状况的恶化，他家只能将马卖掉来贴补家用。后来父亲死了，家中却连可卖之物都没有，丧葬费用只能靠卖儿卖女来筹得。

    由此可见，六镇镇民的经济状况有之恶劣，无法生存的镇民起来反抗也是必然的。

    在阿那瓌的此次入侵中，被柔然人掠走的数十万公家和私家的牛羊，相当大一部分来自高车和匈奴部落，这些胡族酋帅不但要承受剥削，还要负担朝廷、军府所需的沉重贡赋，更时不时被军镇征发无休止的对外扩张战争，毫无政治地位且备受欺压，在经济上遭受严重损失，得不到丝毫救助、面临生存危机的高车、匈奴等胡族酋帅更被推到了悬崖边。

    对于六镇军民来说，迁都汉化带来的是灾难，孝文帝没有解决好迁洛人群和留在代北人群的利益冲突，导致重要的六镇军民利益长期被忽视，随着时间的积累，终于在镇将于景处置危机不当之时爆发了。

    怀荒镇的百姓一再请求救济粮食，然而，镇将于景根本不答应。

    武卫将军于景是权臣武敬公于忠的弟弟，延昌年间，出任灵原二州刺史，贪婪残忍，贪污受贿，受到御史中尉王显弹劾，坐罪免官。胡太后执政后，于景再次被启用，担任武卫将军之职，之后，于景不满元叉独断专行，联合东联王元匡谋废元叉，被元叉贬为怀荒镇将。满心郁闷的于景到达怀荒镇后，将这口怨气全撒在边镇将士和百姓身上，行事越发肆无忌惮。

    于景所为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怀荒镇官兵、百姓怒而哗变，将于景和妻子捆绑起来，分别关押，全都去掉衣服，让于景穿毛皮衣服，其妻穿旧红祅。愤怒的饥民忍无可忍，杀掉了于景夫妇，打开粮仓，起兵反叛。

    怀荒镇民众的反叛引发了其他军镇的响应，沃野镇的镇民破六韩拔陵也聚众造反，杀高阙戍主自立，改年号为真王，破六韩拔陵在高阔之处振臂一呼，欲死中求生的北方各镇汉、夷百姓和胡族酋帅纷纷响应，壮大了起义军的声势。

    出于在军镇中政治地位和经济利益的考虑，六镇中的豪强酋长帅则明显分为两类：一类是加入到镇民暴动队伍中去；另一类则站在朝廷一边镇压暴动。

    在破六韩拔陵的暴动队伍中，与破六韩拔陵同一部落的酋帅破洛汗听明、出六斤被任命为将帅，与破六韩拔陵有宗亲关系的匈奴酋帅破六韩孔雀被任命为大都督、司徒、平南王，匈奴酋帅万俟普则被授予太尉，鲜卑酋帅卫可孤被任命为别帅，且封王。

    由于破六韩拔陵的暴动是基于生存和反抗军镇压迫，因此仓禀、军镇力量集中的沃野、武川、怀朔便首先成为其主要的进攻目标。

    破六韩拔陵带兵向真进发，派偏将卫可孤包围了武川镇，再率军攻打怀朔镇。

    武川镇地处白道岭，控制着塞北进入云中代地的咽喉。武川镇的豪强酋帅心中立场依然支持朝廷，出于保家守土的考虑，成为与六镇叛军作战最坚决的群体。

    武川豪强敕勒人贺拔度拔，他和他的三个儿子：贺拔允、贺拔胜、贺拔岳，均是武艺高强、骁勇善战之人，父子四人皆以勇武闻名边镇。怀朔镇镇将杨钧提拔贺拔度拔为统军，又提拔他的三个儿子为军主，让他们去抗击叛民。

    一方面，贺拔度拔的好友宇文肱（宇文泰之父）和其子宇文颢与卫可孤战于武川南河，战斗中，宇文泰的大哥宇文颢战死。

    另一方面，在贺拔度拔的带领下，率州里豪杰州里豪杰舆珍、念贤、乙弗库根、尉迟真檀、独孤信等救援怀朔，固守怀朔，招集义勇，袭杀了卫可孤，一度占领怀朔。

    2 烽烟四起

    正光四年，秋，七月二十七日，皇帝诏令：“现在在朝中的官员，按年龄到了七十岁应当退仕解职者，可以付给他原来官职一半的俸禄，一直到他终年。”

    九月，皇帝诏领侍中、太尉汝南王元悦入居门下省，和丞相高阳王元雍一同参决尚书奏事。

    元雍虽身为丞相，地位比元叉高，但其实深受元叉钳制，所以对元叉深为忌惮。

    冬。

    侍中崔光病重，皇帝亲自去看望他，任命他的儿子崔励为齐州刺史，并为了他的病取消音乐，停止游玩。

    崔光去世，皇帝临丧，悲痛地哭悼他，且为此减少自己正常的饮食。

    又，朝廷任命汝南王元悦为太保。

    正光五年三月，朝廷委任临淮王元彧都督北讨诸军事，去讨伐破六韩拔陵。

    夏，四月。

    高平镇镇民赫连恩等人造反，推举敕勒酋长胡琛为高平王，并攻打高平镇，以响应破六韩拔陵。朝廷将领卢祖迁击败了他们，胡琛北逃而去。

    此时的怀朔镇形势更加危急，卫可孤攻打怀朔镇整整一年了。

    好不容易盼到朝廷出兵，但大军却迟迟不收救援，杨钧指派贺拔胜到元杨钧指派贺拔胜到元彧那里去告急。

    贺拔胜招募了十余名不怕死的少年骑兵，在夜间瞅空子突围而出，卫可孤的骑兵追上了他们，贺拔胜大喊：“我是贺拔破胡。”（贺拔胜字破胡），追兵都听过贺拔胜的威名，被震慑住了，不敢继续追赶。

    贺拔胜在云中见到了元彧，向他游说道：“怀朔镇被围，沦陷于敌就在眼前，大王现在却按兵不动。怀朔镇如果陷于敌手，那么武川镇也将告急，那时贼寇的锐气将百倍增加，即使有张良、陈平在，也无法为大王您计议了。”

    元彧答应出兵求怀朔镇。

    贺拔胜返回，又突围而入城。

    杨钧又派遣贺拔胜出城去侦察武川镇的情况，去之后，武川镇已经失陷。

    贺拔胜快马驰还，怀朔镇很快也被攻破，贺拔父子俱被卫可孤俘虏。

    直到五月，元彧终于率军从云中出发，与破六韩拔陵所部叛军交战于五原，在声势大涨、士气正盛的叛军面前，元彧大败，元彧因而获罪被削除官爵。

    随后，叛军又在白道击败安北将军李叔仁所部，声势越发浩大，其势力日益强盛。

    朝廷军队连连被叛军击败，朝野震动，十四岁的皇帝再也坐不住了，将朝廷中的丞相、令、仆、尚书、侍中、黄门大臣召到显阳殿，问他们：“如今恒、朔之地贼寇蜂起，逼近祖先陵墓金陵，计将安出？”

    吏部尚书元叉请求派遣朝廷重臣督促领军队镇守恒、朔以抵御贼寇。

    皇帝道：“去年阿那瓌叛乱，派遣李崇北征，李崇上表请求改镇为州，朕因旧的章程难以变更，便没有听从他的请求。思量李崇这个上表，开启了镇上人家的非份之想，以致有今日之患。过去之事难以挽回，这里只是顺便说一下罢了。然而李崇是皇亲贵戚，名望甚重，气量大，识见远，英武机敏，我想派他前去，何如？”

    仆射萧宝夤等皆道：“如此决定，实合众望。”

    李崇之前上表，是为消祸乱于未发之时，制敌取胜于无形之中，皇帝之前既不采纳他的建议，现在祸乱产生，皇帝又要派他到前线灭火，愤恨填胸，当下便推辞道：“臣考虑到六镇地处偏远，贼寇密布，提出改镇为州是为安慰取悦当地人之心，岂敢引导他们作乱呢？臣罪该万死在，主上仁慈而赦免了臣，如今更要派臣北行，对臣正是一个报恩改过的机会。但我年已七十，加之疲病在身，不堪于军旅之事，愿另择贤材。”

    皇帝没有答应。

    五月，朝廷下诏“诸州镇军贯，元非卯配者，悉免为民，镇改为州，依旧立称。”

    六镇镇民军籍、军户的自由民身份被免除，转化为“府户”，属于军府，世袭为兵，不准迁移。

    五月二十三日，朝廷委任李崇为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北讨大都督，命令抚军将军元暹、镇军将军广阳王元深一并接受李崇指挥调遣。

    此时。因破六韩拔陵叛军声势越来越大，各地纷纷效仿，北魏国内各地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攻城略地、啸聚一方。其范围更是呈星火燎原之势，夏州、东夏州、豳州、凉州等地，皆是寇盗蜂起，秦州、南秦州的叛军势力，更有直追破六韩拔陵之势。

    秦州刺史李彦施政严苛，刑罚残酷，无人不怨。

    六月，秦州城内薛珍等人结伙闯入州府门，抓住了薛彦并杀了他，推举同党莫折大提为元帅，莫折大提自称为秦王。

    秦州的叛乱很快便影响到紧领秦州的南秦州。南秦州的豪强杨松柏兄弟几番这寇，刺史崔游引诱杨松柏投降，提拔他做了主簿，以亲近的言语和态度接待了他，让他去游说下面的氐族部落，事成之后，崔游借宴会之机把杨松柏兄弟全部抓起来斩了，因此部下无不猜忌惧怕。

    崔游得知李彦的死讯之后，知自己不会有好下场，想逃走但没有得逞。

    城中百姓张长命、韩祖香、孙掩等人率众造反，杀掉崔游，率全城百姓响应莫折大提。

    莫折大提派麾下将军卜胡率众袭击并攻克了高平镇，杀了镇将赫连略和行台高元荣。不久，莫折大提去世，他的儿子莫折念生自称为天子，设置百官，改年号为天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