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女主听政
1 逆天而行的浮山堰工程
话说祖暅和陈承伯经过仔细勘察和周密计算后发现,浮山峡附近地质松软,多为沙土,不利于筑造大坝。
但此时的梁武帝萧衍早已被水淹寿阳城的美妙前景所迷惑,根本听不进祖暅和陈承伯的建议,不顾一切强推浮山堰工程上马,悍然下达命令,全面征发徐州、扬州民丁,第二十户出五人参加筑进群工程。另以太子右卫率康绚为都督淮上诸军事,总领浮山堰的筑造和军事防卫工作。
为了修筑、保护这个巨大的工程,萧衍征发的民夫、士卒,超过二十万人。
南起浮山,北起巉石山,筑堰采取的是两岸倚山、南北对进的方法,从河边逐次向淮河中填土截流。南梁起筑的时间是春季枯水期,淮水径流不大,故而推进得很顺利。
经过近半年的辛苦施工,北魏延昌四年,南梁天监十四年,四月,浮山堰第一期工程终于建成,大坝就要合龙了。不幸的是,淮水大涨,浮山堰工程没能经受住暴涨的淮河水的考验,堰被冲垮了。
有人说蛟龙能乘风雨破坏渠堰,蛟龙怕铁器,于是就运来东西两治几千万斤铁器沉在江里,尽管如此还是没能使坝合龙。
南梁军还是采用传统办法,又伐木交错捆绑成井字形,将大石头填进去,然后才填上土方,以此截流筑坝。沿淮百里内铁器、石头、树木一扫而空,勉强止住了溃坝之势。
挑担的人肩膀都磨烂了,夏天疾病成疫,大量军民病死,死掉的人互相倾压着,惨不忍睹,遍地都是苍蝇蚊虫聚集不散,日夜轰鸣。
2 于忠擅权
于忠的专权无道也引起北魏朝堂内重臣的警惕,比如曾任太子少师的尚书左仆射郭祚,是资历和名望都非常高的重臣,他认为应该警惕权力膨胀的于忠,于是派出自己的儿子郭景尚去见高阳王元雍,建议元雍把于忠调出洛阳外出担任州刺史,借机削夺于忠手中的大权。
同有此心的还有度支尚书裴植和都水使者韦儁。
裴植本人自以为门第不比王肃低,因而在朝廷里,虽官位不高却常常怏怏不快,便上书请求辞去官职退隐嵩山,宣武帝不同意,认为他很怪。等他作了尚书,志高气傲,常对人言:“不是我想作尚书,是尚书要由我来作。”每次他入朝晋见议论政事时,又喜欢当面讥讽伤害群官,他还上表诋毁征南将军田益宗,言:“华、夷异类,不应当让夷人位于百世衣冠的汉人之上。”于忠和元昭见了他,无不恨得咬牙切齿。
郭祚遣子来说元雍,他们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便被耳目众多的于忠抢先下手了,愤怒的于忠操控有司弹劾郭祚、裴植二人的罪行。
尚书诬告道:“据将军羊祉报告,裴植表弟皇甫仲达说他因受尚书裴植指使,对外宣称接到主上旨令,故而率领部曲赶赴京师清君侧,想要图谋除掉领军将军于忠。我们于审理完毕,皇甫仲达等人虽不认罪,但证据确凿,按律应判死刑。这些证据虽没有直接指向裴植,然而皇甫仲达是受其指使,事发后裴植并没有主动投案或揭发皇甫仲达。所以一致建议对裴植处以和皇甫仲达一样的死刑。考虑裴植曾亲率全城人马归顺我国,对于处他以死刑一事,但请作出裁决。”
于忠假传圣旨,道:“罪臣裴植罪行已经犯下,罪不能宽恕,虽有诚心归顺我国的行为,但念及罪孽沉重,不必再经审理,也不用等秋分过后再判死刑。”
八月初五,裴植、郭祚、韦儁等皆被于忠矫诏赐死。
于忠又想杀元雍,侍中崔光坚决不同意,于是于忠便逼迫元雍解除官职,以亲王身份回到其王府。
自此,于忠权倾朝野,朝廷诏令、生杀之权,一言可决。
八月初六,于忠又采取行动,尊皇太妃胡仙真为皇太后,让她住进崇训宫。借职务之便,于忠直接接管崇训宫卫尉之职,囿于于忠的阻挠,胡太后想要和外间取得联系,全都要经于忠同意,仰其鼻息。
刘腾担任崇训宫太仆,加官侍中;侯刚为侍中抚军将军,又封胡太后父亲胡国珍为光禄大夫。
蓝田扶着小玖的手走进崇训宫,胡仙真看着蓝田,不可置信道:“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居然是公主您!”
蓝田懒懒道:“太后枯坐宫中,寂寞如斯呀。”
伺候的宫人见了蓝田,忙恭恭敬敬问好。蓝田吩咐一声:“都下去吧。”
瞬间,殿里只剩三人而已。
胡仙真看着蓝田头上泠泠的冷光翠华,双眸微垂,话语中有酸涩之意,“我以为只有熬到了太后的位置,就能与儿子团聚,奈何从少年入宫到现在、此刻,我仍是任凭命运摆布的无能之人罢了。”
蓝田凝视胡仙真片刻,“你现在已经被尊为皇太后了,这不是你的梦想么?”
胡仙真的眼底有隐隐的欲望升腾,“皇太后是我过去都不敢梦想的。”
蓝田淡淡道:“我知道,这个皇太后不是你自己争取的,而是于忠和元雍争权、朝中政局发展的结果。如果他们二人不生嫌隙,你可能会一直枯坐别宫,短时间内连儿子都见不到。”
胡仙真满心凄楚,怆然道:“到底是我无用。”她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子向蓝田求救:“公主,您历经三朝,斗胆请公主帮我解了眼前的危局,若得公主成全,我粉身碎骨,必定涌泉相报。”
静默良久,蓝田喟然摇首,“我本是来辞别你的,何故又搅入皇家事中去。”
胡仙真谦恭道:“公主,我如今处境尴尬,还望公主指点明路。”
蓝田扶住胡仙真,安慰道:“好吧,那我临走之前就再帮你一回吧。”她慨然道:“于忠既无贤良之德,也无施政之才,只是侥幸得势。你首先要争取的第一个利益,便是和自己的儿子团聚。既与儿子相聚,便不会再放儿子离开,母子一定要同吃同住。尽管于忠作为侍中仍出纳王言,但王言的具体内容就不再完全由他说了算,而是要经过你这一关。
对于于忠,你要表现极大的宠信,这种信任是一种交换,与于忠交换的便是让他支持你临朝称制,便是皇太后代替皇帝行使皇权。要对付于忠,要讲策略,第一,解除他的职务;第二,想办法将于忠调出洛阳,外出担任州刺史。”
胡仙真自是感激不已,“公主真乃智囊,仙真感激不尽。”
蓝田笑道:“所有的修为,都是历练出来的,你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琢磨。我也只能帮你到此为止,至于你有没有本事主宰自己的命运,就看你自己的了。”
胡仙真凛然道:“是。”她低声道:“公主,如今宫里是多事之秋,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辅佐我,我们一起共同治理这个国家,不好么?”
蓝田颔首一笑,喃喃道:“我从王府出发之前,仰头望了望漾艳的日头,真是浮光万丈,炫烂夺目,我在想,我得有多久没见过如此明亮的天光了。让我也走出深宫,去看看外头繁丽热闹的人世间吧。”
胡仙真看着衣着格外明丽华贵的蓝田,在她这个太后面前依旧气定神闲,即使嫁为人妻,也不会自恃身份盛气凌人,但却是在冰寒雪地里凛然绽放的寒梅,原来,皇家的女儿,都不可轻视。
当然,蓝田也不会空手出宫,将一个贪图富贵的女子换出了司马显姿,小玖闲闲道:“真是便宜了那小女子了,真是个有福气的,不仅享了皇太妃的福,死后也是皇太妃的哀荣。”
蓝田嗔道:“你呀!”也只有在此浑水被搅弄之际,才能浑水摸鱼。
马车驶出皇宫大门,月已西斜。皓月如霜,回首望去,洛阳皇宫隐入夜色,蓝田轻声道:“洛阳,再见无期。”
坐在蓝田对面的司马显姿浅浅笑道:“真好,自由了。”
小玖低低问道:“公主,为何今日还要帮胡太后呢?”
蓝田解释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她有太多的欲望,就算有皇太后的名分又怎样,在我看来,坐拥四海又如何,到底是孤家寡人,生生世世只是皇宫的一缕孤魂,还不如做一个快活的富贵闲人。”
司马显姿马上换了称呼:“姐姐,第一站想先去哪里?”
小玖微挑了挑眉,却看蓝田笑道:“我想去趟平城,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司马显姿会心笑道,“从今以后,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3 女主听政
延昌四年八月十八日,小皇帝从中宫的显阳殿经永巷门来到北宫宣光殿正殿,平生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母子相逢,无不涕泪涟涟。
同日发布诏书,大赦天下,以庆贺皇帝与皇太后重聚。
八月十九日,调整元雍去职后的三公,清河王元怿代替元雍以太傅领太尉,广平王元怀以太保领司徒,任城王元澄从尚书领升为司空。
八月二十日,任命车骑大将军于忠为尚书令,仪同三司、领崇训卫尉,侍中、领军等职如旧。
十年光阴流转,谁能想到当年的小小将军,竟会成为朝官之最,离三公只有一步之遥了,安知于氏一族在他于忠手里又会荣登巅峰!心思转念之间,仿佛自己已置于万人中央,接受群臣如山般的朝拜。
而排挤辅政朝宰元雍,杀害尚书省高级官员多人,元昭等人适时提醒,令于忠明白必须向朝野表明自己全无危及皇权的野心,以此来闪避朝野的怒视和狐疑,胡太后成为他最方便的工具。
于忠相信,凭他在宣武帝死后,从高英手中救过胡氏的大功,胡氏对他只有感激,不会有威胁。
但令于忠始料未及的是,胡太后比高太后更有能力,她经历内宫十余年的艰难磨砺,早已变秘颇为成熟,在生命安全没有保障之时,她想的是如何存活下去,而在加入朝堂争斗,品尝到权力的滋味后,她迅速以第三方的身份,左右逢源,全身心投入到争权夺利的行列中去。因为她终于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知道如何利用制度赋予的自由来为自己争利益。
胡太后一开始便表现出对于忠极大的宠信,她肯给于忠加崇训卫尉,是将自己的安全防卫完全交到于忠手里,作为交换,于忠要支持她临朝称制。
于是,九月,群臣奏请皇太后临朝称制,代替小皇帝行使皇权。
看不惯或敌视于忠的内外朝官,当然希望以太后临朝称制来制约或削弱于忠的威权,当下便有很多大臣附和这一提案。
而于忠看到胡太后向他表达无比亲近的姿态,料想听政后胡太后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他又何必冒险抵制呢!
胡太后非常聪明,并没有一上来便紧紧抓住权力不放,而是客气表示自己不是临朝称制,而是临朝听政,让群臣上书时称自己自己为“殿下”,自己下发的命令仅仅称呼为“令”,而不是“诏”。
而在十三天后,胡太后便亲览万机,一切政务都亲手批阅处理。至少在表面上,北魏政治,都要以她为中心了。
在文明太后冯太后于太和十年结束听政之后,整整四十年过去,北魏再现女主听政。
胡太后在听政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解除于忠的侍中和领军、崇训卫尉的职务,只让他作仪同三司、尚书令,为了宽慰于忠,又给他加侍中。
而另一个宽慰于忠的措施,便是拜于忠的夫人元氏为女侍中,赐号范阳郡君。
过了十几天,胡太后在崇训宫见门下省的侍官,问道:“于忠在朝廷中作为百官之首,声望如何?”众人都回答:“他不称职。”
于是胡太后下诏,外派于忠出朝任都督冀、定、瀛三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崐冀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