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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处理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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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我整肃了一顿后宫里的风气,格外关注了宫人们议论我宠爱宋美人更甚于凤后的流言,经过调查,发现事实与冯簌说得稍稍有些出入。

    比如,宋惠芨的确与宫人说过我与傅怜相看两生厌,至于说傅怜年纪大且脾气怪这等子话,是冯簌添油加醋的。

    再比如,韶华殿的宫人的确在御书房里拦截过鸣鸾殿要的菜,不过是他那日兴之所至确实想吃那道菜,被拜高踩低的下人拿来讨好了,并非冯簌说的那般次次与鸣鸾殿过不去。

    紫明殿内,我懒懒地斜靠在椅子上,瞧着冯簌跪在地上,他浑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欺君,是死罪。”我其实没有很生他的气,毕竟他还是帮了我的大忙,可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谎话张口就来,天底下怎么能有人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冯簌的眉眼太过艳丽,他泪眼盈盈地看着我,瞧着甚是楚楚可怜,似乎想要我心软,我轻咳了一声:“跪好,犯罪之人,不许直视天颜。”

    眼见求情无望,冯簌垂下眼睛,同我道:“回陛下,奴婢认为善意的谎言可以助人为乐,为何在民间是做好事,在宫里却是欺君?”

    “还在这里狡辩,宋美人差点要上吊自尽以证清白了,就因为你说的那些‘善意的谎言’。怎的,你胡说八道差点害死一条性命,孤还要褒奖你不成?”

    见我语气变得严厉,冯簌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身躯不禁抖了抖,将头埋得更低了:“宋美人那样矫情的人才不舍得上吊自尽呢,一般好人都不会长命,祸害才会遗千年……”

    阿柿趁机在一旁火上浇油:“陛下,这个奴婢明明学了宫规,还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冯簌愤愤地看了一眼阿柿,又畏惧地看了一眼我,鼓着嘴,将眼睛重新低了下去,解释道:“可若不那样讲,就无法激起陛下的愤懑之情,您就不会想着去看凤后,奴婢只是用了一些特别的法子,并无坏心……”

    “宋美人如今还在韶华殿里哭着,问孤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闲言碎语,你倒是做了好事,那孤怎么办?孤可是被你唬得团团转!”

    “奴婢也没想到您会去查呀,只能怪您对凤后关心则乱,这怨不得奴婢的……”冯簌双手撑着地,看着确实是恭恭敬敬地跪着,但嘴巴一点儿也不让步,他在市井中长大,牙尖嘴利的本事可真是不一般。

    阿柿赶紧呵斥住他:“大胆!你如今是罪奴,还敢在陛下面前说歪理,罪加三等!”

    冯簌又恨恨地看了一眼阿柿,咬着牙,再未吭声。

    我现在烦躁的是,宋惠芨如今还在韶华殿里哭着,想知道那个造谣他的人是谁,冯簌毕竟是我救下的人,也确实是一心为了我,虽然无礼了一些,但罪不至死。

    至多让他长长教训,让他知道宫禁之中要谨言慎行,不要乱使他的小聪明,信口开河是会惹出大祸的。

    我讨厌极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后宫争斗,揉了揉太阳穴,问阿柿道:“在主子面前乱嚼舌根,是什么处罚?”

    欺君的罪名太过于大了,就随便惩罚一下罢。

    阿柿道:“回陛下,宫闱之中乱嚼舌根,轻则用红木板子,掌嘴三十,重则笞杖二十,以他的小身板,笞杖也许会没命……还是掌嘴罢。”

    这个阿柿,方才还幸灾乐祸得起劲,而今又开始同情心泛滥了。

    我略有些犹豫,三十板子打下来,他的脸估计得破相一段时间了。

    “奴婢不服!陛下不去罚宋美人,反倒在这里罚奴婢!”冯簌猛地抬头,眼睛里满是倔强的眼泪,见我眉头紧锁甚是严肃,嚣张不过片刻后,他的语气马上又变得软软糯糯,“陛下……陛下的责罚能不能再轻一些,奴婢要是顶着一个猪头脸在宫里行走,一定会被他们笑话的……”

    “还讨价还价,赶紧出去领罚。”我摆了摆手。

    我忽然又觉得,这样的处罚待他不公。

    宋惠芨也有传播闲言碎语之嫌,但我只是罚他禁足思过,而冯簌是宫人,所以脸上就要挨三十红木板子,即使他的本意是为了我与傅怜能情投意合,两板子下去,脸上就见红了,更何况三十板子……一定会打出许多血。

    万一落下伤痕,对大毓的男子而言,破了相,可是毁了一辈子。

    世上的尊卑贵贱,好似从来都是这么不讲道理的。

    侍卫按着他出去领罚,我改了主意,无奈道:“别掌嘴了,打手心罢,去门口跪着给所有人看着,这件事闹得有些大了,孤需要给宫里宫外的人一个交代。”

    宋惠芨闹着要上吊,宋侯爵迟早也会知道,我可不想因为他而落下徇私的话柄。

    可他确实无辜,尊卑规矩之下,人心的冷暖更为可贵,所以我尚存了一丝不忍,做做样子,这件事就过去了,大家都皆大欢喜。

    冯簌心中定是还有委屈的,但是他知道与我说不通、求不了情,便只能忍着满腹牢骚,跪去了门口。

    只见他不情不愿地将手伸了出来,掌刑的女官刚只落下一板子,他就猛地一抽,赶紧将手缩了回去,小脸变得惨白。

    掌刑的女官可不似我这么好说话,不悦道:“放肆,受刑之人岂可躲避刑罚,你是怎么入的宫,没有姑姑教导你么?”

    冯簌如今应该觉得皇宫没有他想得那般好玩儿了,强忍着眼泪把手又伸了出来,板子落下的时候,只紧紧忍着,再也不吭声。

    “陛下,凤后求见。”宫人来传话道。

    “宣!”

    傅怜从殿外走进来的时候,冯簌还在挨板子,饶是他再端庄持重,都不由得回头往门口看了看,一脸的疑惑。

    让我没想到的是,冯簌忽然跟着他进了殿,眼泪一颗一颗地从眼睛里掉了下来,跪在地上扯着傅怜的衣摆,看着可怜兮兮极了:“凤后哥哥……你要救救簌簌,簌簌先前告了宋美人欺负你的状,宋美人如今寻死觅活,陛下便拿簌簌为宋美人出气,簌簌的手都要被打烂了……”

    我的眼皮猛地一跳,这个小东西,脑子真的转得快,怕不是几百年的狐狸成了精?

    我赶紧道:“凤后莫要听他胡言乱语……”

    冯簌的眼泪流得比宋美人还要欢,死死地躲在傅怜的衣摆后,探出个小脑袋,委屈巴巴道:“打手心可疼了,火辣辣的疼,手也肿得老高了,就算吃饭捧着碗都会疼呢……”

    傅怜闻言,脸上的神情略有些窘迫,我与他四目相对时,都万分的尴尬,我们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新婚之夜时,那一顿名为训诫的戒尺。

    只不过,板子落在傅怜手心的时候,他咬碎牙将委屈与疼痛全都忍下去了,没掉泪也没叫喊,骄傲得像一株孤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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