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圈圈你伯父
嗓音尖锐刺耳，有如铭金篆刻之声。
灶娘子只持刀喘息，未搭一语。
但她那原本持握刀柄的手却开始轻微抖动，似是吃了一个暗亏。
“呵呵，灶娘子之名也就尔等孤陋寡闻之辈不曾知晓。威风大又如何？”
金员外闲庭信步般走至灶娘子身旁，手中软剑一抖，剑身沾染的血迹便顺着剑刃慢慢滑向剑尖。
“我道是谁的口气如此之大，原来是西豪金锋。”
那嗓音尖锐之人再次开口。
“些许薄名，不足挂齿。”金员外轻飘飘的回道，眼神一瞥，看向某个方向。
“既然来了这么多客人，何必藏头露尾呢，一起出来罢！”
说罢，只见他左脚一点地，如离弦之箭般冲出，直奔那“无人”的角落。
就在他手中软剑刺向某个方向之时，暗处却忽然亮起一抹寒光。
“呛！”两刃相交，二人各退半步。
金员外还是那般持剑而立，只是脸上神色变得肃然许多。
而那暗中之人也缓步走出，身后竟还跟着四名黑衣人。
正是那绕后的毒蛇！
“追魂七破！你们是长生殿的人！”
金员外看出对方武功路数，直接开口说道。
“哼，不愧是当年傲剑山庄的少庄主，眼力如此之好，更有一手流星蝴蝶剑使得如此纯熟。”
那毒蛇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听者似乎真感觉有毒蛇划过周身。
“哼，昔日毁庄灭门之情，还未向你等讨还，今日又添一笔新账。”金员外低眉轻语，但语气中竟似霜寒之冷。
“新仇旧恨，今日一并了结了罢！”
“滴答！”垂在剑尖的血，终于滴在皑皑白雪之上，那抹映在惨白上的猩红，也拉开的厮杀的序幕！
金员外剑走轻灵，以挑，刺为主，如流星划过夜空，瞬间连刺七剑！
分刺左目、右胸、小腹、左肩。点喉头，撩下阴，挑膻中！
毒蛇丝毫不敢大意！
当年傲剑山庄在江湖上赫赫威名，一是靠冶铁铸剑之术，凡傲剑山庄所铸之剑，皆可入天机阁神兵榜前百位！一代名剑“白虹”更是神兵榜第二的利刃！
多少江湖侠客，为求一神兵而甘愿受傲剑山庄支使！
除此之外，庄主金铭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更是威震江湖。
“流星蝴蝶剑”于二十年内的武林大比中，更是击败三名一流高手，十余名二流高手！
那些二流高手中，更是有日后真武道执事堂首尊通觉道长！
一时间傲剑山庄在江湖之上名声大噪！
然而灾祸也猝然而至。
十二年前，傲剑山庄不知被何人何派，在一夜之间竟将门内上上下下一百七十二口尽皆屠戮！
唯有三公子金锋因外出游历而侥幸逃过一劫！
今时今日，再见傲剑山庄“流星蝴蝶剑”，毒蛇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手中匕首或格，或挡，或分，或挑，终于挨过西豪的“流星七连珠”。
而后他手腕一晃，趁西豪前力刚断，后力未至之时，匕首自胸前刺出，在半空中却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反刺向金员外左腰！
金锋心中一惊，手中软剑抬在半空，招架不及之时，只得脚尖用力一点，抽身急退！
饶是如此，这匕首犹如跗骨之蛆，随他急进，仍是向腰肋之处攻来。
西豪心中大怒，脚下一顿，使一招“蝴蝶穿花”，间不容发的从刀尖避开，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一刀。
那毒蛇见金员外躲过自己这一招也不继续追击，好整以暇的看着西豪，只是手中匕首幽幽地泛着一抹蓝光。
而早在灶娘子与黑衣人交手之时，不远处的姜岛主就已经将两名黑衣人制服。
该是那两人点儿背！
这姜岛主虽然有医仙之称，但医道毒术不过一线之隔。
医者圣手救人性命，转头亦可于不知不觉间下毒断人生机！
那被称为“黑狗”的黑衣人带着一名手下，只一个照面，就被姜岛主袍袖一挥，手一扬，下了名为“断魂散”的毒。
此毒经素髎穴直接下入膻中，二人又是与姜岛主激烈交手，气息流转间，只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相继毒发。
只见二人脸色青紫唇下乌黑，鼻中出血睚眦欲裂。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已是不活了。
而赵五爷相对来讲就狼狈多了。
他对手的正是那为首的黑衣人，两人方一交手便都察觉对方不可轻予。
于是二人都使出平生所学，互相拆了二百余招也未曾奈何了对方。
见己方偷袭失败又被缠住，黑衣人心下着急，出招愈发狠辣凶险。面对赵五爷的攻势，时常不闪不避，反而招招直奔赵五爷要害而去，竟开始以伤换伤，以命搏命了！
“嘭！”的一声，两人一分而开。
赵五爷捂着受伤的右臂，脸色一阵苍白，黑衣人一掌正拍在他的伤口处。
反观对方，肩头被赵五爷拍了一掌。
似乎早就想到他不闪不避，这一掌赵五爷使了十成十的力道，那一招“万尘归坤”本是朝着他前胸而去，只是在最后关头被他闪躲了一下。
饶是如此，他左肩被这一掌击中，只听一阵骨骼碎裂之声，想必这一条膀子是无法再用了。
“好贼子！与你家五爷再走三百招！”
赵五爷深吸两口气，挺身欲再次出手。
可周围忽然蹿出四五个黑衣人拦在他面前，正是那些原本与亲随弟子过招之人。
他们都各自逼退自己对手，赶来支援同伴。几人各手持兵刃围在领头的黑衣人面前，一言不发的看着周遭，只有手中兵刃泛着阵阵寒光。
“哎…”一声叹息，只见一高瘦身影走来，那人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
“朱林，没想到你我师徒再见，竟是此番场景。”
声音苍劲沉稳，来人走到火光之中，原来是东医姜岛主。
“哼，莫要再叫那昔日之名。我被你逐出师门，流落江湖之时，那朱林便已死在你们所谓‘正道侠客’之手了！”
那黑衣人冷漠开口，毫无情绪波动，诉说的仿佛是他人之事。
“如今的我，在性命垂危之时幸得殿主出手相救，又蒙赐名青魈，乃是长生殿十二司命使之一！”
说罢，他双目赤红的盯着东岛医仙，缓缓摘下了蒙面的黑巾。
只见他双目周围的皮肤与常人无二，但自鼻尖往下，一张脸却似青绿之色，双唇更是紫黑，仿佛是毒入肺腑般的样子。
“亏我当年拜你为师，做你的开山大弟子。毕恭毕敬，不敢对师命有半分违抗。你传我医术武艺，我也未曾有丝毫懈怠。可结果呢？！”
朱林，啊不，现在应该叫他青魈声音忽然沙哑的大声吼道：“四年前你却故意将那鬼蜮毒蟾的提炼之法最后一段抹去，致使我在炼毒之时竟被反噬！”
而后他忽然一指自己的脸庞，兀自大声吼道：“让我变得如此这般人不人鬼不鬼，你不施以援手医治于我，反倒将我逐出师门，轰出医仙岛！”
声音如泣血杜鹃，嘶哑愤恨！
“而后在那句章城内，我被两名雷音寺的贼秃打伤！”说起仇人，那青魈面目变得狰狞可怖！
“他们不问清其中缘由，只一心想着除魔降妖！呵，无非是想以世间患有异症之人强撑功德！我百般辩解，他们却强要杀我！最后竟是不顾周围人的劝阻，便与我动起手来。”
“我那时毒入心肺，敌不过两贼秃，便被他二人重创失足落水。奄奄一息间，若非得殿主搭救，我可还能有今日！”
声声苦痛，字字血泪。那青魈今日将这几年所受非人之苦，一股脑倾吐而出。
而后他抬起手，直指姜岛主，再次开口道。
“世人只道你姜阑布医施药，称你为东岛医仙，可我却说你心思歹毒，竟害我至此！”
而后他死死地盯着姜岛主，一字一顿的问道：“请问师父，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如此惩罚于我！”
姜岛主听闻此话，身子一震。
当年他逐出师门之时，最后说的一句话也是如此。
“哎…”
又是一声叹息。姜岛主这才缓缓开口。
“当年为师教你武功，传你医术，原想让你继承为师这治病救人之法，那些旁门左道的毒术，原本只是为了让你增长见识，能更有效地学会解毒之术。”
姜岛主的声音充满懊悔苦涩。
“可谁知你对岐黄之术并无多大兴趣，反而专注于炼制各类毒物。”
他摇摇头，半是惋惜半是哀叹的说。
“原本你在医道一途天赋颇高，可你却深陷毒术。起初看你只是炼制些许毒物为乐，可后来你竟然在活物身上试毒！”
“若只是炼些蝎毒蛇毒，用在一些鸡犬之上尚且说得过去，谁承想你竟然以人为试！”
“你自己说！你做此丧尽天良之事，我仅是逐你出师门，难道还做错了不成！”
平日里一副萧疏湛然的姜岛主，此时也是声色俱厉！
“呵，那些命比草贱的贱民，能被我选来试药是多么大的荣幸！”说此话时的青魈，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狞笑。
“那些贱民，流民，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从千里之外逃荒而来，就算不是被我用来试毒，又有几天可活？你东岛医仙妙手仁心，又救得几人？”
说到此处他盯着姜岛主，露出一脸惨笑。
“莫不是你忘了，当年我随你到句章城郊时搭棚施药，救治流民，一个月间，我们究竟看到的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青魈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未曾真的见过地狱，但当年那一个月间，我仿佛置身于地狱！”
说到此处，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接下来的话需要硕大的勇气才能开口。
“那些被你救治过来的流民，反过来去抢夺他人口粮！甚至是易子而食！小师妹去劝导，结果竟被那些畜生…”
说到此，他双目赤红，配合着那半张青绿色的脸庞，显得煞是可怖！
“小师妹竟被那些畜生轮番玷污，而后更是被烹杀，当做了他们腹中之餐！”
此言一出，就连那些早已见惯生死的刺客们都脸色一白，灶娘子更是恶心到几近呕吐！
“我欲为小师妹报仇，可你却告诉我应以救人为先！如此禽兽，你竟为它们放弃自己亲生骨肉！我的师尊，你究竟是菩萨心肠还是铁石心肠！”
青魈语毕，在场诸人皆是沉默不语。
寥寥几句，便将当年那席卷华夏七州的饥荒描述的生动形象。那血淋淋的场景在众人心头犹如一块巨石，压的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沉默了一会，青魈再次开口，那沙哑干涩的嗓音，仿佛是刀锋互相切割般的刺耳。
“那些流民每日被饥饿折磨，早已失了作为人的底线！在那一个月中，真正病死之人，尚不如他们吃掉的人多！我将那些施暴者捉来试药，你竟在后来因此赶我出岛！你难道不是那些施暴者的帮凶嘛！”
站在他对面，被他手指着的姜岛主，一脸黯然的沉默不语…
…………
“我勒个去，外面这是不打了？改嘴炮了？”
在角落里的一顶帐篷中，沈毅从帐篷被划破的一个口子伸头往外看去，旁边蹲着他新收的“徒弟”四喜。
“师…师父，还是不要看了吧，万一被发现可就不好了…”
四喜十分害怕的说。
不远处还躺着几具尸体，这是在开始被黑衣人辣手杀害的几名仆役。
“小点声！不看也没地方跑，你要是害怕自己出去，别给我这添乱！”沈毅低声训斥。
开玩笑，每次电影电视剧里都有那种添乱的角色，本身主角不会被坏人发现，他们偏要大声喊两嗓子或者踩碎个什么玩意，结果让主角陷入危险之中。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如果身边这个小孩敢出声，他就敢“卖队友”。
反正小爷我不能出事。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远处黑衣人们见已经占不得便宜，准备撤退了。
只见那毒蛇拉着青魈，冲旁边的人大声喊道：“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说罢他扔下一只小巧的陶罐，碎裂声中一股桐油味扑面而来。
“不好！是油，小心他们放火！”
但话说晚了，黑衣人们配合十分熟练，有人砸陶罐撒油，有人直接扔火捻子，一时间帐篷干草等物忽的燃烧起来！
“走水了！快救火！”众人呼喝间，也无暇再去管那些黑衣人了。
可就在这时，一声怪异的喝骂刺入众人耳膜！
“你跑就跑！干嘛往小爷身边放火！”
“卧槽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