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世
夜已深,月色如墨,四周一片静谧。在街角的一座小宅院里,淡淡的烛光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公子。”章九一边说一边弯腰行礼。
“起来吧,章九。你回来了,打探到冯家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公子,冯县令最近升任了,下月冯家全家老小都要进京,冯家最近忙的很,名下的铺子都由冯夫人在整理。其余的看不出什么,并无异常。”
“冯县令的几个儿女都没有什么事吗?”
章九被沈晋源这样一问,还是停下沉沉思考,未几,摇摇头道。“冯家的孩子,只知道冯家大公子的书院放旬假,不过估计很快又要去进学,其余的小的实在不清楚。公子,这冯家的儿女是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沈晋源听完章九的陈述,不禁摇摇头,不自觉地放下手中的书卷,有些落寞地说。“没事了,你任务完成地很好,是我唐突了,你下去吧。”
“公子,这……”章九明显地察觉到沈晋源情绪地低落,不免有些担忧。
但是沈晋源什么也没有透露,看见章九还没有退下,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章九年纪还小,又对沈晋源十分忠心,直接就说。“属下只是不明,为何公子突然关心起冯家的孩子。”
沈晋源并没有解答章九的疑惑,他知道章九的是担心他,但他反而在脸上摆出一副严厉的模样。“章九,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让你做事,就是看在你沉稳知进退,不该问的不要多问,所以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章九被突然来的告诫有些面红,是自己逾越规矩了,这许多事不是他该问的。“小的明白了,小人这就退下。”
“章九。”
“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这两天去准备一下行李和马匹,我们后天就回书院。”
同样地,章九对沈晋源的这个命令也觉得仓促,但他这次并不多问原因,应声答完:“是。” 便退下了。
书房的门被章九轻轻带上,沈晋源看见章九离去的身影,不由摇摇头。他现在更一步体会到自己是回来了,自己竟然回到十几年前,冯家才要入京 ,自己还未考取功名,就连章九也还是一副少年人的模样,还不到十几年后老练的程度。
前世,十七岁的自己在做什么呢?
在十三岁那年,父亲因为意外去世,自己还年幼无力,母亲为了他,苦苦在沈家支撑,受尽妯娌的白眼欺辱。自己作为儿子,从那时起,他发奋读书,苦心专营,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别人不敢轻视他,将那些欺辱过他们的人全部踩在脚底。
遇见冯秀是意外,和冯秀成婚却不是巧合。前世,冯秀的父亲冯几道是他的老师,或者也可以叫做自己人生的转折点。
他和冯几道何其相似,自己的青云路最开始都借助妻子娘家的力量,不过冯秀不是廖翠玉,冯家太宠着她了,冯秀忍不了。
在别人眼里,冯秀就是个草包刁蛮大小姐,可他娶冯秀内心总是窃喜地,他和冯秀是有过感情的,但总归抵不过现实与生活。冯秀任性妄为,性子刁蛮,嫁入沈家后我行我素,起初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还略能强忍性子。
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冯秀越来越,仇视沈家甚至憎恨自己。
在前世,他和冯秀有一个孩子,不知性别,不知相貌,因为他和冯秀的孩子未曾出世。
后来冯秀再不曾有孕,沈母请大夫来检查,给冯秀疗养,只是几乎所有的医士都说,冯秀伤了身体,再难有孕。
这个孩子是他和冯秀心里永远的伤疤,冯秀不孕,他迟迟没有孩子,后来,沈母便以死相逼,逼着自己休妻另娶,自己不肯。
沈晋源记得,沈母把自己叫来,他同沈母一同去拜了父亲的牌位,沈母让自己跪下。“我儿晋源,还记得你父亲最后和你说的话吗?”
沈晋源跪在沈父的牌位下,直直地立着。“我记得。”
“那好,既然你记得,我就不给你重复了,你说你父亲最后说了什么?”
“孝父母,慎言行,为我沈家显亲扬名。”
“这第一件就是孝父母,那你现在无儿无女便是你的孝敬吗?”
“娘!”
沈母泪如雨下,她大半生的时光都给了沈家,为了她的孩子,也为了那早逝的丈夫。“晋源,冯秀她生不出孩子啊,她生不出啊!”
沈晋源他再也无法挺直他的脊背,他内心比谁都清楚,他需要孩子。没有孩子,他父亲的这一脉便断了,他所苦心专营的一切,他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都将没有意义。
“娘,儿子不孝,对不起您还有父亲。”沈晋源头重重磕下,朝沈母道歉,却不说任何解决办法。
沈母对自己儿子又爱又痛,她只恨冯秀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自家儿子太重道义,竟不休了她。
“我知道你和冯秀少年夫妻,感情深厚,亲家又是你的老师,但是你和他说,和全天下的说,谁都会谅解你的,谁会说你的一句不是。儿子,娘不求你休妻了,便只要你纳妾,不想要莲房也没关系,任你,只要你同意再纳。如何?”
“娘,我同意纳妾。”
这一句话来得突然,沈母简直就要喜极而泣,“晋源……你真的答应了。好……好,那就一言为定,冯秀那你别管了,我来说。”
“娘……”
“什么?”沈母略微诧异。
“请您好好和冯秀说,孩子不是她的错。”沈晋源苦涩地开口,说出这个请求。事到如今,他想不出更好地解决办法,冯秀是他无法放弃的事情。
沈晋源无比痛苦,“冯秀恨我吧,起码比你不爱我了好。”
果然,冯秀知道这事后与他大吵一架“沈晋源,当初成婚时我与你讲的一清二楚,既然你要迎娶新人,那便跟我和离。”
“冯秀,不是娶她,她只是个妾,或者你实在不喜,她就是个通房,生了孩子后我立马将她送走。”
“沈晋源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卑劣吗?你不要她,为什么要她的孩子,我直接告诉你,我绝不会养别人的孩子。”
细小的蛾子触到烛火直接被烧焦,沈晋源的思绪被拉回,好像在后来,两人真的只剩下无休无止的争吵。
冯秀说的对,他是卑劣又贪婪,他什么都不想放弃。
在之前沈母要求他休妻,他却迟迟不肯同意,或许在得知冯秀无法再生孕时,他就有了这个纳妾想法了吧,只是他不肯放弃冯秀以及冯家,而沈母放弃休妻要求,如今退一步让自己纳妾时,自己便顺势答应了。
沈晋源不禁自己都恶心自己,“可怜的冯秀,是我沈晋源无耻卑鄙,是我对不住你。”
这都是前尘往事了,他如今又重活一遭,比起前世的他,他此时更有阅历更有城府,何况他还知道未来的事情。
此刻,他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去见塘书院读完课程,完成学习,明后年再一路参加考试。
前世,他虽然在途中稍有曲折,却最终也是在及冠之年,考取名次,正式进入仕途。
如今,沈晋源对这一路充满信心,他前世所拥有的,他这一世不会落下。而对于前世的遗憾,他更是不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