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初来乍到(5)
“社团招新，社团招新！”
听着师兄师姐们热情洋溢的吆喝声，蒲浅有时候真的会在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回到了现代。
他们都说，这些“专业”啊，“社团”啊之类的名词，都是很久之前就有的传统，也不知道是谁叫出来的。
总之，出门在外只要听到了这些个词语，大家马上就能互相知道，谁是大仙院的学生，谁又是闲散在外的修士。
“浅浅，你想加入哪个社团呀？”
红伞将头顶强烈的阳光遮住大半，身周的温度也骤然降低了些许。蒲浅还没做出应答，就感到自己身侧贴过来了一个暖洋洋的人。
说来奇怪，待在杭珺身旁的时候，会觉得他自然而然地带有一种降温的效果。但是真的贴在身上了，又觉得，他跟个暖炉似的，不断往外冒着热气。
“还没什么想法。”蒲浅回答道。
杭珺伸手，虚虚地搂住他的肩膀，低声细语：“那咱们就别加入了吧，多空出来些时间，也能多多修炼不是吗。”
蒲浅刚想点头，左边肩膀便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来，却什么人也没看到。正当疑惑之时，眼前闪过的几个金色气团，让他终于发现了这个，实际上已经在自己面前站了很久的人。
“倪郝？”
蒲浅有些汗颜。
每次都看不到人家真的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情，可是倪郝，真的太难被注意到了！
他感觉，倪郝要比当时在入门考试上刺杀他的那个，使用了符箓模糊面容的黑衣女子还要难以记住。
如果倪郝去当杀手，他敢肯定，七星阁的杀手们全部都得当场下岗。
“你发现我了呀！”倪郝自己也很惊喜。
除了大师兄能一眼就看到他以外，蒲浅每次发现他的速度也很快。基本上晃个两三圈就能被注意到，还是非常开心的。
“蒲浅，你有没有想法加入我们奇花异草社团？”
蒲浅思考了一下，便答道：“可以呀。”
倪郝在药医道的水平非常高超，他所在的社团，想来也不会差劲到哪里去。如果加入之后能学习到一些东西，那也是不错的。
“我也要加入！”杭珺马上举起手来，把自己刚才的发言完全抛之脑后，变成了一个积极参加活动的好好学生。
“你个剑法道的，来研究什么奇花异草？”蒲浅把他举起的手强行按了下来，对着倪郝蛮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啊，别管他。”
倪郝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就像是前几天的碧川雅美一样，看看蒲浅，又看看杭珺，又看看蒲浅……
他本来以为，关于这两人的传闻大概率都是假的。现在一看，可算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要是不方便加入，我也没有意见的……”倪郝幽幽地溜走了。
蒲浅本来是想要拦住他的，奈何一个走神，眼前的倪郝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他不管往哪儿去找，都找不见了。
“杭珺，你看你干的好事！”
杭珺满脸无辜。
又不是他让倪郝走的，是倪郝自己走的啊。
“少主！”
又是一个耳熟的声音。
二人转过头去，便见到乌云凉穿了一身普通弟子的衣服，朝二人奔了过来。
“你……”
“我已经从内门除名了，现在跟少主您一样，是外院弟子。”
乌云凉见了蒲浅，不由得动作就僵硬了起来。
他还是对于自己污蔑了蒲浅的事情心存芥蒂，总感觉，自己没脸再见他了。但是他若是想要听从父亲命令跟随和帮助少主，就难免要与蒲浅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实在是……
“抱歉，蒲浅……我之前……”
“没事。”蒲浅却出乎乌云凉的意料，微笑着道，“我很欣赏你的正直。再说了，我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害，不是吗。”
乌云凉更加抬不起头了。
蒲浅要是骂骂他，或者是利用他和杭珺的关系惩罚他些许，他心里都会好受很多。可是，以德报怨的话……
他只会越来越愧疚。
“不过，从内门除名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些？”蒲浅皱起眉头，“我听你说，要进入内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没关系的。”乌云凉摇了摇头，道，“我升上内门三等弟子已经两年了，估摸着，也是没有实力晋升二等弟子的。要是继续待下去，今年年末也得离开。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退回外院，在少主身旁帮助他。”
“要帮助我？”杭珺瞥了他一眼，红眸中没有带上一丝感情，看得乌云凉心里直发憷。
“我……”
“从今天起，我要给所有锦杭宗中人加上一条规矩。”杭珺冷声道，“见蒲浅，便如见我。欺蒲浅者，便如欺我者。那乌云凉，你自己来说说……
“污蔑锦杭宗少宗主，该当何罪？”
乌云凉浑身一颤。
若不是现在身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他恨不得要当场跪在地上，给少宗主谢罪不可。
“不用。”蒲浅拉住杭珺的胳膊，摇了摇头。
【你别管他，他是在帮你立威。】庚辰的思绪传进蒲浅脑海之中。
【怎么说？】
【你脾气好，他就会觉得你好欺负。前前后后敲打一顿，他就听话了。】
蒲浅望着战战兢兢站在那儿的乌云凉，只觉得这一幕，竟有些似曾相识。
只不过从前，他不是站在这儿——而是站在乌云凉那里。
低着头，唯唯诺诺，浑身颤抖，生怕自己会说错一个字。
“属下知错了……”
蒲浅的眸色，霎时间暗沉了下来。
他的视线沉入一片黑暗，面前，是茫茫然的一片虚无。他的思维亦停滞了下来，唯一还在运转的，只有他思维以外的那个躯壳而已。
“别用这种自称。”
蒲浅开口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杭珺就愣住了。
这个语气……
这个语气不像是这一世逆转时空之后，重新回到少年时期的蒲浅。反而，更像是前一世，那个已经活得不想再活的，魔尊……
“你做错了事，该惩罚的，戒律堂都已经惩罚好了。我们之间，现在是平等的关系。我们没有权利要求你做什么，你也没有义务听从我们的指示。做你自己就好，乌云凉。”
蒲浅说这番话时的语气，还有咬字、节奏，等等方面，听在杭珺耳朵里，都与前世一般无二。
那是一种说教的口吻。在说教别人的同时，更是在告诫自己。
——你受了苦，不代表你有资格去惩罚别人。要知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他嘴唇翕动，半晌过去，竟半个字都没敢说出口。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那几十年的时光吗？
你还是那个人吗？
你……是师尊吗？
他什么都没敢说，什么都没敢问。
把乌云凉支走之后，蒲浅往前走着。走了几步，便发现杭珺不知为何呆呆地站在那边原地，一步都没动弹。
他挑了挑眉：“愣着做什么？过来。”
“……啊？哦。”杭珺乖乖地跟了上来，给蒲浅撑伞。
“你，现在胆子挺大的嘛。”
杭珺心下一颤，抬起头来，只见蒲浅戏谑一笑：“嗯？晚上过来爬床，白天也像个小跟屁虫似的。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儿……”
他伸出一只手指，按在杭珺心口的位置：“还揣了这样的心思啊。”
杭珺登时就慌张了起来。
“师尊，我……”
“嘘……”蒲浅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嘴前，眉眼含笑，“不是浅浅、浅浅的，喊得挺开心的吗？改什么口。”
“不是……”
杭珺现在既害怕，又无比之兴奋。
害怕于自己重生一世，做的那些个荒唐事情现在全部都让师尊知道了。
但是又兴奋于，自己居然还能再一次见到师尊。
这，这简直是！
奇迹！
蒲浅抬起手来，将自己额头前略有凌乱的碎发都用指甲梳得规规整整，又将少年青色院袍上的褶皱都捋平，领口也拉到对称的角度。
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他才继续开口道：“找个无人的地方，我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好。”
杭珺点了点头，却是直接将蒲浅带到了一个阴暗的小夹缝里。夹缝之外，依旧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无人的地方”。
蒲浅却并未对此表示疑惑，而是看向那把一直撑在二人头顶的红伞。
在进入这没有阳光的地方之后，那把红伞，就完全变成了一把纯黑色的伞。
“你这伞，竟是个法宝啊。”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杭珺知道，在自己师尊这里，从来都不会有任何的疑问句。他只要有想知道的事情，一定就能知道。
不管与自己，到底有没有关系，又有多大关系。
杭珺点了点头，混沌灵力输入黑伞之中，一道兼具了隔音和隐形两项功能的屏障便瞬间落了下来，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将二人笼罩其中。
“挺好用的法宝。”蒲浅赞叹道。
“那，师尊，你……要与我说些什么？”
蒲浅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了起来。
“杭珺，你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