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相
此刻夜幕垂下半侧，像是遮下了半边玉旒，掀起的另一侧显露出零散的星辰和一盘红月。
有着李姝柔这个绝顶的辅助，沈练持着一把岩刀很快便冲出了那一条条触手组成的苍白大网，长刀挥出，不可阻挡。
小哑巴睁着猩红的眼，眼底充斥着杀意，但许是无法挟制住沈练，只能无能狂怒，攻击越发杂乱无章，眨眼工夫便被沈练掠至身前，两条岩链拔地而起锁住他的四肢，随后一双铁掌压在了他的头上。
男孩的身体被鬼气折磨的破烂不堪，本就羸弱的身体遍布伤痕，将其头颅握在掌中，沈练的心底倏然就升起一股想要把他捏碎的冲动，那是勾魂曲的余音在他的脑海作祟。
沈练紧咬牙关，抵住最一个后一波噪声，玄铁手套上暗纹闪烁，一股磅礴怨力身体中涌出，灌溉在小哑巴头上。
潜伏在小哑巴身体里的那股阴寒鬼气同样倾泻出来，与沈练的怨力分庭抗礼，气浪翻腾，两种力量不断摩擦碰撞，像是一矛一盾在对抗，将空气都烤的炙热起来。
沈练有心彻底将小哑巴解决，人体没法承载鬼怪的力量，更无法保持人类的理智，只会 变得疯狂无比，哪怕是他不出手，恐怕小哑巴也活不长。
然而李姝柔却仍抱着一丝希望，如果她的能力可以帮助小哑巴恢复原样呢？
“沈练。”
李姝柔看着沈练，虽是不说但沈练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暗叹，这女人看着的确是挺凶，不过本心还是善良的，可如今这世道，良善者又有几日可活？
“他已经不是小哑巴了，你当真要这样？”
“让我试试。”
沈练无奈，只好倾尽全力将所有的怨力用作封印上，说是封印不过是用更强大的力量把小哑巴身体的鬼气封存起来，这比直接破坏起来要难得多。
半晌后，小哑巴已经安静了下来，沈练手掌依旧放在他的脑袋上，怨力仿佛源源不断一般，实际上若不是脚下从大地中传递而来的能量，他恐怕早已油尽灯枯。
“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已经恢复了吗？”李姝柔走到沈练身旁，盈盈杏眼直勾勾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哑巴。
瘦小的少年被沈练半抱着，越显的身躯矮小，脏兮兮的小脸哪里还看得出半点狰狞，乖巧又可怜，就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小狗。
沈练暂时松了口气，摇摇头：“还没有，我只不过是暂时控制住了他。”
他欲言又止，“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哪怕你这身能力再逆天也无法彻底祛除鬼怪对小哑巴的影响，甚至还有可能——加速他的死亡。”
“为什么？”李姝柔倏地后撤几步，面上尽是不可置信，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轻声低喃：“怎么会？”
沈练沉吟，舌尖划过后槽牙，思虑道：“你的力量完全与他身体中的鬼气相克，就凭他这副身子，但凡出现些情况他就得死无全尸！”
李姝柔沉默了，她不想相信但又不得不信，不然沈练骗她意欲何为呢？
“所以，我们要怎么做？”夜风把话音吹得飘忽不定，就像是李姝柔的心。
沈练摇头，坦然道：“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也就意味着，小哑巴的命留不得，他自己明白这个道理，李姝柔当然也明白，只是这个现实有些不尽如人意。
然而，就在李姝柔也动摇时，两道嘶哑的求饶声突兀传来，沈练和李姝柔回身望去，是那对鬼影情人。
大概是小哑巴深陷昏迷之中，受到其控制的男女鬼影终于恢复了自己的意识，不过看那近乎虚无透明的身影，恐怕他们也来到了崩溃边缘，日薄西山。
“不，不要伤害他！”
“求求两位大人，救救他吧，救救他吧……”
两道鬼影不知何时挣脱了岩链的控制，面目看着正常了许多，但沈练并未放弃警惕。
李姝柔有太多话想要问他们，“你们到底是谁？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当初为什么想帮我……”
红衣鬼影飘至两人身前，裸露在外的细指握紧身旁鬼影的手，缓缓开口：“两位大人，奴家本是浔州人，奈何数年跟随商队出行却被十里山清风寨山匪拐卖至此，在这里受尽了屈辱和打骂最后被迫嫁作了他人妇。”
说着，红衣鬼影捏紧了拳头，“这些村民并非良善之人，只因我是被拐卖而来，他们从未将奴家当做人看，这里的人都是畜生，如果可以，手中沾血的人一定是我。”
书生鬼影握紧了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继续道：“我本是一过路书生，一路长途跋涉前往长安赶考却遭山匪劫掠，是阿青救济我才能得以苟存，阿青夫家是一半百老汉，动辄打骂教训，我心中不忿想要带阿青逃离这里，却被这群山野之夫乱棍打死。”
沈练心中微动，他当日在梦中所见原来确有其事，那声救命也应是眼前这个鬼影对他说的。
这的确是对苦命鸳鸯，不过李姝柔更想知道他们与小哑巴的关系。
“小哑巴，他原是不叫小哑巴的，只是打我们去后便不再开口，这才有了小哑巴的名字。小哑巴命苦，打我来时他就死了爹娘，听说是被他克死，村里人不待见，但他的确可怜，我也就是偶尔给他口吃的。”红衣鬼影喃喃道：“可谁知，他竟是记了这么久。”
书生鬼影摇头：“死亡对我和阿青来说亦是解脱，可这孩子天生苦命，万不该把我们这点小恩小惠看的比命还重。我看到他以命起誓唤来恶鬼，那日风雷怒嚎，我们本该去了可因不放心他便一直逗留在人间，我们应该早些拦住他，若非如此，恐怕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两人说完，李姝柔和沈练不禁唏嘘，原来这才是所有的事实，那个诡谲的梦境实为曾经发生过的现实，只不过每场梦境的主角换成了村里的其他人，村民在梦中感受与他们曾经一样的痛苦，最后因精神受创，疯癫发狂而死……
将所有的信息连成串之后，沈练和李姝柔心里发闷，这世道鬼怪肆虐，可人心同样险恶，说不清到底是哪个更加让人愤恨，不过这么一对比起来，好像人心的黑暗更加令人发指。
所以，小哑巴仅仅是在报复，仅此而已……
真相，往往是出其意料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