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葱少年
黄牛村。
斜阳西下。
昏黄纸皮灯笼下,布衣少年推门而入,院里女人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进门的少年。
“陈永生!你还知道回来!扫个墓有这么久吗?”
少年泥泞的小脸抬起,迷茫看着女人。
一巴掌甩在陈永生脸上,女人口沫横飞,“养你都是浪费粮食!当初怎么不和你爹娘一起死了!”
“屋内干粮少了一个,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陈永生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几乎被压成饼的白面馒头。
“我想祭祀一下我爹娘……”
肥胖的大手出现眼前,一把夺过手中馒头,憎恶的嘴脸上满是嫌弃,“祭奠他们有个屁用!妄你那个死爹还自诩为修士,面对凶兽下山,连剑都拔不出来,活该被吃!”
女人吐了口口水,“还不去把泔水倒了?!”
陈永生沉默,转头看了眼足有他半身高的泔水桶,费力抬起,一步一顿朝门外走去。
中年男人带着男童从内堂走出。
“娘子,永生已经一天没吃了,他毕竟是我大哥的孩子,一个馒头而已……”男人试图为陈永生解释。
“早上不是给他喝了碗稀饭吗?”
女人打断:“陈俊民,一个馒头一文钱!我们家一共才多少资产?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都要饿死了!”男童打断女人的牢骚,上前踢了女人一脚,一脸不耐。
女人尖酸的表情瞬间变化,肥肉堆在一起,笑着蹲下,递出手中刚刚夺回的馒头。
“是娘不好!庆生先吃……”
陈庆生瞥了眼馒头,嫌弃地一掌拍掉:“谁要吃这破东西!我要吃烤鹅!”
馒头滚落到一旁趴着的老狗面前,鼻翼嗡动,颤颤巍巍叼起,艰难咬着。
女人看都没看一眼,赔笑般安慰着陈庆生。
“好好好!娘这就去给你做烤鹅!”
陈俊民见状叹息一声,被女人瞪了一眼,目光躲闪。
“叹个屁的气!你是上辈子积了德!庆生被仙人看中,将来肯定比你那个废物大哥强上多少倍!”
女人看向男童,止不住的得意。
“对了,村长说城里有富贵人家要买个奴隶,我已经谈好,让陈永生过去了……”
抬着泔水即将踏出门槛地陈永生脚步一顿,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任何表情。
陈俊民皱眉,“城里那些人根本不拿奴隶当人看!永生才十五岁,你这是在害他!”
女人一脸厌恶地挥了挥手:“谁害他了?都说了是富贵人家,送他过去是享福去了!”
“不就是套个项圈吗?咱们家的老狗栓了十几年,不也活的好好的?”
“而且我已经替他签了卖身契,十两定金都收了。”
“咱们养了他五年!于情于理他都该报答咱们!这是我们应得的!”
陈俊民缩了缩脖子,“可是……”
后面的话,陈永生已经听不到了。
将泔水倒入后山沟,看着不远处孤零零的坟包,陈永生丢下脏桶,环抱膝盖坐在父母墓前。
“爹,娘,孩儿不孝,只能将你们葬在这种地方……”
喃喃出声,脏污的腐臭味传入鼻孔,令人作呕,陈永生却早已习惯。
将腰间木剑抽出,横放在木碑前。
与其说是木剑,不如说是一块剑型的木板,无锋无刃,唯一的标识便是剑柄处刻着的“永生”之名。
这还是陈永生小的时候,父亲取山上桃木为他刻成,现在却成了唯一的念想。
微风拂面,陈永生抬起头,那天与父亲的对话仿佛仍在耳边。
【永生,你一定要好好保管这把剑。】
【可它都没有开锋……】
【你不是要成为剑仙吗?记住,剑仙的剑,不是用来杀戮的。】
【那还是剑仙吗?】
【哈哈哈哈!】
春风中,桃花盛开,父亲在陈永生面前仰天大笑。
【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剑仙之名,曰为守护】
【守护至亲,守护挚爱,守护……】
父亲点了点陈永生的胸口【你心中的那把剑!】
“爹……”
陈永生呢喃,模糊见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高大的男人,背持木剑对自己微笑伸手……
……
鸡鸣声将陈永生从柴房叫起,模糊睁眼,院门大敞四开,陈俊民一家三口正站在门外,和一位衣着华贵的老者谈笑风生。
见陈永生走来,女人笑容瞬间消失,“怎么不睡死你?还不来见过刘管家?!”
陈永生默默走到老者面前,刘管家扫了一眼,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十两定金,这是剩下的四十两,陈夫人您检查一下?”
“呵呵,要得要得……”
女人一把夺过银票,眼睛钉在上面拔不出来,反复查看。
刘管家神色淡漠,转头看向陈永生,“走吧。”
看了眼刘管家身后堪称奢华的马车,陈永生沉默,刚刚抬脚,一阵啼鸣声传入耳膜,陈永生下意识抬头。
七彩霞光闪烁,一只仙鹤落在众人面前,翅膀煽动间未带起一丝尘灰,玄奥莫名。
看着一男一女从仙鹤上走下,在场众人惶恐下跪,膝下却被一股莫名力量拖住。
迷茫抬手,从仙鹤上走下的男子眉目亲和,“青玄门不兴跪拜。”
几人面露激动,仿佛能听到仙人讲话是莫大荣幸一般。
仙人高高在上,别说小小的黄牛村,便是城里的刘管家见多识广,也从未得仙人一句谏言。
“拜见仙师!”
众人揖礼,男子微笑虚抬:“无需多礼,陈庆生可在?”
“仙师,陈庆生在这呢!”
女人一脸谄笑,带着陈庆生来到男子面前,轻轻推了一把,“庆生,还不赶紧对仙师行礼?”
陈庆生小脸上带着慌乱,想要鞠躬,却因太过紧张,脚下绊倒一声惊呼摔向仙鹤。
一柄拂尘拖在陈庆生身下,麈尾轻轻拖住身躯浮在半空,几人哪见过这等奇观,顿时惊为天人,直呼仙法。
男子微微摇头,看向陈庆生:“你便是陈庆生?”
陈庆生点头如蒜捣。
“无需紧张,若是入门,你还要叫我一声玄尘师兄。”
温和安慰一声,玄尘伸手抚上陈庆生胸口,笑容微微一滞,眉头微蹙。
“师兄,怎么了?”身旁女子玄心疑惑。
“他并无剑心。”
玄尘摇了摇头,看着叶庆生:“你父亲可是陈天元?”
陈庆生一脸迷茫地摇头。
“怪事……”
玄尘眉头皱的更深,一旁陈永生却突然上前。
“陈天元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