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再见乐锦
“不过林绍只是偶尔怼我几句，或者笑我。倒、倒从来没有欺负过我。”他挠挠头，又低声补充道：“不对，是我加入他们之后，他们才没有再欺负我。”
“他们为什么要拉拢你？”
“因为我给他们做课业。”
贺长歌简直要为这个便宜弟弟点个赞。高情商的学霸式处理法，做了不少课业练习，得了人身保护（虽然不怎么样），互相拿捏对方把柄掣肘。聪明啊。
林绍见他们二人嘀嘀咕咕，不耐烦地一把扯住贺新瑞的袖子，没扯动，又一下，还没动，恼了：“你滚一边儿去，否则老子连你一起揍，不要以为你走狗屎运中了举老子就不敢揍你，你再厉害能有我老子厉害，赶紧让开！”
贺新瑞却哀求道：“我哥刚好，许多规矩还没学，看在同窗一场的份上，林绍你就饶了他吧。”
林绍却一瞪眼：“你叫我什么？跟你说过多少遍叫林公子！我的名字也是你能乱叫的吗。”
贺长歌笑眯眯地从贺新瑞背后走出来，能屈能伸：“林公子林公子，是我做的不好，我跟你道歉，我是不应该挥墨泼你。在下不才在外面要饭几年，跟着戏班子学了几手变戏法，雕虫小技而已。想来林公子身上的衣服价值不菲，派人去城东贺家，说明缘由，自会有人赔给林公子。”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便不要与我这疯了二十多年的傻子一般计较了吧，说出去多有失身份呐！”
城主的儿子，他们家出身商贾，自然是惹不起的。不过依这人的脾性，一不会善罢甘休，二恐怕也看不上他的赔偿。
果然，林绍几乎是鼻孔朝天地回答：“用、不、着。”
贺长歌刚要说“多谢”，下一秒却听林绍道：“除非你把我身上的墨汁擦干，一丝痕迹都不能有。否则，明日起你们便滚出这座学堂！”
林城主的确有这个能力，贺新瑞惊恐地看着他：“别、别，林公子，我们这花了好些银子才进来的，不能离开。”
“那可由不得你们！”
“恭敬不如从命。”
贺长歌走上前，他的身高比林绍还要高半个头，站到他面前，林绍忍不住小退了一步，皱眉：“你干什么？”
“给你洗衣服啊林公子。”贺长歌脸上笑着，伸出手，暗暗运转着水系异能，手慢慢贴上他上身和腰部的墨汁，所有人都看到凡是他手摸过的地方，开出的墨花都消失了，林绍在第一个墨点消失之后便不动了，任由贺长歌将其他几处“清洗”掉。
清掉之后贺长歌又单膝跪地，因得这副皮囊同样生的不赖，站时长身玉立，颇为俊秀挺拔，单膝跪地时却有种虔诚信徒在朝拜的认真，仔仔细细的将每一片衣角都不放过，很快衣服下摆和长靴上的墨迹也都不见了。
贺长歌这才站起来，看着他：“好了。你可要说到做到啊。”
林绍却还没从他跪地擦衣的愣神中反应过来，有点呆：“我说什么？哦。”他低头看了看崭新的衣服，眼中掩不住的震惊，但气势不能丢：“看在你将功补过的份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说完回到自己座位上，所有人都罕见地看见林大少竟然拿出百年不动的课本，摊开。
没一会儿，林绍察觉到了周围的安静，扣上书，吼道：“都看什么看？课业都复习好了？？？”
所有人都灰溜溜地滚回位置，林绍另外几个小跟班还过来借走了贺新瑞的作业。
“哥你真的会变戏法？”贺新瑞很是好奇，揪了揪他袖子，发现袖筒里并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东西，贺长歌却挽手变出一朵漂亮的冰花，引得滞留在这边的目光更加惊讶，还有人低呼‘奇哉’‘妙哉’。
林绍被他们吵得心烦，回头一看，贺新瑞手中拿着一朵冰清玉洁的不知道什么花，正有滋有味地啃着，他努力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转回头，但桌案底下的手又忍不住摸了摸贺长歌‘洗’过的衣服，一点都不湿，这傻子真有两把刷子。
课间贺长歌正拿着一个狗爬字同贺新瑞请教，林绍和几个小跟班背着手走过来，“喂，傻子。”
贺长歌没抬头，林绍过去食指曲起敲了敲贺新瑞桌子：“叫你呢，贺新源。”
他放下毛笔：“有事？”
“看你变戏法有点能耐，怎么样，要不要我罩着你？我爹可是隆平城最大的官儿，谁都不敢得罪我。”林绍双手抱胸，骄傲地抬起下巴。
“没兴趣。”
“喂，我不是在问你，而是在通知你。”
“我不想加入。”
“你、等你被人整了，不要来找我！”
贺新瑞拽了拽贺长歌，低声说：“哥，你听他的吧。”
“怎么了？”
他指着最前面一张空了一上午的桌案，道：“学堂里最凶最坏的那个人，今天没来。”
“谁？”贺长歌狐疑道：“这人不是说他爹是隆平城最大的官儿么？还有比他爹大的？”
贺新瑞凑到他耳边悄悄道：“不是。他爹是城内最大的官儿，但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最前面那张桌子坐着的是隆平城内驻扎世家的嫡子，乐正。”
贺长歌一听这个姓立刻抓住他：“他姓乐？”
“怎、怎么了哥？”贺新瑞被他吓了一跳。
“他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一个叫乐锦的？”
“好像是有一个，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叫乐锦。”贺新瑞想了想，道。
“现在带我去见她。”
“啊？”贺新瑞拉住他，“哥，我不敢。今天下午他就来了，你到时候不就看到了？”
“我说的不是他，是他姐。”
……
“给你半刻钟的时间，说你来的目的。”乐锦双手抱胸，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既没有叫下人看茶，也没有请二人坐下。
大热天的造访，点名来找她。两个外男来找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未免有失体统，两人不罢休地在府门口赖着，叫过往的行人怎么看她乐家？她乐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在此驻扎几十年，岂容两个小子放肆。
好不容易见到熟悉的面容，贺长歌反倒有些不敢认，只好小心翼翼道：“你认识贺长歌吗？”
“不认识。”
“最近小姐可有碰上什么怪事？”
“有。”
贺长歌眼前一亮，“什么？”
“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来我府上撒泼，听说还是正经人家出来的，未免家教不严、家风不正。”乐锦若是冷着脸唬起人来也是挺让人发怵的，贺长歌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看来和符川一样，像失忆了。
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好的，劳烦小姐，劳烦。”贺长歌作揖赔罪，心里却直打鼓：乐锦既然这样，那么其他人十有八九恐也是如此。
出了乐府，贺新瑞在府门外迎上来，说：“大哥我们快回去吧。耽误了下午的课业，先生一定会告诉爹的。到时候他知道我们来乐家就完了。”
贺长歌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跟贺新瑞离开气派的乐府，顺便路上还买了几个包子填肚子。到了下午，学堂内果然去了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看着年纪不大，但身高将近一米九，就连林绍等人也比他矮了半个头。
乐正走到贺长歌面前：“中午就是你去我乐府找我姐姐？”
他抬眼：“是我。”
“以后再敢上门，我打断你的腿。”乐正挥了挥拳头，以示挑衅。
贺长歌并非打不过他，但他首先是贺家长子，再就是贺新瑞的哥哥，如果得罪了乐正，就像今天上午得罪林绍一样，岂不白白连累其他人。于是略一沉吟，站起来规规矩矩行了九十度的鞠躬大礼：“不才心智有缺，如今痊愈不久，只在要饭时远远见过乐小姐一眼，惊为天人，心中日思夜想，久难成寐，才央求小姐见了一面，唐突了乐小姐，还望恕罪。”
乐正冷哼一声，推了他一把：“知道就好，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贺长歌被他推了一个踉跄，贺新瑞急忙扶住他：“哥小心。”
乐正回去坐着了，一旁的林绍等人坐着看好戏，还冲他吹了几声口哨，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贺长歌没理他们。
晚上回了乐府，见到符川，他直接乐出来：“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
扎着两根麻花辫，头上是月季和珠花，脸上抹了腮红，额心有一朱砂痣，约莫是女人家用的胭脂点的，身上暮气沉沉的黑色换成了水绿色，看着真像个女娃。
“大夫人跟我说人类的小孩都这么穿。”符川面无表情地说。
“嗯，挺可爱的，你这样看上去才像个人类小孩嘛。”贺长歌握拳抵在唇边忍笑。
符川将花摘下来，“你头上没有，送你了。”
“您自己留着吧。”贺长歌又给他插回去，努力维持嘴角的抽搐。于是符川又顶着那朵大红花跟他吃了饭，进来伺候的仆人纷纷侧目，有几个忍不住笑出了声。
符川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吃了饭将脑袋凑到屋内的铜镜前，尽管铜镜十分模糊，但他还是能看出自己头上花花绿绿的一堆东西，看上去十分怪异，好像，他看到人类的雌兽才会这样穿戴，再想想大夫人那满头珠翠，他竟然顶着这些东西戴了一天！
难怪那些可恶的人类见到他就一副憋得不行的样子，敢情拿他当雌兽了！
符川将头上的珠翠连同月季一并扯下来扔在脚下，眼角余光瞥见贺长歌在偷笑，登时炸了毛：“人类——你在笑我？！”
看着他乱糟糟的妆发，贺长歌终于不用装了：“哈哈哈哈哈——”
符川要被他气死了，扑上去，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咬下去，“你简直可恶……”
贺长歌用冰将脖子包裹，脖子没有感觉有多痛，就是口水流进了他衣领：“小崽子你给我松口，脏死了。”
“不许叫我小崽子，人类！”符川偏头看着他，“我比你大整整三千岁！”
贺长歌将他从身上扯下来，他却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箍住他的上身不放，无奈之下，他只好将他放到床上：“行行行，你是祖宗，三千岁的祖宗。”
符川鼓着脸，伸出手：“绿豆糕。”
他已经彻底被这种甜糯的消暑糕点征服了。
贺长歌只好命人端来一碟：“小心长蛀牙。”
“不会。牙没了我可以再长。”符川小口小口吃得不亦乐乎。
“今天我在隆平见到我朋友了。”
符川小耳朵立刻竖起来：“异世人？”
“不是。她看上去像土生土长的隆平人，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失忆，但今晚回来我问过贺老爹，她从小不疯不傻、天资聪颖，是隆平乐家的大小姐。”贺长歌将外衣挂到衣架上，慢慢脱掉靴子，“而且她对我完全没有印象，应该不是失忆。”
符川嘬了嘬手指：“哪有那么多异世人，否则我就是有几个分身也忙不过来。”
“你哥哥叫你来看着我，他怎么不亲自来？”
“他一直呆在洞里，神神叨叨的，无趣死了。”
贺长歌想起之前符灵有打开过异度空间，想来像他们这样的仙灵，应该有类似于空间系异能的能力，浮灵骨秘洞不也是在另一个维度么？
真是奇怪的生物。
贺长歌上了软榻，趴在朝着床头那头，道：“对了，今天我听新瑞说，如今执掌政权的颐宣帝姓上官，是真的吗？”
符川点头：“好像是，我听我哥说过。”吃掉最后一块绿豆糕，抹抹嘴，顺手拎起碟子差点丢出去的时候被贺长歌叫住：“别扔。”也是，今天大夫人刚叮嘱他不能随便扔盘子，符川趿拉着鞋，将盘子放到了桌子上。
“你哥还打听这个。”
“我哥爱看你们人类写的那些蝌蚪字，我就不爱看。”符川倒了杯热茶啜着，“他还总是叫我学，说多看有大智慧。切，我才没兴趣。”
所以你才容易被骗啊。贺长歌想起他顶着小女孩的装扮走了一天就忍不住笑，“喂，你哥除了让你看着我，还说过其他的没？”
“没有。”符川斩钉截铁道。
他回答这么快，倒让贺长歌觉得很奇怪，“我怎么觉得你心虚呢？”
“谁心虚？没有就是没有。”
“哎，你旁边起雾了。”贺长歌趴在枕头上指了指，符川扭头，看见白雾慢慢变成四四方方的形状，茶杯咔嚓一声丢了，手抓了抓刚才弄成鸡窝的头发，跟迎皇上似的板板正正地站着，小手背在身后，活像个小陶人。
贺长歌还没见过他怕啥东西，估计是符灵。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幻幕中影影绰绰显出一个人影来。月白色的长袍，额中心有白金色印记，皮肤极白，眉毛和眼珠是银白色，嘴唇殷红，长得与符川一般无二，重要的是，这人贺长歌也见过——邪灵变的那死物，竟然就是符灵的本体？
“符川，我让你跟他结契，你怎么还没动作？等我给你结吗？”符灵一开口，声音清越空灵，像是从天外传来的。
贺长歌目瞪口呆。符川则是一脸不情愿：“我才不跟他结契，他都打不过我。”
下一秒，符灵竟然直接从幻幕中走出来，对符川说：“我知道他是个废物，但他是唯一与你命格相合的人，至少目前我找不到替代人选，就他了。”
“你认识华生？”
贺长歌觉得从软榻到桌子的距离如此之近，他应该不会看错。
刚才幻幕中一闪而过的洞中，那张脸，是华生。
“你是符川的契约者，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可以与你共享，包括你想知道的你的同伴的信息，以及送你回异世的方法，但前提是，你要同意跟我弟弟结契。”符灵看着他，一如当初在异能岛上跟他谈判，只不过现在的符灵看上去要更加稳重成熟。
跟他在异能岛上碰见的时候完全不同。
“包括你洞里的那个人。”
“他是我的契约者，我必须尊重他，我只能透露一些基本的信息给你，其他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