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窝囊废
夜幕下的的当关营城墙显得越发高耸,。此时城墙上来来往往的火光涌动着最后汇聚至城墙头处,不一会儿就听见几声呜咽声。
月光照在高高的城墙上,几个黑影悬在墙头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今日酒楼喝早茶的客人出奇的的多,一楼二楼早已集满交头接耳的客人。不时对着酒楼外那一群兵士冷嘲热讽。
喝的烂醉的一行人,居然出奇没有被一向说一不二的梁绿萍问拳。不过酒醒以后加练必然还是少不了的。这会儿都还迷糊的众人坐在二楼靠窗位置,自然也看到了楼下那伍兵士。众人也没轻举妄动,等着那个游走于各卓客人间的云月带回些消息。
“哎哟呵,这不是锈刀营副营长嘛。不在营里磨刀,跑县城晃悠,是又看上了哪家姑娘要送给别人做人情了?”二楼上一个中年人喝着茶嗑着瓜子对着楼下大喊。顺便还把手里积攒的一大把瓜子壳往下一抛。纷纷扬扬的瓜子壳就那么落在那些骑马伫立的兵士盔甲之上。其中有看着年轻的兵士愤怒抬头怒视这人,大多数老兵则是一脸淡然。
“曹光棍说什么说,还惦记着你那未过门就被抢走的媳妇儿呀。有本事就下去揍我们典副营长嘛。人家可就是抢了你家媳妇儿才升的官嘛。呸……垃圾”另一处窗口的妇人对着中年男人说完就啐了一口唾沫朝楼下吐。
“各位客官。掌柜的说了,今日天气不错,特备免费瓜果给各位品用。不限量,不合口味的丢下楼,我们再补上新的便是,至于楼下街道,掌柜的也说了等那些处理不了的垃圾走了,我们奎阁酒楼自然会清扫干净。”小二说完,一阵叫好声。
瓜皮果核,花生瓜子,齐刷刷地从二楼靠窗挤满人的地方往下抛撒。那队二十五人编制的伍队,立马收拢成一个圆形。外圈是那十五骑兵,内圈是十个重甲兵。黑色战马皆覆铁甲。兵士则左手持精钢盾牌,右手持寒铁长枪,身穿重甲,头戴铁盔连人带马可谓武装到了牙齿。此时却聚拢在一起举着盾牌抵挡那满天的垃圾。
“哎哟呵,吴家军的铁鹞子在咱们芝溪县护城营就是拿来抢民女,挡垃圾的王牌军嘛。”嘲讽声此起彼伏。这些兵士则是一直隐忍不发。
“当兵当成这样,真是窝囊。”老陈摇头叹气。
“是挺憋屈的。要是我在这样的营里,还不如弃军从文写两篇拽文弄墨的文章酸酸人呢?”老刘跟着道。
“哥几个,最新消息。当关营城墙头上挂着几具尸体。巧了,正是之前在驿道咱们遇见过的那队兵士。当关营三十六伍的那个大胡子伍长和几个骑兵。据说是因为放走了关营长指名点姓要抓回去的县城外某处山村的美娇娘。”云月回来赶紧喝了两口茶,本来醉酒后就口干舌燥的不行,这一大早又没停过嘴这会儿真是渴的不行。
“那下面这队铁鹞子是什么意思?”王厨子问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嘛。什么说法都有,我觉着都不靠谱。等着看吧,总不至于啥也不做就这么跑过来挨骂嘛。”云月刚说完就脸色尴尬看着楼下。
只见那伍兵士就这么举着盾牌格挡着这些漫天飞舞的垃圾有序撤退。
“妈的,窝囊废。不敢上北边杀妖,还不敢对我们发怒。”
“当关营,我呸。锈刀营都他妈高抬你们了,一群连刀都不敢拔的胆小鬼。”
……
“这啥意思?给大伙看个笑话?”云月难得一副摸不清头脑的样子。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那伍兵士离开后只剩下一地狼藉,酒楼的几个店小二也就开始打扫。酒楼里的客人骂了半天后也就兴致缺缺纷纷准备离开离开。
酒楼门口不知何时一个魁梧汉子匆匆赶来。碰上要离开的客人互相都在打着招呼。
“哎,关喷子今天可来晚了呀。当关营的窝囊废们早夹着尾巴逃了。”
“哎哟喂。昨儿个睡得晚。今早听到消息就赶来。想不到还是慢了一步,算了算了,那群龟孙子老子迟早还要批斗他们。”魁梧汉子走到二楼楼梯口还和下楼的客人一起大叫了两声当关营窝囊废。把坐着喝茶的梁绿萍等人惊掉下巴。
“关……”几人作势就要起身行礼,却见那汉子做了噤声的手势。然后一路走过来对着每桌客人都聊上两句,那熟络的样子让一向自认谁都能聊上几句的云月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最后才坐在梁绿萍的对面喝了一大口茶,然后嗑着瓜子看着楼下扫地的店小二发神。
“关营长这是演的哪出戏啊?”老陈最先没忍住出口问道。
“梁伍长,想来你也听说了护城营墙头挂着几具尸体。这是我手下的人违反军令,被我砍了。后面发现正巧就是当初对韩家军出言不逊的那伍人马。本来说给你的交待,这下就没法交待了。”关赢嗑着瓜子说淡然的样子好像杀的不是他的兵而是随手碾死了几只虫子。
梁绿萍似有所悟道“关营长这样让手下人出来挨骂,作践自己,来给韩家军赔罪大可不必。既然人都死了,那就两清了。”
“梁伍长深明大义。既然如此那便最好。营中尚有军务,那我就先告辞了。”关赢说完又是一路打着招呼离开了。
“孙哥,孙哥,来来来。”云月招手叫着店小二。
“哎哟喂,客官可别这么叫?找小的有事儿?”店小二一路小跑过来问道。
“刚刚那个魁梧汉子你们都认识?”云月问道。
“关喷子嘛。咱们县城谁不认识他。”
“你们知道他是谁?”
小二疑惑看着云月,后者换了个说法“你知道他干嘛的?”
“哦,关喷子现在是个无业游民嘛。”
“现在?”
“唉。这关喷子其实以前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就在县城边的小山村务农,奈何有个水灵的妹妹,被当关营抓了去。关喷子就一路追到省城锦官城的吴将军府邸去讨人。最后啥也没讨着,就只给了他一大笔银子。人就回来县城浑浑噩噩的开始混日子。也不务农了,搁县城绿柳巷那边买了个小宅子住着,每逢当关营进城,他就跟着一路骂,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关喷子的名头也是那会儿开始叫起来的。”
“这关喷子叫什么?”
“关赢!”
“这?”
“哦,客官怕是有什么误会。关喷子和那个现任关营长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想想这么一个背景全无的庄稼汉怎么能和那个窝囊营长是一个人。也就同名罢了,而且也因为同名,关喷子可是骂这个关营长骂最厉害的,窝囊废就是他第一个指着当关营兵士鼻子骂出来的。那场面,啧啧啧……来咯。客官稍后,我先去忙了。”一个客人叫走了讲得兴起的小二。留下了一直砸吧嘴的云月“啧啧啧……是个狠人。”
“宝木军中不是传言关赢和吴阶是连襟嘛。是不是说这关赢卖了自己的妹妹,换了个官职。”老陈猜测。
“你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我媳妇儿说过这男人老实本分那是因为没有钱权,要是有了钱权心肝都得黑了。”老李接话。
“小子,听了半天不发表发表意见?”云月转头对着那个一直仔细听着眉头紧锁的岳元始问道。
“看得不够多,听得也很少,想得便不深,不敢妄自对他人评头论足。”少年深思熟虑回答道。
“年纪小小的道理倒是挺老成的。”云月撇了撇嘴。
“这是赵先生教我们的,我觉得有道理。”岳元始看着云月那无所谓的态度正声道。
“行了行了。没有看不起你先生的意思。我就说你能不能放开道理,单纯说出你的感觉?关赢这个人怎么样?”云月又问道。
“嗯……”少年沉思了一会儿道“应该是个好人!”
“哟,小孩子的想法就是不一样。”老陈接过话茬“怎么就是个好人了?”
“因为他和这里的人打招呼的时候,大家都笑得很开心。”岳元始脱口而出。
“额。”众人这才回想起来,刚刚关赢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像作假,那番熟络热情的样子若是作假,也只能说明这人心机深沉到了极致。至于他为何隐瞒身份混在市井间,甚至对着自己的营属破口大骂这些事众人就更是没有头绪了。收拾收拾,也就一一回房。醒酒的醒酒,加练的加练,看书的看书。
当关营城门口,老张看着铁甲上沾满污垢,几个新兵蛋子垂头丧气的队伍。张嘴调侃“哟,典副营长这是带着兄弟们去县城拾荒了吗?”
几个新兵听完这话脸色更是难看作势就要上前理论一番,而后又想起自己落魄的样子竟是没了半点脾气。
“当关营,第二伍所有人听令:抬起头来!”典副营长翻身下马对着老张行了军礼回头喊道。看着那一个个抬起头来双眼无神的新兵典副营长继续吼道“当关营,第二伍幸不辱命完成任务。一个个的怎么像是任务失败了一样。要是真上了战场给了更难得任务,你们还能完成吗?”
“副营长,可是战场在北边啊?”有一个新兵出声。
“连西南之地都混不下去,还想去北边?着急给妖族送干粮吗?”典副营长反问。“等你们真有本事那天,给老子说一声。老子两脚就给你踹到战场上去。现在没本事就给老子闭嘴。”
对这番话老兵早已知晓,此刻也都跟新兵一样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目前受得了副营长十层力两脚的还没有。
“都清楚了?那就给老子抬头挺胸。归营!”典副营长和老张作别后昂着头骑马入营。身后则是憋着一股劲儿的兵士。
老张吧嗒吧嗒抽着烟叹着气问道“这根弦是不是绷得太紧了?”
“绷不住也就不配留在当关营了。”关赢凭空出现坐在那块石碑上,抬头看了眼城墙上的几具尸体。
“见过那小子了?”老张看了眼那个他看着进营的青涩少年到如今成为挂在墙头的大汉转移话题。
“和传闻里完全就是两个人嘛。要不是你老认识,我还真就以为他是个地痞无赖了。”关赢想起那个嘻嘻哈哈不着调的游侠笑道。
“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老张笑了继续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庄稼汉,可不敢和少年英雄比。对了,你怎么没有救他?”关赢看着城墙上那具随风摇晃的尸体问道。
“他的弦断了,那双眼睛里的光都变了颜色。唉……”老张吐了口烟雾。
“伍长,这娘们儿长得可水灵了。也不知道营长哪里得到的消息,这么偏僻的村子他都知道。”重甲骑兵对着身后那车厢对大胡子伍长说道。
“嘿嘿,这些年我们啥子卡卡角角没去抓过娘们儿?关营长找美女的本事可比天大。”满脸胡须的伍长回话。
“唉,可惜了。这么水灵的姑娘不知道又要被送给哪个权贵。伍长……”重甲骑兵突然附在大汉耳旁嘀咕几句。后者双眉紧锁,看了看车厢想起抓捕时姑娘那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最后点了点头小声道“其他人先遣回营,带上最多两个靠得住的人。这事儿没办好,我们都得死。”
重甲骑兵眼露淫光沉声道“放心吧,伍长。”随即转头遣散队伍归营。只留下两人驾着那辆车厢,四人往着深山老林驾马而去。
“你要干嘛?求求你放过我吧。”树林里传出的呼救声惊起几只飞鸟。
“听听这声音……妈的,这娘们儿肯定带劲儿!”一个重甲骑兵回头望了望那漆黑一片的树林子,眼里闪着止不住的欲望。
“这就耐不住了?咱伍长这体格,怕是还得等小半个时辰才能轮到咱哥几个。别急,别急。”出声的正是之前提出建议的骑兵此时也正是一脸猥琐模样。
三人火急火燎间,却发现树林子里半天没了声响。
“我艹,该不是伍长没控制好,把那娘们儿给玩死了吧。走走走,看看去。”
三人进入林子,却只见那个姑娘赤身裸体背对几人。雪白的皮肤竟然泛着白光,此刻正低着头,不时传来呜咽的声音。
“伍长呢?”
“指不定事后去哪儿撒尿了呗。伍长也真是也不知道先通知我们一下。小美人儿,怎么了?哭什么?”三人对着话往那姑娘身边靠近。
“呜呜呜……好疼……”女子继续呜咽。
“别怕,别怕。哥哥都懂,一会儿就不疼了。”其中一个实在忍不住扑了过去一只手搭在女子肩上。
女子缓缓转过头,一张血口蠕动着道“他的头好硬,硌的我牙疼。”地上正是只剩半个脑袋和一地血水的大汉。
这个重甲兵双腿发软瘫坐在地无力道“妖,妖,妖……”
后面两个离得稍远没看清情况的重甲兵还嘲笑道“不顶用呀,这就交代了?”随后就见到那个女子一张嘴竟是直接将重甲兵整个吞进那胀鼓鼓的肚子里。这时两个重甲兵才回过神来,一路连滚带爬往后逃。还没出了林子突然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口吐鲜血向后飞倒。
顶着大肚子的女子茫然看着突然两个死在自己面前的食物。瞬间脑袋临空飞起,鲜血从脖颈儿喷薄而出血流如柱。
一团烟雾凭空升起,老张抽着旱烟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伸手拔出腰间的长刀,破开死后显出原形胀鼓鼓的猫肚子,捞出大汉和重甲兵的身体。
“人都死了,给你们留个全尸吧。也不枉你们叫我这么多年张叔。”
收拾好四具尸体,老张点燃旱烟将烟灰轻轻抖落在猫尸上熊熊大火燃了起来。老张这才吐出一口烟雾走入其中。
烟雾消散,树丛里才跳出一个少年。大喊着“救火啊,救火啊。”一边用靴子刮起地上的泥土往火焰上踢过去。奈何火势太大并没有半分减弱。看着那逐渐化为飞灰的猫尸。
少年有些绝望地眼含热泪无力道“救命啊,救命啊……”任谁看了也以为他的至亲就在火中。少年却是叫着叫着就笑了起来进而放声大笑道“救命啊?怎么忘了,你可是九命啊!”
一语毕,火焰消散。那地上只剩一地猫状黑灰。风起,黑灰陡然站了起来然后膨胀,最后竟变成一只漆黑光亮的黑猫蹲坐在地上对着少年口吐人言“我祖在上。九命今已弃六存三。”
“还存着三条呢?”少年有些不满问道。
“我祖,九命时刻不敢忘记你的命令一直隐秘行事。六命前不敢招惹神主境怕被识破真身得不偿失。”黑猫匍匐在地继续道。
“无妨,无妨。这不就遇到我了嘛。”说完一招手黑猫就被他擒住脖子,四肢不停挣扎片刻断气而亡。少年将其丢在地上,黑猫褪去黑亮猫毛,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雪白色的长毛。不过片刻又生龙活虎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蹲坐在少年面前舔舐前爪的绒毛。
“这不就去七留二了嘛,不错不错。命少,才知珍惜。这实力才够去做接下来的事情。”少年自顾自的点头。然后摊开那本古书,白猫跳进书内化作白光消失不见。
“盛世非广画而无他。宝木?算个啥……”少年念叨着继续北行。
“张老头,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那猫妖着实有点诡异,你确定杀了它了?”关赢还是有所担忧回头问道。
“我确定它尸骨无存。”
“可是我……唉别动手……”关赢伸手挡住老张的拳头得意道“你看你,老了吧。哎哟……”话音未落就被老张一烟斗敲在额头。然后灰溜溜的一边跑一边揉着额头嘟囔“倚老卖老,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老张一跃跳上墙头遥遥南望——
“少年英雄赢官人,庄稼汉子窝囊废。哈哈哈……天下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笑死我这个老匹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