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胜红妆
芝溪县隶属于道安城，县城不大，呈长方形。一条溪流自城中横穿而过，溪名芝溪。至于这条溪流和县城得名先后，自他们存在以来各有说法，不过都是些老黄历了。本也就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久而久之也就没人争论什么。
芝溪县驻扎的护城营算是吴家军内有名的营属。原因有二，其一吴家军当代执印者吴阶将军亲自赐名当关营，借其名勉励兵士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势。其二，当然是芝溪县这好山好水自然养出不少美人。据说当关营营长这些年给吴将军送的美人起码能拿下宝木十美排名里的五把椅子。
吴将军不但赐名芝溪县护城营，有什么良好军械也都给了当关营很大份额。明明在宝木西南的道安还属西南的芝溪县可以说是距离战场最远的地方了。吴将军此举难免有不少非议，可是每次吴将军都是不管不顾力排众议。惹来不少闲言碎语，要不是吴将军战功卓绝可能早就被参了几十本折子了。所以这当关营在吴家军乃至整个宝木所有军中都有一个绰号锈刀营。仗都不怎么打那刀不得生锈了嘛。
当然提起芝溪县最先想到的自然是那些县内纯朴居民放养在芝溪河内大白鹅。这些不曾圈养的大白鹅肉质细腻劲道，在厨子手里都是能成为一道拿手菜。
游侠云月站在桥头讲着和芝溪县有关的事情，趴在桥上看着桥下游过成群结队的大白鹅，众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向王厨子。王厨子撸了撸袖子，也是一副眼睛喷火的样子。这段时间他可没少受白眼，谁人能懂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也是难为众人了，这一大段山路走来基本都靠一些耐住寒冬的野菜过日子最不济的时候甚至吃过树根草皮。山鸡野猪这些冬日里根本就难寻踪迹。也就少年岳元始凭着多年上山的经验带着众人寻到过一个山鸡窝。过冬本就不怎么觅食瘦的皮包骨头的山鸡成了众人唯一一顿荤菜。
这会儿听着云月的描述，恨不得马上跳下去抓上两只生吞活剥了这些白毛浮绿水的大白鹅。
“行了，行了。前面就有酒楼。走吧！”梁绿萍指了指前面房顶支出的一根旗帜。看到旗帜上书着一个大大的酒字，众人也都来了精神。
这家酒楼算是一路走来最大气的，梁绿萍也是想着苦了大家好长时间索性就吃一顿好的。几人进入酒楼时，原本热火朝天酒客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也没有在意，想来是这一身戎装让这些酒客有些吃惊。随即径直走向一张空桌坐下。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把目光放在这个一进县城就熟门熟路的游侠云月身上。
“小二，给我们来三只烧鹅，四斤酱牛肉，十斤沱江酒，再炒些下酒小菜。对了对了，油炸花生米来两碟。花生就酒越喝越有嘛。”坐下后看着众人的眼神云月自然做出一副我都懂的样子点菜。
“一共二十两银子。”店小二走过来把抹布往肩上一搭有些不耐烦道。
“二十两？你当我们是冤大头？”老陈闻言一拍桌子就跳了起来。
“爱吃就吃，其他人二两，你们就得二十两。小店掌柜说了护城营的来吃饭就这个价。”店小二说完连招呼都不准备打就准备晾着众人。
“小二哥，怕是有什么误会。他们是隶属韩家军的和什么护城营可挂不上关系。愣着干嘛，老陈给人家看看你们的铭牌呀。”云月一把搂过店小二说道。
“真是韩家军。对不起了各位军爷，我这儿就去催后厨给几位战场杀妖的军爷做菜。”小二看了看铭牌前那个大大的韩字立马就换了副脸色。
没一会儿，酒菜就都上齐了。店掌柜还亲自送了一坛好酒过来替小二刚刚的举动赔罪。
“这芝溪县护城营看来在当地人心里也不怎么样嘛。之前驿道上就看他们不顺眼。现在这情况想来吴家军怕是有些名过其实了。”老刘喝了一口酒出言道。
“也不能这么说，吴家军守住西南之地多少年了。没点真本事那妖族早就绕个圈子从西南开始往北打了。我媳妇儿常说谁家没点破事儿。这护城营可能就是吴家军里的破事儿了吧。”老李咬了一大口烧鹅一嘴油腻接过话头。
“不管再怎么烂，怎么说也是隶属朝廷还是军伍，基本都是些小灵主境，按理说怎么也不该被这么个店家乃至小二明目张胆的欺负了呀。”老陈有些疑惑。
“这没什么奇怪的。因为护城营营长有制定过明确的军令擅自出手伤百姓者视情况最轻革除军籍，最重就是直接废除修为再军法处置了。”云月解释道。
“那这么说来这营长治军挺严的，那么锈刀营这个说法怕是有些水分了嘛。”老陈接过话头。
“老陈呀老陈。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芝溪县护城营建营三千五百余年，妖族犯我宝木的时间总共也就才三千年五百年左右。而这个护城营自妖族入侵起就建立的营属参加过的战事只有一次。而且还是属于那种后备军。负责打扫战场的。”云月把这些老故事脱口而出。
“你咋什么都知道？我媳妇儿都没你知道的多。”老李出言道。
“老李你这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是你姑娘也跟你的脑袋一样。我真得好好考虑一下咱们一家亲的关系了。”云月调侃一句接着道“游侠，游侠。啥叫游侠？不就是四处游历行侠仗义嘛。芝溪县几年前我来过。因为这里除了先前说的那些，还有这里是道安城有名的书法圣地号称书法之乡。算得上是游历的上佳选择了。我这么了解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光荣事迹都被拥军爱军的芝溪百姓请书法大家亲自书底，精工巧匠立碑雕刻竖在护城营的营口了。来这里的人，都看过。啧啧啧，那碑文……算了你们自己有空去看看。很精彩！”
云月卖了个关子，转头抢过老陈正准备夹进碗里的鹅腿，笑着挑眉递给一直闷头喝酒不怎么言语的梁绿萍。
“哦哟哟……”一群老兵拍桌起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愣是又加了两只烧鹅和三斤牛肉这才算觉得心满意足。
梁绿萍带着两个早就吃饱了小孩找掌柜的开了三间客房。掌柜的执意不收房钱，说是当给点军费让自己良心好受些。又说自己这些在西南之地的享受的安乐，都是上北边的兵士用不容易换来的。明明大多数都是有天赋修道练体的修行人，却为了自己这些肉骨凡胎送命。
梁绿萍手里的钱袋颤抖了一下，随后笑着说“谢过掌柜的了，不过将军有令，无故得百姓利者，仗刑二十起。我可不想被打了板子。然后给出两颗碎银。”
“唉，都是当兵的，差别怎么这么大，锈刀营那群都是混蛋……小孙过来带军爷去客房休息。”掌柜的握拳锤在柜台上咬牙切齿冷静下来就招呼过来店小二。
梁红玉看着掌柜那悲愤的脸，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问什么。留下还在就着花生米喝酒得几个老兵和云月，带着少年姑娘去了客房。
第二天一早，摇晃脑袋起床的云月顶着乌黑发肿的黑眼眶站在窗前看着后院打拳的岳元始。
“啧啧啧……这感觉似曾相识啊。太久没这么喝酒了，酒量不比当初。老咯，老咯。哎哟，干嘛？”云月抱着后脑勺看着醉眼朦胧的一巴掌拍自己的老刘问道。
“你小子，酒品不好，以后别在桌上装大爷。”老刘一口的白唾沫星子粘在胡须上一身酒气道。
“刘老哥，这饭可以乱吃，话可能乱说啊。小子我可是出了名的人品顶呱呱，酒品赛人品的。昨晚确实有些喝高了，发生了什么？”云月问。
“你呀你。唉，接下来的酒，咱们都没得喝了。”老刘叹气接着又倒头蒙着被子转眼就打起呼噜来了。
“啥？哎哟……咋还把眼眶给撞了嘛。”一脸疑惑的云月，这会儿又皱起眉头摸着肿胀的眼眶龇牙咧嘴。
梁绿萍和小姑娘一起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看着岳元始练拳。少年每天早起都在练拳，没有一日耽搁。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现在也没有哪个老兵油子打趣少年是花拳绣腿，时不时还会提点上两句。
“小子，你这拳法招式已经算得上熟练。只是这拳意可就差的有点多了。”梁绿萍对着收拳站立的少年说道。
少年点了点头，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想来就是这所谓的拳意。“绿萍姐，拳意具体指什么？”
“学拳你首先得知道这拳法各有侧重，讲究的无非形，意，势三种。最为典型的便是韩家拳重意，岳家拳重势，还有那位悬壶济世的先生整理有一套五禽拳重形。形，自然指的就是招式，意指的是出拳人的对于拳法的理解，势指的是出拳人心中的想法。”梁绿萍看着少年摸了摸脑袋的尴尬样子更通俗简洁的说“也就是练韩家拳出拳时意志要坚定出拳时心中得有一个目标还得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的意念。举个例子，这里有一块瓦片，你出拳前就得想着这一拳你要碎开它，抱着碎开它且必须碎开它的意念，这样出拳便能有拳意，练韩家拳也才算得上入门了。”
少年这才豁然开朗点了点头。转身面向一个方向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摆出起手式。
这一次，朝阳下那个揭去覆面头盔的女子笑得很暖。一旁的小姑娘也跟着笑，圆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好像装着满满的蜜糖。
昨夜星辰，有佳人对月梳妆。
云月搂着小刘的肩膀靠在老刘的胳膊上嚷着要去楼顶赏月吹风解解酒。实在架不住酒后眩晕的父子俩把他丢在床上倒头就睡。这人却是独自沿着窗户爬上楼顶。对着皎皎白月引吭高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
唱着唱着还跟着词句跳了起来，这一跳直接踩破瓦片直直掉在梁绿萍的房内。
看着那对镜落泪的女子，云月笑着说了一句话。随后就被一拳命中眼眶，整个人撞破房门掉落回自己房间。惊醒的刘姓父子还不明所以，就听见梁伍长传来一句“谁再和他喝酒，我就找他学学拳。”两人大眼瞪小眼，回头只见罪魁祸首这会儿倒是直接流着哈喇子睡得舒舒服服。嘴里还念叨着“美，美，美……”两人这才仿似知道了原因。
女子重新端坐梳妆台前，双手环胸气鼓鼓的。过了一会儿突然对着镜子笑着捂嘴流泪。
“男儿有伤作勋章，女子有伤胜红妆。美，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