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念故人
宝木王朝西南之地多高山，行人来往于两个地方就常以翻几个山头来计量脚程。
此时一处无名山峰之上的破败寺庙中，一老一小在此生火休息。
已然深秋季节，这破败荒废的寺庙根本挡不住那刺骨寒风。夜风呼号，吹的那老旧的门窗吱呀作响。缩在一堆茅草上的少女身子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这环境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些异志鬼怪传说。尤其是前段时间那个黑脸娃娃就给虎头娃读过一个狐魅幻化人形挖人心肝吃的故事。
少女忍不住又对在篝火对面闭目养神的婆婆有些埋怨，山脚明明有一个香火不错的道观不去借住，非得翻山越岭。天色实在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这才寻了这么个破庙。
“咔擦……轰隆隆……”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了起来。老妪抬了抬状如树皮的眼睑望向庙外，那寒风冰雨里出现三个身穿蓑衣的身影正急急忙忙往这边赶来。
三人进入庙里抖落蓑衣上雨水，随即摘下斗笠，褪下蓑衣，两男一女。居中的身穿蓝灰色道袍，梳着道门发髻，腰悬一把铜钱剑。如果不是那张尖嘴猴腮般的脸，就这身打扮怎么着也对得起一个小天师的称呼。倒是他身后一对年轻男女，样貌出众当得上郎才女貌一说。
“贫道尹志平，这荒山野林没处避雨，还望老人家见谅。今晚恐怕要共处一室了。”尹志平对着老妪打了个道门稽首歉意道。
琴婆婆却是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老人家，这山间晚上多有些开窍化形的精怪游走，食人血肉。贫道不才，自认修得不错道法，共处避雨也算是给你们爷孙多个保障。”尹志平耐住性子继续说道。
老人依然不言语。
三人互相眼神略做交流后有些尴尬地靠着门边的土墙坐下。那个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对着杨玄琴赞叹道“好漂亮的女娃娃。”
年轻男人忍不住看了眼，随后也就挪不开眼睛了。直到被女子用胳膊捅了捅腰部这才转过头来。
“女娃娃，你姓什么？哪里人呀？过来和姐姐聊聊天呗。”女子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句都清楚明白的落到少女耳朵里。这声音温暖就像春日，让杨玄琴心里暖暖的。眼神迷离，竟是向着女人的方向作势起身。
“咳咳咳……”老妪似乎有些耐不住风寒掩嘴咳嗽几声。少女就像从梦中惊醒，颓然坐下，额头有细汗渗出。
眼见到手的猎物就这么跑了，女子立马向老妪投来恶毒的目光。
琴婆婆嗤笑一声仍旧不言不语。
女子被小瞧了顿时怒火中烧，站起身来冲着老妪龇牙咧嘴，原本姣好的面容这会儿扭曲变形，那张人脸竟是突然破开生出一个豹头。
少女看见这人身豹首的妖怪哪里还坐的住，惊叫一声跑到老妪身后。“道长，这眼前的精怪，你不把它降伏了？”琴婆婆把少女搂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一边朝着道士尹志平说道。
尹志平摊了摊手做出无奈的样子道“本来呢，贫道平时也就让她帮忙骗骗那些富家子弟，赚点碎银子。你们两个看着也不像有钱人，我都没有想法。毕竟还想在这里避雨，一地的血难免有些倒胃口。可是奈何你这孙女实在是标志的很呐，花豹修行不够只化得了这半人半兽的形态，上一张人皮用的有些久了，也该换张新的了。”
“果然，臭牛鼻子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老妪破口大骂。
“老人家，我看你也是个修行之人，实力应是位仙主，不然也不至于这般不把贫道放在眼里，贫道不过刚刚顿悟摸得仙主境。可你莫不是真以为我没办法了？”尹志平伸手按住那人身豹首的妖怪，看向年轻男人似乎在询问。
男人一点头，尹志平便松开手掌。人身豹首的妖怪便张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地朝着爷孙两个扑了过去。
“嗡……”一道沉闷的琴声传出。人身豹首的妖怪便瞬间倒飞出庙门身体在空中身首异处。脖颈儿喷薄而出的鲜血带起一阵腥风血雨。
尖嘴猴腮的尹志平见那老妪面前临空漂浮一张古琴惊呼一声“器修。”
转身刚想夺门而出，却被那男子显出原形的巨蟒张开血口咬住脑袋，进而连带整个身子一起吞入腹中，惨叫声都没能发出就魂归九泉了。
饱餐一顿之后，盘绕成一圈的巨蟒吐了吐信子，一双血红的三角眼盯着老妪像是在思考什么。良久后这才摆动身子又幻化人形，对着老妪鞠躬道“老人家见谅，贱内不懂事，你收拾了也好。至于这个道貌岸然的臭道士在下帮你除了免得碍着你眼了。”
“哎哟，这可真是破釜沉舟了呀。没了这个正统谱牒的道士作掩护，你日后还怎么明目张胆地行走宝木王朝。”老妪看着男人眼中充满不屑。
手指触碰琴弦前，男人立马恢复原形摇头摆尾滑行而去，片刻就要消失在夜色雨幕里。
“妖族，也没一个好东西。”老妪怒吼一声。随即手指勾起一根琴弦拨动一下。一道白色流光划破这帘子似的夜，切割幕布一般的雨，直到把那已经躲进山洞中的巨蟒一分为二。
夜色如常，风雨又至，吹倒一片片被整齐从中割断的枯草黄木。
久久没了动静，少女这才从老妪怀中抬起头来，一脸疑惑看着她。
琴婆婆宠溺地摸了摸少女的头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个世道，安居乐业，平凡一世才真是最大的奢望。玄琴你应该知道了。你爹叫恒尹，你娘唤春雪，我们出自乐府阳春白雪杨家。我现在就是要带你回乐府，有朝一日你还会知道，我们和那臭牛鼻子誓不两立，妖族也当遇则杀之。不过，婆婆不急着让你知道太多内情。你只需在乐府好好修行，等到足够强大自己再去找那三教之一的道家人问个清楚明白。”
少女哪能懂得这么多，只得张着好奇的大眼睛喃喃自语“道教？乐府？修行？”
老妪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缓缓道——
宝木王朝除了朝廷兵马这股明面上的势力，还有那修仙问道，练体筑基，孕器成神的势力。这些人也就是所谓的修行之人。其中就以三教为首，府邸宗门次之，门派最末。三教势力最为庞大，儒释道弟子遍布天下，常有宗门府邸门派纳之实力强盛者为己用，冠之以长老客卿等头衔。
修行之路强弱之别又称之为，三门十二境。三门为武，器，道。十二境三门各有称谓，又分作三个大境界三门统称作：灵主，仙主，神主。每一个小境界提升都难如登天，大境界更是横亘在所有修行之人面前的一道天堑。不过只要踏上修行一途，往大了说可以飞天遁地，移山填海，往小了说也能延年益寿，青春永驻，返老还童。所以世人总是对修行趋之若鹜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大道总无情，路就那么多。走得人多了难免有相争。神也好，仙也罢又能有多少真就不朽于世……
“如果可以，婆婆还是希望你能做个凡人一世无忧，奈何时不与我……”琴婆婆抚摸着已经熟睡过去少女脸庞，那方古琴再现，破败寺庙中传出阵阵琴音与吟唱——
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一曲肝肠断，最是念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