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城中遇袭
长安城内最近主要是国内法制整顿一事,确实人多拥挤,比之既往是乱的多。
玉珩刚下了朝正在马车上,就听到有人急声来报,“将军,不好了,不好了,楚燃公子遇袭了。”
玉珩完全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心里似乎被一只铁手狠狠地捏住了,急急的说“人怎么样?危及性命吗?”玉珩此刻只关心一件事,就是楚燃的生死。
“刚才质馆有人来通报宁安王府,说的就是小公子遇袭。将军上朝未归,管家让我去找将军报告此事,生死不知?”他一个报信的人就是认识楚燃小公子,但也根本不关心死活,更不会问伤在哪里?在哪里遇的刺?只知道将军下朝要走此路,看见宁安王府的马车就迎了上来。
“都不知道吗?”话问的有些生气。
“只说了遇袭。”玉珩眉头紧皱再没有继续问了,急忙下来马车,内心难以平静。应该不会死,如果是死了就直接报死讯了,也不一定,也可能伤的严重生死未卜?心里就像有块石头压了下来,这么小的孩子。长安城里最近是乱了些但也不至于有人为难一个孩子。骑了来人的马飞奔而去,这长安城人多、街市热闹,玉珩是极少在长安街骑马的。皇亲国戚、英俊少年在城中放马疾驰,总会生出一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感觉。但是这会管不了飞驰而去,朝服的衣角在风中翩然翻飞。
策马疾驰停在质馆门口,不跟任何人通报直接进府,看到将军焦急而来连朝服都没有换,苻北荣就快速禀报“没有死,在里面。”玉珩焦急的赶进来,眼神里的焦急是谁都能看出,就先汇报了没死。
“你先治疗,我等会看你。”便匆匆进了楚燃寝室,那半大的孩子躺在床上,看见玉珩进来,本来还是小声的哭,一下大哭了起来,根本不管头上伤着径直跑过来,一把抱住玉珩。
“哥哥,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我以为自己必是要死了。”玉珩不是第一次见他哭,前一次是他犯错,看这孩子能说话,能动,能抱着他哭,知道伤的不重,应该无大碍。压在心口的石头才松动了,但是血顺着楚燃的脸流了下来,赶紧拿衣袖擦,一看才发现是朝服,朝服庄严不能脏了,就改用手擦,医官递了玉珩一块麻布,血还是擦不完,止不住,医官示意将军让楚燃躺下。
“乖,听哥哥的话,好好躺着接受诊治。”楚燃不动,依旧抱着玉珩。
轻轻拉了一下,楚燃还是不松手。玉珩只得蹲了下来,正面看向楚燃,半大的人玉珩蹲下来倒是没有楚燃高,孩子的脸糊的都是血迹,“乖,听哥哥的话,好好治疗,哥哥陪着你,哪也不去,好吗?听话。”
楚燃才乖乖的回了床上躺着。
“怎么样?严重吗?”玉珩仔细看了,头顶上发髻里到脑门有一道伤痕极深。
“不至于伤及性命。”看到额头、头顶上的伤痕,划开头皮,可以看到头皮下的肉,心里就恨。哪里来的人伤这么个孩子?
楚燃一直很怕,躺在床上也抓着玉珩的手不放开,抓的紧紧地“哥哥,我想我阿母,你可以叫她来看我吗?”内心深处被触动了,肯定是不行,这是国与国的行为,你母亲怎么能来?
“楚燃,没关系的,你有哥哥不是吗?哥哥,陪着你,一直陪着你。”话说的很温柔,如三月暖阳。
“他没有大碍吧?”玉珩问医官。
“身上无碍,就是额头了。”
“额头上的伤会留疤吗?”玉珩问,这么漂亮的孩子,伤在额头,这么漂亮的一张小脸,虽然是个男孩,容貌不是最重要的,但是也不得不问一下。
“头皮里的长长可以愈合,额头上的伤口不长,不好说会不会留疤,他是孩子要看愈合的情况。”老医官说。
楚燃躺着没有乱动,老老实实地一只,看着更是舍不得。这个事情应该有人会报到宫里。
“疼吗?”玉珩声音轻柔又是一阵舍不得,小小年纪受这样的罪。
“哥哥,我真的好害怕,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再也见不到你,见不到阿母、阿父。哥哥,我想我阿母,我想回代国。”说着就又开始大哭,玉珩上手去擦楚燃眼泪,看到手上血迹换了只手。
想苻北荣应该治疗的差不多了,唤来问情况。
“四人,今天是公子休学的日子,他们应该已经盯了多日了,算好的时间。我还在路上,突然间有路人从后面紧挨着我上来,常年打仗有人逼近,立即就感觉不对。公子在马车里,我叫公子不要下来,但是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四个人。挨近自己的那人持了匕首被我夺过反杀一个。车夫是公子从代国带来的,拼死抱住一个。车下一刺客防护,一刺客上车,我被防护的刺客拦住,只能先与其搏杀,为了速决便一刀捅死那人。再上车戳死车上一人,上车后公子已经伤了,我是被车下防护的人所伤。”汇报的精炼、快捷,果是自己用惯了的人,知道将军讨厌听废话。
四个人杀一人,如果是普通护卫一定稳赢,但是苻北荣是什么人?那次看柴市场鞭刑觉得乱,就将苻北荣安排给了楚燃,苻北荣不是普通的护卫,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武将。杀人都是一刀毙命的,宫廷政变的晚上就有苻北荣,跟着玉珩南征北战打了多少仗,所以才会派给楚燃,战场上杀过的人少少几百人了,四个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怎么伤的你?”玉珩问的和声细语。
“我听到苻校尉说让我不要下车而后就很吵,我感觉是有人在打架,有个人好凶的拿着匕首上来,我就往马车最角角里躲,我看那人拿着匕首,迎着我而来就赶快低头躲了。那人划到我的头上,而后苻校尉上来一刀戳死了那个人。”玉珩想楚燃是孩子,低于成人又窝在马车的最边缘里,割喉必然是最快捷的能一刀致命,楚燃躲了才会划到头上。
“用的都是匕首。”
“是”刺客一般都用匕首,用剑背在身上,老远就看见了,能不防着吗?用匕首藏于身上、藏于袖中都方便,第一人一定是想一刀先杀了苻北荣,苻北荣提前感知,这才能得到机会,一整个翻盘反杀。想想确实真是危险,如果今天没有苻北荣,看见的就是楚燃的尸体了。
“有活口吗?”
“一个没有,仓促之间,性命攸关,力求一击毙命,全部击杀。”这也是对的,不一击毙命,只是伤了站起来还能再缠斗,岂不是危险更大?
“我安排马车,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今天都依赖你了。”
“那楚燃小公子,谁护着?也不知道这些刺客,有几个人?是一批?还是几批?”
“不管几批?你都先回去,好好养伤,我会看着他。你好好养着,我不找你,你就在家好好休养着。”苻北荣是玉珩最信赖的下属,看着他受伤,玉珩也是不舍得的。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武将倒也是无大碍,就安排了苻北荣回去。又命人回宁安王府,取了自己的便服来这才将朝服换了。一头黑发用一个银制掐丝镂空双鹤造型的束髻冠挽起,用一根同色的银制掐丝翡翠装饰的发簪固定,一身西子蓝银丝暗纹浮云锦长衫,腰间系着莲花暗纹霜色腰带,左侧坠一块浅色玉佩,一双剑眉、五官分明、整个人如松柏般挺拔,真真是一个玉面郎君。
约到下午,大鸿胪卿亲自造访,慰问伤情而后忐忑的走了。再晚点,宫中有潜宦官来,送来些贵重药材、礼品,代表皇室进行了慰问。医官早就不在房子里了,是白天楚燃也没有睡,问玉珩“哥哥,你晚上会走吗?宵禁了,你是不是就走了?”
白天呆在质馆确实也没什么?晚上也不离去是不合适的。倒不是玉珩觉得自己身份高贵,皇家贵胄,将军住在质馆不合礼法。但是楚燃一个人在这质馆养伤,自己是不放心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贼人再来?也不知道这些下人照顾的好不好?也不知道孩子夜里怕不怕?
“不会,哥哥不离开你。”玉珩抓了小楚燃的手,抚了抚他的头发,“哥哥不走。”
天色渐渐暗下来,宵禁时间快到了该回府了,玉珩还是决定把楚燃抱回宁安王府。从床上抱起时孩子是睡的,半道上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见是哥哥抱着又用手搂着玉珩脖子,钻进怀里继续睡了。玉珩将孩子放在自己的寝室,小楚燃也没有醒,就选了不远处的偏殿睡下。
因为心里想着事情,晚上睡的就轻,夜晚听到楚燃大哭,便匆匆穿着禅衣(单衣)过去。
“阿母,阿母……!”
“不怕,哥哥在旁边的房间,你一叫我就来了,你不怕。”
见了玉珩过来,抱着哥哥哭个不停,“我想我阿母,我想我阿母,哥哥,我想我阿母,我想回代国。”玉珩听了,心里不忍,双臂环抱住楚燃。
“楚燃别难过,有哥哥在,哥哥陪着你,不伤心了。”感觉心口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下。这一刻玉珩觉得带这个孩子来魏国是错的,小小的孩子不该受这样的苦。宽慰很久,孩子还是哭个不住,也许越是晚上越容易放大悲伤,孩子也是一样的。
“哥哥再不走,行吗?”
“楚燃乖,哥哥一夜都可以陪着你就在这,但是哥哥解禁后就要去上朝,但是下朝一定早早回来,这期间我都陪着你。”小楚燃就一直抓着玉珩,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玉珩也没有离开,轻拍孩子的背。
解禁了他还要准备去早朝。
下朝后,有宦官告知让玉珩去宣室殿,而后引领着过去,其实玉珩很想回府去看楚燃,但是也知道父皇留下自己必然是有事的,估计也是楚燃的事情。
宣室殿,王丞相也在。
“昨日,质子拓跋楚燃遇刺一事,你怎么看?”父皇问道。
“没有留下活口也只能靠判断,初时我认为应该是燕国,燕国攻打代国本来胜券在握,却不想我国援助,燕军大败。代国原本与我国并不亲近,经此反而达成联盟,他们肯定是恨的。这种情况对燕国不利,所以燕国想破坏这联盟。但是又觉得未必,也许有人想用这事让魏国、代国更加仇恨燕国,日久可达到引战的目的,这样一来最可能的就是赵国,坐收渔翁之利,乱世当前,人死无凭,儿臣只能是判断。”
“此事,一个质子就是遇刺,死在我国内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代国不至于为个儿子死了就出兵,而且又不是我魏国杀的。不过质子被刺死于魏国,我魏国确实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然会使联盟破灭,两国之间生出间隙,相交敦睦肯定做不到了。”
王丞相又说“虽然此事最像是燕国所为,但是我偏向是赵国,因为对他们最有利,最好的结果可以引战,不好的结果也可以破了联盟,毕竟哪一国做大,对别人都是威胁。”
玉珩没有说话,也默认王丞相说的对。
“请父皇嘉奖儿臣的下属,校尉苻北荣,昨日拓跋楚燃能侥幸得活,全是依仗苻北荣保卫得当,舍命相互,故请父皇给予奖赏。”
“你的下属?你早有防范?”王丞相问。
“玉珩并非早有防范,只是当天恰巧安排。”质馆里的人多是楚燃从代国带来的都是熟面孔,一伙刺客进入是藏不住的。呼救声传出小小的质馆,他们往哪逃?还真都能飞天遁地的,那是武侠小说。
所以贼人才在街市动手,得手后便于四散潜逃,长安城近期在整治城中风气,他们正好乘乱行事。但玉珩也不能说,乱是因为王丞相造成的啊!只能说恰巧。
“父皇,那质子受伤,质子府里保卫单薄,珩儿擅自做主,将拓跋楚燃带回府里养伤,一是觉得自己府中条件较好,适合那孩子养伤。一是不能肯定,这些刺客失败后会不会再另有图谋。故请父皇应允让质子拓跋楚燃与我府中养伤,伤愈后自会送回质子府,可加强布防,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伤好后返回也不会太久,毕竟宁宁安王府还是安全的多,还好那质子没死,死了也会影响两国关系,王丞相也默许了。
丞相提醒,“我会酌京兆府加强城中防卫,搜查刺客余党,看能不能有所获?但是将军日后要注意在宅中,勿要谈及军国大事、国策方针,所有书信妥善存放,虽是个孩子……”话讲到这就非常明白了,你好心留那孩子,那孩子别做了代国的细作,玉珩心想王丞相终是没有与那孩子相处过的,小楚燃是他喜欢的好孩子。
因楚燃伤着,玉珩嘱咐了管家,饮食上要丰富些,白天就是缠着玉珩,晚上也是不松手,“哥哥,哥哥,这是你的房间,你晚上住哪?”
好一点了,想起我住哪了?昨晚捉住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哥哥也是要睡觉的?昨晚几乎没睡,玉珩也是有些困,“哥哥,这是你的房间,我和你一起睡吧?”
“我不,你自己睡。”玉珩多大了,这些年都是一个人睡的,没习惯和人一起睡,回了自己的偏室。
“哥哥,我那房子有鬼,头发老长了。”玉珩也是可笑,谁的房子有鬼,他自己的房子都不可能有鬼,他是将军啊!斩敌无数,鬼是吃太饱,嫌命长吗?不对,是嫌做鬼不开心吗?
“你又骗人!”见哥哥笑起来,清风朗月般明媚,管你愿不愿意,楚燃就挤到了哥哥床上,小小的一只倒也不占地方,想抱玉珩,玉珩推开他的手。
“自己好好睡,让你上来就是不易了,你还想抱着我,男孩子这么大了还要和人一起睡。你不羞吗?”
楚燃哼哼唧唧半天终还是抱着哥哥睡的,哥哥的床也和代国的胡床不同是张矮床,床上有及其华贵的帷帐,是月白色暗纹羽宝流苏花纹的纱制成,这种纱价格昂贵。帷帐上部点缀有华丽珠宝作为装饰,下部装饰层层叠叠,流苏、璎珞、珠链,珠光宝气、熠熠生辉。不过这样的帷帐楚燃见过并不是只有哥哥床上有,建筑外檐、室内的梁、坊下也是有的,不过有些质地是锦、有些是纱,这是魏国的常见装饰。
床的上部有床顶,一周有可以折叠的多折多面屏风,魏国的屏风有高、有矮,哥哥用的是矮屏风,屏风正背两面都有彩画是四组图,每组都是人物,一副是“和帝后”、一副是“灵宫夫人”剩下不认识。楚燃还小,尚且不明白为啥床的一周会有屏风,长大了就懂了。
床的装饰也是极为复杂,楚燃认得还是佛教花纹偏多,当时佛法已经世所普及,佛寺也是很多的。魏国皇帝陛下亦曾请佛教高僧来魏国弘扬道法,所以家具里很多都使用佛教莲花纹饰。(这个时代佛法盛行,此后的不多年里,一位高僧乐尊,就开始在大漠敦煌开凿莫高窟了。)
一晚上玉珩睡的一点也不好,不安静、不踏实,他一个人睡习惯了,有个人睡旁边动来动去的,抱着他,是完全不适应,真想把这臭孩子拎出去。
可是此后的每天晚上都是“哥哥,你的房间有老虎。”、“哥哥,你的房间好可怕。”、“哥哥,楚燃想阿母。”、“哥哥,楚燃想阿父。”一次次的玉珩也回了自己房间睡,最后没理由了“哥哥,楚燃想代国的好吃的。”玉珩也是气结,除了浅浅的笑笑,没有再说话,看着孩子的眼神都是明媚笑意、春风般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