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门外飘进来一抹清凉的薄荷气味。
黎言言立刻关闭悬浮在自己面前的半透明系统屏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动作恢复成容峥没走时的样子。
有人打开门，餐车一辆接一辆鱼贯而入，黎言言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这些足有五层，占地极大的餐车，因为每一层的地上都铺满地毯，所以在房间里根本听不到车轮滚动的声音。
三辆餐车将房间的空地占得满满当当，黎言言不得不将房间里的两张椅子拖着换了个位置。推餐车进来的侍应生帮了他一把，挪出房间里的更多空位。
剩下几个侍应生出门，抬着一张折叠餐桌进来，熟练地展开，铺上洁白的桌布，银质的餐具被摆放整齐，紧接着，又从餐车底部拿出一只细长的花瓶和两朵白玫瑰，插进花瓶里，随后被放到餐桌中间。
这是用餐前必须的摆设，接下来才是摆放餐品的时候，一盘又一盘拜访在鎏金餐盘里的精美食物被端上了餐桌，桌子明显放不下这么多，在摆放得足够美观又不至于影响吃饭后，一个侍应生恭敬地对黎言言说：“如果您需要食用其他菜品，可以随时吩咐我们。”
黎言言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嗯了一声。
天知道，他说自己饿了根本就是找的借口，早上吃得还算丰盛，又没怎么消耗，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大桌子菜。
他看得目瞪口呆。
做完这一切后，侍应生一个接一个地出去，人都走完了，之前闻到薄荷气味的主人才走进来，不满地看着站在角落的黎言言和他身边的两把椅子：“他们没帮你放好？”
黎言言怀疑，假如自己表达了一点肯定的意思，容峥一定会毫不犹豫把那些人再喊回来，说不定还要因此受到惩罚。
于是他摇了好几次头，表示自己根本不在意：“我们吃饭吧。”
这句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肚子根本不饿，只要开始吃饭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他硬着头皮和容峥面对面坐下，对方还细心体贴地为他系好餐巾，将海鲜刺身的第一口放进了自己面前的餐盘。
“刚吃生食会觉得不错，你试试。”容峥细心地为他介绍，自己却选择了全熟的牛排。
黎言言拿着餐叉戳着半透明的水晶虾肉，不知道是什么龙虾，好大一只，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试？”
容峥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我吃腻了。”
黎言言毛骨悚然。
到底是吃了多少生食，才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再恐怖一点，他吃的生食不是海鲜鱼类，也不是陆地上的哺乳动物，而是别的呢……？
黎言言不敢说话了。
他低下头吃了一口虾肉，味道确实不错，第一口的感觉非常清甜，带有食材天然的味道，一点腥气也没有。
容峥看出了黎言言吃东西时的愉快心情，自己似乎也因此变得愉悦不少，装作随意聊天地问出一个问题：“刚才那位警官，你认识？”
黎言言就知道容峥肯定会这么问。
他一下子吃不下去了，当被问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时，人类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黎言言也不例外。
但是他现在不能逃，心想应澈临走时该问问他，这时候到底要不要说实话，是表明自己不认识还是……
“他和你很熟，态度是不会骗人的。怎么，不是？”
下一句打消了黎言言内心所有的小九九。
他只好实话实说：“认识是认识，但是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容峥放下餐具，似乎也没心情继续吃下去，眉心微微蹙起。
“你知道来到这艘游轮上的都是……身怀不治之症的病人吧。”黎言言说，作为“胜利女神号”的主人，要说容峥不知游轮上传出的消息，那才叫有鬼，“我也是。”
“我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症，会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失去以往的记忆，所以被我父亲送到船上来。”黎言言把应澈告诉他的事挑挑拣拣说出来，“上船的第一天我的病犯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容峥打断了，对方眉心间的纹路更深：“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
黎言言一下子卡了壳。
这让他怎么接下去？
总感觉实话实说的话，有人要倒霉。
但容峥一直盯着他，一副不得到回答不罢休的样子，黎言言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我和他之前见过一次，这些都是他跟我说的，还说他以前是我的邻居。”
容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嗯了一身，黎言言差点被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颤颤巍巍地重新拿起餐具吃东西，虽然不是很饿——但这是他目前唯一逃避的手段。
在听到那句“吃生食”后，黎言言心里那点对容峥的恐惧再次冒上来，特别是在餐具齐全的情况下，他真的有点怕容峥就地把他吃了。
“你父亲也是听说船上有治疗的药物，才把你送上来的？”容峥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黎言言点头。
这不是当然，船上所有费尽力气拿到邀请函的人不都是这个目的？
“你被骗了。”容峥轻哼一声，他的情绪实在奇怪，刚才还有点生气，薄荷气味还因此受到了影响，变得驳杂浑浊，现在又是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气息也变得纯净，“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可以治疗一切的‘药’。”
黎言言傻眼了。
“如果不存在，那外面怎么说……”
“是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容峥一次性透露这么多东西，黎言言都快宕机了，继续听对方说，“为了某些狂热的目的。”
“为什么会在这里……？”黎言言小声询问。
“我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场地，收取相应的报酬。”容峥见黎言言光顾着和他聊天，东西一口没吃，贴心地取出一把勺子，为他舀了一口食物，送到嘴边。
黎言言不知不觉地张开嘴巴吃下去，含含糊糊地开口，还想继续追问，但被容峥捂住嘴：“唔唔唔！”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容峥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一个静音的动作，他看出黎言言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才说出一点消息内幕哄他。
果然，这下子黎言言想不到那个该死的警官，也想不到之前他们发生的冲突。
他呆呆地把东西一口一口地吃下去，连自己是被喂的都意识不到，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一个念头：那玩意是假的！
之前的设想几乎全被推翻了。假如“□□”是为了“药”而来，那他们为什么要杀人？假如他们知道真相，甚至消息都是他们放出去的——毕竟容峥说的是“为了某些狂热的目的”，怎么看都和“□□”很符合——那他们收集这么多名流富商的目的是什么？
最关键的一点，为什么要用药物杀人还伪装成他杀的样子？
还有作为线索之一的人鱼，看那只人鱼懵懂的样子，根本不像是离开过大海的样子，为什么它会成为线索之一？
容峥呢，作为非人生物的容峥在里面又充当什么角色？
还有系统给的所谓提示，也就是那本童话书，里面的故事和游轮上发生的情况没有任何联系，最多有条人鱼，到底有什么用？
一条条下来简直要把黎言言不聪明的大脑干烧了，他本来就弄不清之前的线索，现在还更复杂了，只能努力把它们都记在心里。
不知道多余的线索给不给算分。黎言言想。
他已经放弃其他两个任务：找出船上真相和拯救所有人，只决定完成最后一项，活过七天。
有这100积分，和直播的401，凑起来也有一百多了，离目标的100000又近了一点。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容峥耐心地提出刚才的话题。
黎言言还懵着，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什么？”
“外面这么危险，和我住在一起吧，我保护你。”容峥目光柔和，似乎之前那个对黎言言充满占有欲，试图驯服的人不是他。
他耐心地放出钩子，像一个最精明老练的猎手，等着笨笨的猎物上钩：“遇到危险我还可以给你垫背，怎么样，言言？”
黎言言差点就心动了——既然那个传闻是假的，又已经决定放弃其他两个任务，干嘛还要冒着危险外出调查？
“我……还是算了。”黎言言叹口气，撇过头不去看坐在对面的人，“我还是一个人住，比较自在。”
想来想去，他只能用这个蹩脚的借口——用脚想想就能知道十层的房间肯定很多，一个住船头一个住船尾和“一个人住”有什么区别？
但是住到十层，肯定见不到应澈了，黎言言还算有点良心，好歹要把得来的消息告诉对方。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容峥淡淡说，似乎放弃了这个想法。
——假如他身上的气味没有一下子从薄荷变成深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