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回家
庭审结束，当着全联邦的面，艾伯特纵然不甘，也无计可施。
他的党羽在这段时间被剪除得一干二净，最后的希望破灭之后，担心自己安危都来不及，再没人顾及他。
这个在联邦叱咤风云半生的老人短短时间内就苍老的不像话，他面色扭曲，满嘴咒骂，完全没了做人的尊严。
很快，他被联合部队押走，等待他的将是最严苛的刑罚。
庭审结束后，沐恩去处理后续事宜，泽维尔和艾莉森先一步出了门，走的是特殊通道，人很少。
旁观庭审的人渐渐散去，瑞文坐在原地没动，双手指尖合拢抵着下颌，透过人群看着泽维尔离开的背影。
“少主，您为什么要帮他们……”旁边传来不忿的质问声，“沐恩·西斯特把我们害成这样，您竟然还去给他作证？”
瑞文转过视线，看了一眼身边穿金戴银的二世祖，扬起眉梢反问：“怎么，你希望今天从法庭押下去的那个卖国贼叫威斯特·斯图尔特吗？”
斯图尔特家族的旁支愣了一瞬，回过味来：“您是说……”
“记住了，卖国贼的名字是艾伯特·肯内特，和我们斯图尔特家族没有关系。”瑞文微笑，“我们也是受害者，一直被蒙在鼓里。”
旁支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大力拍他的马屁：“高啊，少主，这样一来，我们受到的负面影响都会降到最低！”
他嘿嘿笑着，压低声音：“这样一来，将来您军衔提升的时候，就不会受到掣肘了。”
瑞文拍拍他的头：“不错，聪明。”
旁支摸着头赔笑：“那还不是少主提拔的好，要不是少主，我那能想到这一层。”
瑞文玩味地瞥了他一眼，站起身，仔细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抬腿往外走去。
“c062星有条新发现的矿脉，你去负责开采吧。”
旁支狂喜：“谢少主提拔，昆西将来一定为少主肝脑涂地！”
两人从另一边离开。
泽维尔陪着艾莉森，站在特殊出口等沐恩出来，眼看着里面的人渐渐走光，沐恩还没出来。
又过了几分钟，他们没等来沐恩，倒是等来了林家人。
林家家主一身隆重的正装，面相严肃，脸颊线条凌厉，额头中央的川十分明显，一眼看去就能知道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和保养得宜的两位司令官不同，林家家主满头短发已经白了一半，但不觉得苍老，只让人感到一股岁月沉淀的味道。
林子羡面上有些憔悴，看得出这段时间十分焦头烂额。
此时，林家家主走两步就紧张地回头看着门内，面上不显，眼神里却满是急迫和振奋。
林子羡陪在他身边，时不时皱起眉。
他拜艾伯特为师本就是为了迦南，现如今，明明也算是一偿夙愿了，他却没有半点喜色，眉目间隐隐有些忧虑。
他没想到迦南做了这么多……错事，那些人可不是什么不计前嫌的圣人，父亲的期待大概是要落空了。
刚走出门，林子羡看到走廊上的泽维尔和艾莉森，抿了抿唇，发觉这里不是寒暄的好地方，也不是寒暄的时候。
他叫了林家家主一声：“父亲。”
他示意林家家主看门外。
林家家主回过神，一看艾莉森，面色也尴尬了几分。
迦南在法庭上把事情说得清楚，现在乍一看见受害人，他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等他想好怎么打招呼，沐恩很快出来，一看门口情势，他神情不动，朝泽维尔走去。
“走吧，回去了。”
他转头对林家家主道：“您先请回吧，迦南暂时不方便见人。”
林家家主脸色一沉，情急之下，顾不得客气，连忙开口问道：“少校这是什么意思？”
林子羡连忙按住他，生怕他们在这起什么冲突。
“迦南涉嫌多项犯罪，由军事法庭紧急羁押，后续……”沐恩道，“大概会被判终身□□吧。”
林家家主脸色几变，几番欲言又止，忽然说：“少校，我知道迦南做了错事，如果林家愿意补偿，可否高抬贵手。”
“不用。”一道沙哑的女声从门边传来。
几人转头看去。
迦南带着手铐从门内走出，身边站着两位武装士兵，她朝这边看过来，在艾莉森身上停了一瞬，很快移开。
她看着面前这个，自己素未谋面的亲人，摇了摇头，努力笑了一下：“谢谢了，不过，不用替我做什么，我愿意接受惩罚。”
“迦南……”林家家主咬牙，侧脸线条隆起，神情绷紧，看着这个和早逝的姑姑无比神似的少女，满眼的难过。
迦南重复：“真的不用，已经很感谢了。”
她不再看林家家主，转向艾莉森，闭了下眼，忽然弯下腰。
她轻声开口：“一直想和你说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艾莉森，对不起。”
艾莉森眼神颤了一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别过脸，不再看迦南。
迦南垂下眼睫，被士兵带着，朝通道深处走去。
通道幽深，他们很快转过弯，再也看不见了。
林家家主身体晃了一下，没让林子羡扶，很快自己站稳，挺直脊背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林子羡担心地开口：“父亲，您没事吧。”
“我没事，”林家家主收回眼神，“走吧，回家。”
路过沐恩时，他停下脚步，诚恳地开口：“刚刚失礼了，但我是认真的——虽然迦南说不需要，但是她确实做错了事，林家愿意替她补偿你们。”
“不用。”沐恩拒绝。
“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林家家主深吸口气，眼底划过隐痛，“当初她们母子被抓走，林家一直在寻找，却遍寻不到，这件事几乎成了父亲的心结，后来他生病，我为了宽他的心，找人假扮了姑姑，告诉他姑姑已经回来了，他才停下寻找……”
林家家主眼角流下泪：“后来我一直在私下里寻找她们，不是没想过斯图尔特家的‘迦南小姐’可能是她，但是……”
威斯特坐镇联邦，斯图尔特家族如日中天，要是贸然和斯图尔特家族对上……他是林家家主，不能不考虑家族。
“我知道她做了错事，但她也是为了自救，我不求你们原谅她，只是想……能为她做点什么。”
沐恩最终还是没有接受。
他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和解”。
林子羡最终还是没能和泽维尔打招呼，扶着林家家主离开了。
泽维尔靠着墙看了一会儿，见沐恩准备离开，猛地从墙上弹起来，眼神炯炯：“等我一下。”
沐恩：“你要做什么？”
“上厕所。”
话音落下，人已经不在了。
泽维尔几步追上了迦南，两个士兵下意识举起枪：“军事法庭内部禁止入内。”
“我不进去，我就说两句话。”
士兵认出他是西斯特少校身边的人，对视一眼，放下了枪。
迦南诧异地看着他：“你要说什么？”
泽维尔双手环胸，挑眉看着她：“c053星上，让那些雄虫围殴我的事，你有参与吧？”
迦南唇边泛起一丝笑：“怎么，你要找我秋后算账？”
“还有沐恩的事，”泽维尔说，“你给艾莉森道歉，怎么没给我们道歉呢。”
迦南：“我不道歉又如何？”
泽维尔嗤笑：“那我只能先放倒这两位小哥，然后把你往死里打一顿。”
两个士兵小哥：“？”
迦南：“…………”
泽维尔活动了一下手腕：“我建议你选第二个，就是有些麻烦，要沐恩来捞我一下。”
迦南不是个头铁的人，当即开口：“对不起。”
泽维尔皱眉：“谁叫你现在道歉了？”
迦南：“……那你要如何？”
泽维尔打开终端的录音功能：“现在可以了，说吧。”
“对了，大声一点，我想做成起床铃声。”
迦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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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了？”沐恩结束和艾莉森的交谈，转头看向从走廊深处回来的泽维尔。
泽维尔神清气爽：“上完了，走吧。”
他从一旁的休息室里把沐恩的轮椅搬出来，招呼上艾莉森，快快乐乐地推着沐恩离开。
刚到大门，就看到一道肥硕的小身影倚在门边，似乎是在等他们。
理查德等的百无聊赖，一根手指跟转篮球似的转着帽子，见到他们出来，精神一振：“来了？”
泽维尔：“你怎么还没走。”
理查德咳了一声：“怎么说话呢？”
他瞟了沐恩一眼，沐恩淡定地回视他。理查德嘴角抽搐了一下，硬着头皮开口：“我找沐恩有点事……”
泽维尔：“嗯哼？”
理查德满眼正直：“军事机密，不能说。”
泽维尔把着轮椅不松手。
理查德：“嘿你这蛇，还没结婚呢，控制欲就这么强，我告诉你你这样是会把omega吓走的，到时候你就没有老婆了你知道吗！”
沐恩：“……”
真该缝了他的嘴。
理查德抖着腿，斜睨他：“听到了吗，赶紧把沐恩交出来，这是正常工作，别妨碍公务啊。”
泽维尔冷笑一声。
理查德腿抖不动了，瘪了瘪嘴，给沐恩使眼色。
沐恩终于开口：“我就去一下午，晚上就回来。”
理查德连忙附和：“对对对，我亲自送他回去！”
泽维尔思考了两秒：“也不是不行。”
沐恩眼里隐蔽地闪过一抹喜色。
泽维尔继续道：“不过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先吃完饭再去做吧。”
理查德面色僵硬，推拒道：“不了，军部的食堂其实也不……”错。
“食堂哪里有家里的小炒好吃，一起呗，我亲自下厨，我手艺还行，真的，不骗你。”泽维尔热情地向理查德发出邀请。
理查德咽了口口水，神色游移。
沐恩心生不妙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理查德脚尖一转，几乎是瞬移到了不远处等候的专车旁边。
车门一开一合，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这胖子不愧是年轻时在战场杀出累累战功的人，一身肥肉也不影响他灵活的身手，一翻身就上了车。
车窗降下，理查德身上绑着安全带，稳稳地坐在后座，正儿八经地一挥手，严肃地说：
“我忽然想起这件事也不是很紧急，改天再处理也一样，就不打扰了，再会！”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车窗升了上去。
只剩一条缝的车窗里飘出他急切的催促声：“快走快走！”
一副后面有狗在追的模样。
司机也很给力，立刻启动车子，骚包的豪车原地窜了一下，嗷一声冲上了天空。
沐恩：“……”
泽维尔低下头，手肘搁在轮椅上，笑得十分荡漾：“亲爱的？”
沐恩面如死灰：“你是谁，我又是谁。”
泽维尔前仰后合地笑起来。
艾莉森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低落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唇角露出一丝笑容。
泽维尔推着沐恩：“走咯，回家了！”
艾莉森不想回家了。
虽说西斯特家族这百年来几乎没出过什么厉害的alpha家族成员，被其他家族排挤的厉害，但家族这样，直接抛弃了他们，从头到尾不闻不问的举动，多少还是让她有些伤心。
哪怕早知道这个家族毫无人情味，真正面临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寒啊。
艾莉森申请了军部宿舍，理查德走了个后门，给她安排在了在沐恩家楼上。
新家还没打扫，泽维尔热情邀请艾莉森跟他们共进午餐。
沐恩眼睁睁看着姐姐毫无防备地点头答应，还一副惊喜的模样，心底拔凉。
他握住艾莉森的手，拍了拍。
姐，你进狼窝了。
艾莉森在和泽维尔聊天，被他拍的不明所以，抽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很快转过头，继续和泽维尔聊天。
“沐恩小时候很可爱的，软软糯糯的，跟个白白胖胖的汤圆一样。”
沐恩：“？”
白白胖胖？汤圆？
泽维尔兴致勃勃：“真的吗？”
“嗯嗯，我记得有一次，他的魔方被凡森给摔坏了……就是家里其他的兄弟，他抱着魔方躲在后花园里哭鼻子，我去找他，他还拉着我，说要找个好地方把魔方的尸体埋葬了。”
沐恩窒息了，“姐！”
艾莉森又被他打断，只觉得莫名其妙：“你又干嘛？”
泽维尔：“沐恩一定是饿了，我们走快点。对了，姐姐午饭想吃什么？现在在终端预订，一会儿到家的时候就直接开始做了。”
无论是熟食还是原料，都可以在终端预订了由机器人送货上门，理查德也会吩咐人来送菜，家里其实不缺原材料。
但泽维尔长这么大，还真没怎么逛过街，上次狂扫百货大楼之后，他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这件事非常热衷。
泽维尔最近又迷上了做饭，对这种和其他家庭煮夫一起讨论选菜小技巧的感觉感到十分新奇。
他很喜欢这种亲自买菜的感觉，经常到超市扫货，大包小包地回家。
但不论他买了什么，最后端上桌子的都只有一样菜式……
沐恩听到他的问话，心底升起一点希望。
他连忙抢答：“糖醋鱼，红烧排骨，土豆汤，红酒牛排，盐焗虾……”
艾莉森拍拍他的肩膀，好笑道：“我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些了，是你自己馋吧？”
她对泽维尔说：“我都可以的，沐恩也不挑食，他什么都吃。”
什么都吃……沐恩彻底心死。
泽维尔似笑非笑扫了他一眼。
沐恩沉浸在被苦瓜全宴统治的恐惧里，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也没注意到，自家亲姐，已经把他从出生到十六岁的黑历史、照片、各种出糗的事……全给抖了出去。
等他回过神，已经被卖了个底朝天。
刚刚才伶牙俐齿舌战群儒的西斯特少校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家的门，只觉得疲惫。
赢了天下输了他，也不过如此。
泽维尔打开门，放新添置的采购机器人进门，自己抬起轮椅，把沐恩推进了门。
艾莉森十分客气地在客厅坐下，沐恩失魂落魄地坐在她对面。
“怎么这副样子，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沐恩无精打采：“你问。”
沐恩闻不得油烟，泽维尔捣鼓了半天，把充满了后现代艺术感的半开放的厨房折腾成了可以关门的常规款。
厨房门关上，里面的场景被隔绝在外，沐恩勉强提起精神，回答艾莉森的问题。
提到迦南时，艾莉森一闪而过的低落没能逃过沐恩的眼睛。
他沉吟了一会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迦南的罪名弹性很大，她更多的是协助犯罪，主动犯罪和被迫协同的区别很大，要是你放心不下……”
艾莉森好笑地看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沐恩抬眼看着她：“我的意思是，要是你放心不下，我就……放了她。”
“你这是想放过她吗？你这是想卖惨让我下定决心彻底放弃她。”艾莉森说。
沐恩眼眸微微一闪。
他倒是没这个想法，他是真准备为了艾莉森放过迦南，可问题是……
迦南可不止得罪了他一个。
而且……
“你还没彻底放下她？！”沐恩皱眉。
“……你总要给我点时间吧，这是扔垃圾吗，这是刮骨疗毒！”
沐恩哼了一声：“我不懂你们这些，你最好说到做到，别忘了她是怎么对我们的。”
艾莉森忽然沉默下去，沐恩抿了抿唇，别过头去。
半晌，艾莉森扯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了。”
沐恩这才转过头来，低下头：“其实也不用太急……你开心就好。”
“这个确实不急，”艾莉森说，“不过你真的不懂吗？”
沐恩：“懂什么？”
两人聊着，厨房门忽然开了，浓郁的菜香从里面飘了出来，泽维尔探出头：“两位，洗手吃饭了！”
艾莉森答应一声，视线在泽维尔脸上转了一圈，转头看着他。
沐恩：“……不懂！”
扫地机器人被泽维尔当成了运输机器，顶着个盘子慢吞吞挪到桌子边。
沐恩洗手出来，看到桌子上的菜，微微一愣。
居然不是苦瓜全宴。
桌上盘子挤着盘子，满满地放了一桌。
菜品众多，色香味齐全，
全是他之前说的……就是糖醋鱼被换成了清蒸鲫鱼，红烧排骨换成了排骨汤，土豆浓汤散发着醇香，红酒牛排，盐焗虾换成了清炒虾仁……
泽维尔把最后一盘菜放上桌子，“医生说你吃不了味道太重的，但原材料还是一样的，应该差不多。”
沐恩眼睫颤了一下，看着他，抿了下唇。
泽维尔继续道：“今天姐姐在，放过你一次，明天继续。”
沐恩：“？”
继续什么东西？
泽维尔哼笑一声：“下次再作死，你的余生就和苦瓜做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