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营救
香甜诱人的信息素在审讯室内蔓延,被审讯玻璃牢牢封在狭窄的室内,一丝一毫也透不出去。
随着时间流逝,这股味道越发浓郁,如同一层粉色的旖旎梦境。
沐恩艰难地喘了口气,冷汗如小溪般顺着额角滑下,将他雪白的侧脸浸润的近乎剔透。
头脑昏沉着,整间审讯室都在眼前扭曲变形,站在玻璃后的人脸上的表情荒诞,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随着时间推移,甘美的酸痛和渴望变成灼烧神经的大火,脑子里一抽一抽地疼。
极热和极寒交替出现,腺体传来尖锐的剧痛,就好似有毒蝎猛地在他后颈蛰了一下。
沐恩昏沉的神智骤然清醒,他紧紧攥住拳头,强忍着没有伸手去摸。
这里是不会有蛇蝎这种东西的,有的只是他事先服下的药物。
让人神魂颠倒的焦灼和渴望如消融的冰雪渐渐消退下去,疼痛却越发明晰,浪潮层层涌来,一次比一次强烈。
沐恩眼神空洞,渴求和剧痛轮番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疲惫不已。
他的眼睫缓缓低垂,湛蓝眼眸一点一点失去神采,最终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
仲夏夜玩,庭院里飘来玫瑰的芬芳,司令官府邸里有一整座玫瑰园,玫瑰绽放时如一片热烈缠绵的海。
他在一栋陌生的房子里醒来。
佣人热切的笑容出现在他眼前,嘴里说着殷勤的话——
“小少爷醒了?快起来洗漱一下吧,先生很快就回来了。”
“先生就是先生,您以后的丈夫,您的依靠。”
“不认识?……这可由不得您,您的父亲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
“你还没成年,暂时不能正式结婚,不过您放心,先生不会委屈您,从今以后,您就是斯图尔特家族新的主母了。”
“放您走?您还能去哪?就算回了西斯特家,您父亲也只会把您再送过来,您还是老实一点,惹恼了先生,遭殃的还是您自己。”
……
奢华的庭院内四季如春,前方传来阵阵欢歌笑语,前来贺寿的人群筹光交错,好一片衣香鬓影,繁华似景。
沐恩无力地躺在床上,四肢麻木,麻药的效用还没褪去,他连拿刀自裁力气都没有。
他昏昏沉沉地听着这些人说话,却一句都听不懂。
这些人在说什么?这到底是哪里?先生又是谁?
嫁人?
怎么可能,他才十六岁,怎么可能嫁人?
父亲?这不可能,就算不在意他,这样丧权辱族的事,他怎么做的出来呢?
……他真的做的出来。
从一开始,那个男人就把他当做一份精美的礼物,精心教养他,只是为了将他送出去,换取一份满意的报酬。
而现在,有人给出了这份报酬。
他不再挣扎,躺在宽大的床上,四肢动弹不得,他就抬起头,一个个地从床边的人脸上扫过去,漆黑眼珠如同玻璃球,冰冷精致,透着无机质般的冷漠,眼底倒映着这些人欢天喜地的脸。
把这些人的脸一个个刻在心底。
屋外传来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极富节奏感。
佣人十分欣喜:“先生回来啦?”
围着他的人一窝蜂凑到门口去迎接来人。
沐恩的心却渐渐地冷下去,思绪沉入极低之下的冰海,冰霜顺着指尖蔓延。
陌生的能量在体内蔓延,一寸寸冻结他的骨骼血脉,最后侵入他的眼睛,在极致的寒意中,原本的眸色被寒意缓缓覆盖。
他在被背叛的痛和被抛弃的绝望中得到了魔鬼赐予的能力。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理查德要是晚来一步,在那间布置得浪漫又华美的新房内,等待醉醺醺的新郎官的,不是娇美的新娘,而是十几具冰冷的尸体和濒死困兽的垂死一击。
那件事之后,除了不再回家,沐恩没有表现出任何变化,就好像那件事不存在一样。
他照常上学,照常工作,成为联邦研究院的一员,进入军方……
不懂的知识就去学,不够强就去练,摔倒了就站起来,骨折了就把骨头接上。
只要他不死……
死的就会是他的敌人。
如同置身水底,万顷海水当头压下,全身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剧痛。耳膜隔着水层,所有的声音和人像都在远去。
无边的孤独和绝望接踵而至。
沐恩疲惫地垂下眼睫,淡色的眼睫遮住他眼底异样的神色。
失去腺体的omega会比失去腺体的alpha更不堪,不仅仅是失去生育能力那么简单,omega的腺体有调节身体激素的功能,腺体受损,omega的身体会迅速衰败下去,就像开败了的花朵,落在土里,烂成一摊泥。
这副残缺的模样……
很丑吧?
但那又如何,他要那些毁了他生活的人彻底下地狱。
审讯室外,万斯盯着沐恩汗湿的侧脸,看他因为痛苦而弓起的身体和指尖颤抖的弧度,兴奋得浑身发抖。
无论是曾经羞辱自己的人如今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还是欣赏一个omega在眼前发情,都给了他莫大的刺激,让他欲罢不能。
一道玻璃隔绝了房间,omega的信息素丝露泄流不出来,当然也影响不到审讯室外的人。
“长……长官,”一旁的alpha战战兢兢地出声,脸色煞白地看着玻璃后的场景,“要不还是找个医生来看着吧……”
omega稀少,他没见过omega发情,但想来也该是妩媚生姿的模样。
地上的omega脸上却没有半点欢愉的表情,无论是脖颈隆起的青色血管还是雪白的脸色,无一不昭示着他的痛苦。
这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心里害怕,虽然这些“长官”都若有似无地透出不可能放过这个omega的意思。
但知道自己要去杀人是一回事,事情真的在眼前发生了又是另一回事,长久以来积累的恐惧压垮了他。
万斯不耐烦地甩开了他,嗤笑一声:“孬种,胆子怎么这么小,我看他能忍的很……”
“不是啊长官,”alpha仓皇开口,“他出血了!他的腺体在流血!”
“什么?!”万斯朝他指的地方看去。
omega的腺体就长在后颈,寻常omega发|情,腺体会微微发红,变得更加敏感,散发出诱人的信息素引诱alpha发|情。
在这过程中,omega会理智全无,做出种种求欢的举动,就像发|情的母兽。
但此时,地上的omega却没有半点正常的生理反应,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连喘息都渐渐微弱了下去,生息近乎于无。
他连忙去看omega的后颈,一看之下,心底顿时发凉。
那片白皙柔软的后颈没有丝毫旖旎的红晕,反而有一缕鲜血,沿着脖颈流下,在地上积出一小片血泊。
万斯慌了神,“怎么会这样?不就是发情期吗?医生,快去叫医生!”
这个omega的审问还没结束,上面也还没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擅作主张不让人给他看医生,要是出了事,上面追究起来,这个omega能不能活不好说,他肯定活不了。
“快去!他要是出了事,你们都得担责!”
alpha慌慌张张朝外面跑去,手刚接触到门把手,面前的合金大门轰然巨响,固定大门的合页从门框上脱离,站在大门后的alpha猝不及防,整个人连带着门一起向屋内飞去。
万斯被大门带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其余士兵惊骇不已,迅速起身,无数支枪口调转,指向门口。
大门外,容貌昳丽的少年缓缓抬起眼来,漆黑的瞳仁充血,闪着不祥的红光,眼尾细长上挑,拖出一道红痕。
那是血,顺着他的眼角流下。
他抬起手,用手背抹了一把侧脸,留下一道暗红色擦痕。
他凝视自己被血染红的手背看了两秒,嗤笑一声,顺手把湿漉漉的红发从侧脸拨开,露出一张浓郁诡艳的脸。
整条走廊警报声大作,红色警示灯光一闪一灭,却没有人被惊动前开查看——走廊里横七竖八倒着十几个人,有文员也有士兵,身下都流淌着鲜血,在地板上凝聚成血泊。
这栋楼路已经没有活口了。
少年淡漠地扫了指着自己的枪口一眼,眼神冷漠如同看死物。
几个士兵也看到了尸体,咽了口口水,不自觉后退一步。
整个房间笼罩在极端阴郁压抑的气息中,一种类似热带雨林中潮湿的草叶和浆果的甜美气息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万斯牙齿都被血染,他扶着骨折的肩膀,神色狰狞地从地上爬起来,“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敢擅闯审讯室?给我……”
他剩下的话被锁在了喉咙里,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刚刚还在门外的少年眨眼间来到了他面前,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双脚离地,窒息感铺天盖地涌来,脸色涨成青紫。
举着枪的士兵想来救他,顷刻间就被拧断了脖子。
万斯看着少年冰冷的眼睛,惊恐地胡乱挣扎,却如同蜉蝣撼大树,半点挣脱不得。
他……要死了?
下一秒,他被人甩在地上,本就受伤的肩膀再度受创,万斯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他裤子一片濡湿,竟然不知不觉失禁了。
透过迷蒙的眼睛,他看到少年轻易徒手打穿了审讯室中央厚重的玻璃,朝倒在地上的omega走去。
沐恩疲惫极了,大脑一抽一抽的疼,这疼烦人的很,让人恨不得立刻昏迷过去,偏偏耳边不断传来遥远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喊他的名字。
别吵,好烦。
有人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抱起来,沐恩浑身无力,软软地倒下去,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里,无边的黑甜气息将他笼罩。
他眼睫沉沉地往下坠,好不容易才睁开一点缝隙,审讯室的灯光散开白色的光圈,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谁?
是理查德提前来救他了吗?局面怎么样了,艾伯特的余党扫清了吗?
一缕沾了血的红色发丝垂落下来,拂过他的脸,沐恩眼珠微微一动,努力去看红发下的脸。
不是理查德……是……
他如置冰窖,通体冰凉,酸软无力指尖竭力抬起,发着抖,想把他推开。
——别看,很丑。
这样残破的模样,不要看。
“没事了,”耳边传来沙哑的嗓音,发着细细的抖,就像那人抱着他的手一样,他在他耳边重复,“没事了,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