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进化
他说这话的语气实在太平常了，沐恩第一时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满心困惑，转头看去，发现这蛇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唯一一张凳子上。
坐也不好好坐，偏要半趴在桌子上，一手支着侧颊，一手把玩着试剂瓶，几乎翻出了一朵花。
那手指修长，分明的骨节像是神明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勾着细长瓶子，连瓶子都像一只翻飞的水晶蝴蝶。
初见时毫不掩饰异族兽性的黑眸敛起刺探和疏离，染上融融暖意，本就靡艳的容貌越发勾人。
沐恩下意识垂了下眼睫，躲开了这视线。
“你……”
话一出口，他就发现自己语气有多惊慌。
泽维尔也不催促，动了动手肘，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他没学过人类的繁文缛节，不知道什么叫礼貌，看人就是直勾勾盯着看，偏偏视线还极为灼热，半点不遮掩。
寻常人要是被人用这种眼神盯着看，心底多少都会生出点不自在。
沐恩容貌生的好，又是稀少的omega，从来不缺盯着他看的人，早已不把这些视线放在心上，此时却莫名觉出些局促来。
他下意识站直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又觉得有些荒谬。
莫名其妙说出这种话的又不是他，也不是他要和谁告白，他在这惊慌什么？
说这话的人自己都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他在心底组织了一下措辞，才再次开口：“你刚刚说……”
泽维尔贴心地接道：“喜欢你。”
他态度实在自然，沐恩产生了种错觉，就好像这不是一件多大的事，用平常的态度来对待就行，大惊小怪就显得太扭捏了。
沐恩重新镇定下来，甚至拿出了当初在司令官府邸和理查德谈判的语气：“你喜欢我什么？”
泽维尔的回答十分诚实：“脸。”
于是沐恩知道了，不正常的不是他，是这厚脸皮毫无廉耻心的蛇。
泽维尔见他满脸空白的模样，转试剂瓶的速度放缓，思考了片刻，终于在危机时刻把智商匀了点给情商，添了一句：“一开始是脸。”
“你们人类说，这叫……”他含着笑，缓缓道，“一见钟情。”
沐恩松了口气，终于从应激状态缓过来，也有闲心怼他了：“你这叫见色起意。”
“我要是见色起意，”泽维尔眨眨眼，“见你第一面，就把你拖进树林让你给我生小蛇去了。”
沐恩：“……”
这已经不是脸皮厚的范畴了。
这是法外狂徒啊！
“正好你当时手无寸铁，直接把那群人类打晕，然后把你掳走，找个树洞藏起来，外面都是雨，你哪里也去不了……”泽维尔在他小指上扫了一圈，语气不无遗憾。
沐恩小指上带着一个银白色的尾戒，正是他的机甲白凰，此时收缩成一个小巧指环的模样，乖乖圈在他手指上。
被泽维尔一看，那根小指就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下意识蜷了一下。
沐恩久久没说话。
泽维尔手伸过去，两指曲起，敲了敲桌子：“别怕，开玩笑的。”
沐恩：“…………”
你的声音可不是这么说的。
少年一把空山碎玉般清脆动听的嗓音，此时已经有些哑了，磁性玉润，沾染着不可言说的暧昧情绪。
沐恩难以置信。
他这是……把自己聊兴奋了？！
沐恩确定了在这种话题上他绝不是这种没脸没皮的异族的对手，若无其事收回手，准备把话题拐回正题。
“不过，你居然没跑。”泽维尔语气里还有些惊讶。
沐恩习惯性回了一句：“我为什么要跑？”
在薇若拉星那半个月，为了学说话，泽维尔看了不少偶像剧，不知道是不是也被荼毒到了，他心烦意乱，脱口一句：“不该直接扇你一巴掌吗？”
泽维尔挑起眉梢，上下打量他一眼，视线在他手上停留了一会儿，扶稳乱滚的试剂瓶，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带来的压迫感一下变得强烈起来。
沐恩平时没注意，或者说已经习惯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聊了点越线的话题，他潜意识里升起点警惕，往后退了一步。
泽维尔两手撑着桌子，保持着要倾身过去的动作，笑意融融地问：“不是要扇我吗？”
沐恩：“……以你的脸皮，我怕我伤敌一百自伤一万。”
泽维尔遗憾地又坐了回去。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有正事要做，先……”
泽维尔诧异地抬起眼，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先把正事解决，就可以说这个了？”
沐恩：“……”
他也是傻了。
说的这是什么东西？
泽维尔笑起来：“行啊，那我们赶紧去把正事处理了。”
这话题是过不去了，沐恩放弃了，他摆出严肃的表情，正色道：“我的表达可能不太准确，但是……”
“我暂时不考虑这个问题，不好意思了。”
泽维尔：“所以你之前在飞机上只是单纯想占我便宜，到了目的地，不需要我这‘枕头’了，就不考虑这事了是吗？”
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睛睁大，满是不可置信，并迅速含了两包泪，控诉他：“我看错你了，你居然是一个吃了就跑的渣o！”
沐恩：“？？？？？？？？”
被雷劈也不过如此了。
沐恩足足过了十几秒才回过神，嘴角抽搐，用反问的语气道：“我吃什么了？”
泽维尔无辜地眨巴眼：“一个年方十八冰清玉洁且貌美如花的少年的嫩豆腐。”
沐恩：“……………………………………”
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前几天被人看到光着上身都还会不好意思！
这才几天？！
看到他表情，泽维尔撑着头笑出了声，半晌，收了笑，道：“不开玩笑了，你要说什么？”
要说什么？
沐恩脑袋一片空白，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原本想说的是什么。
但他没想起来，个别坏心眼的却发挥开了：“是不是突然觉得良心收到了谴责，不要担心，我不会用这件事威胁你对我负责，虽然我的清白交代在了你手里……”
沐恩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我什么时候……”
泽维尔有理有据：“你看我的身体。”
沐恩不吃这个亏：“瑞文也看了，你去找他。”
“他已经脏了，”泽维尔更不吃亏，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而且隔着监控难免失真，不如当面看得清楚……”
“闭嘴！！！”
沐恩彻底麻了。
薇若拉星上那个沉默寡言一章说话不超过十句的泽维尔到底去了哪？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有的蛇还活着，却已经开始被人怀念了。
泽维尔从善如流地闭了嘴，一副十分乖巧听话的模样。
实验室中终于恢复了它应有的安静。
沐恩摸了个一次性的杯子，走到屋角去接水，原本出于习惯想客气一句问实验室中的另一个人要不要喝，还没问出口，泽维尔积极地说：“要喝。”
沐恩把话收了回来，冷冷道：“你不是十八岁的美少年吗？小仙男都是吸风饮露的，不需要喝水。”
泽维尔：“……”
“好吧，”泽维尔垂下眼睫，委委屈屈地说，“为了做你的小仙男，我就不喝了。”
沐恩顿时觉得嘴里的水变了味。
“行了，不开玩笑了，”泽维尔看逗的差不多了，预备鸣金收兵，“不是还要说正事吗？”
沐恩面无表情看着他，等着他下一句正事完了我们再接着聊。
然而等了半天，泽维尔说的却是：“如果事情涉及到‘灵魂’这样虚无的概念，那雷哲·南玻还是不是本人就很难说了，很可能不会来，我们守在这也没用。”
这话题转换的也太快了，沐恩有些意外，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泽维尔端正了坐姿，嬉皮笑脸的表情收的一干二净，正儿八经地说：
“现在能确定的几个敌人，帝国那位吃撑了搞实验的神秘人，司令官，司令官的崽种徒弟，还有迦南……不对，迦南不算完全的敌人，不过我个人建议顺便做掉她。”
前几位是处心积虑想置他们于死地的，迦南倒不想要他们的命，但是想利用他们除掉艾伯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幕后大boss暂时不管，我们先清小怪，这位太监兄是肯定知情且参与的，瑞文未知，我倾向于他知道”
“他被你截取了信息，现在大概也发现不对了，很难说他有没有设置什么应急措施。”
说到这，他倏地一笑：“设置了最好。”
他们没有证据，就算把瑞文扣在审讯室也没用，最多问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人家吃得好睡得香，半点不慌。
但他要是自乱阵脚，或者自作聪明。
证据不就来了？
谈到正事，沐恩顿时把刚刚的谈话抛到了脑后，脑子重新启动，也跟着思考起来。
闻言，他摇了摇头：“瑞文很狡猾，他做事基本不会自己出面，就算设置了什么，也不会给我们留机会，除非他下面的人慌了手脚……”
泽维尔：“为什么要等他下面的人慌了手脚给我们送把柄？”
沐恩：“你是说？”
泽维尔拿起桌子上的终端，两指夹着宛如纸张般轻薄的设备晃了晃：“迦南不是都把刀子递到你手里来了？”
沐恩：“我们没有证据……”
这是必然的，否则，依照迦南对他的痛恨，早就把证据打包全世界人手一份了，何必再拐了几道弯把资料交给他们？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泽维尔一字一字道，“除非……他慌了手脚。”
“瑞文是不会慌了手脚的，但你猜，这个三百多岁的批皮老头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