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傍晚时分, 裴应许回到家。红姨迎上去，带着一点担心和自责告诉他，邵云上下午出去过。
“邵小姐说要去那边拿东西，我说让别人去拿, 她又不肯, 非得自己去。我实在拦不住。”
裴应许的反应比她想象中平静。他微一点头, 问：“现在回来了吗？”
“回来了，喂过宝宝，应该是睡了。”
裴应许又点了下头：“我上去看看。”
红姨目送裴应许上楼，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
她总觉得先生和邵小姐的关系怪怪的, 孩子都生下来了, 至今还没有复婚的打算。
可是要说不恩爱吧, 又不像。先生温柔体贴，邵小姐温顺善良, 怎么看也是一段良缘。
看不懂。
－－
裴应许在卧室门边停了一小会儿，才轻轻拧开房门。
窗帘是放下来的，里面开了床头灯, 营造出了夜晚的氛围。邵云上和宝宝都在各自的床上安睡着。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 刚在床边站定，邵云上睁开了眼睛。
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他还是看到她眼角稍纵即逝的泪。
邵云上的声音有点刚刚睡醒后的松软和沙哑：“今天有事吗, 一整天都没见到你。”
“出了趟远门。我先去洗澡, 免得把细菌带到家里。”
“好。”
裴应许转身进了浴室，带着一身水汽出来时，邵云上已经爬起来，靠坐在床头。
旁边的婴儿床上, 邵荣嘉仍然睡得很香。
裴应许走上前，弯下腰，很轻的亲了亲他的小额头。
“今天倒是很乖，这么能睡。”
“大概是饿着了，哭了很久，哭累了。”
裴应许抬起头，无声地看着邵云上。
邵云上舔了下发干的嘴唇，轻声解释：“我下午去了那边一趟，回来得有点晚，把荣嘉饿着了。”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今天是许哥的忌日。”
裴应许伸出手，将宝宝的一只小手纳到自己的手心里，垂着眼看着他，点头。
“我记得。今天我去了你老家一趟。你不方便，我代你去看看他。”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惊雷，把邵云上击懵了。
直到裴应许把手机递到她的面前。
“我拍了相片，要看吗？”
手机屏幕上，是荣许的墓碑，那上面，是永远都不会老去的荣许。
邵云上低着头，盯着那张相片看了很久，默默地将手机还回裴应许手中。
“这么远，你没必要辛苦这一趟。”
“没事，我也想看看他。西西，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把他迁到这边来，找个好一点的地方，以后也方便你去看他。”
邵云上垂着头，露出的脖颈雪白纤细而脆弱，好像不堪重负，很轻易就会折断。
“入土为安，就别打扰他了。裴应许……”
裴应许一愣。
邵云上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裴应许又上前一步，贴着床沿站着。
邵云上直起身体，跪在床上，无声地抱住他。
她只是抱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裴应许也一直没有问，任由她抱着，直到邵云上先开了口。
“你累不累？”
“还好。”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他把“马上要吃晚饭了”咽下去，点头：“好。”
邵云上松开他，往旁边挪了一点，给他腾出地方，看着他在床上躺下来。
她立即贴过来，头枕到他的胸前，闭上了眼睛。
裴应许默默的抱着她，隔了半晌，他说：“西西，宝宝已经出来了，其实你有没有觉得，如果我们有法律上的夫妻关系，会对他更好？”
邵云上仍然闭着眼睛，声音极低，好像很累，又好像是呓语。
“就这样吧……就现在这样吧。”
裴应许抿紧嘴唇，没再多言。
－－
几天后，邵云上生日。
裴应许忙活了半天，亲手做了一个生日蛋糕。许愿，吹蜡烛，他把蛋糕切成小块，递了一块给她。
“好甜。”她笑，“你是不是放了很多糖？”
裴应许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立即皱紧了眉头。
“要不别吃了。”
他伸手去夺，邵云上手一缩，把蛋糕藏到身后。
“做给我的，就是我的。我喜欢吃甜的。”
裴应许沉默着看她将那一小块蛋糕全部吃下去，还发出意犹未尽的感叹。
“真好吃啊。”她仰着头，冲着他笑，眼里亮晶晶的，“如果我再吃一块，会不会很容易变胖？”
裴应许笑着低下头，亲了下她还沾着奶油的唇角：“会。”
邵云上脸上的笑一下子垮了，气呼呼的看着他，想了想，似还不解气，揪着他的手，轻轻地拧了一下。
－－
小孩子见风长，到了九月份，邵荣嘉已经开始有很丰富的表情，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哭，倒是像妈妈小时候那样特别爱笑，喜欢自己一个人咿呀。
自宝宝满两个月后，裴应许开始回公司主持大局，不过除了非常必要的应酬，他每天都会准时回家，换了衣服，就开始全程陪着宝宝玩。
裴应许生日那天，两人第一次丢下宝宝，单独外出就餐。
还在哺乳中，邵云上不能喝酒，只好喝果汁。
她拿自己的杯子碰了下裴应许的酒杯。
“生日快乐。”
裴应许一口将酒饮尽，笑着问：“有礼物吗？”
邵云上抿唇笑：“当然有。在家里。”
裴应许好像很有兴趣：“是什么？”
邵云上思考了一下是否要先保密，后面感觉并没有这个必要。
“领带。”
“昨天出去买的？”
“嗯。”她最近一段时间，只有昨天出过门，所以裴应许才有此猜测。
“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裴应许虽然在笑，笑容也和以前并没有多少分别，邵云上却敏锐的感觉到，他其实并不开心。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大概缘于她对他多少也算是熟悉了。
心中思忖了好大一会儿，邵云上突然间意识到，裴应许或许是从她的态度中感到了敷衍。
可是她无法辩驳，因为的确是昨天才想到这件事的。
她心中一直记着的，是另一个日期。直到昨天才陡然想起，自己记错了。
“裴应许，我……”
裴应许无声地注视着她。
邵云上在这种沉默里，渐渐失去了撒谎的勇气。
也没有解释的勇气。
裴应许笑了笑，往她的杯子里倒上果汁。
“等明年，我们应该就可以带着荣嘉一起庆祝了。”
“嗯。”
“那明年他周岁生日，要摆酒庆祝吗？”
邵云上沉默了一下。
荣嘉满月时，她以他太小，不适合见太多陌生人推掉了满月酒。
周岁的生日，始终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
“摆一下吧。”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别请太多人。”
裴应许温柔笑着：“好。到时候我列好名单给你看一下。”
“好。”
后面菜上来了，两人安静吃饭。回到家时，荣嘉已经睡着了。
两人先后洗了澡，躺到床上。
房间里很静，邵云上可以清楚得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裴应许。”
“嗯。”他转过身，侧躺着看着她。
“你还没看礼物呢。”
他轻笑：“我还以为你又忘了。那，现在可以看吗？”
邵云上：“可以。不过我放在你的书房里了。”
裴应许挑了下眉：“该不会是要我寻宝吧？”
邵云上连连摇头：“不是，就放在第一个抽屉里。”
裴应许下床去书房，邵云上跟着过去。
邵云上很少进裴应许的书房，裴应许对她倒是完全不设防，有时候要拿什么文件，或者要从电脑找什么资料，还会请她帮忙。
邵云上平时在家里，也会帮着他收拾一下，擦擦灰什么的。
其实这很没必要，裴应许这个人大概是有点轻微整理癖，或者洁癖，所有东西都归纳得十分有条理，一尘不染。
裴应许从第一个抽屉里拿出那个长条形礼物盒，打开，里面是一条中规中矩的深蓝色条纹领带。
“谢谢。”他低头亲了下她的脸，“我想一下，明天该穿什么衣服配它。”
邵云上自他手中抽走盒子，丢到书桌上，然后伸手抱住他。
“还有一件礼物的。”
裴应许似是意外：“嗯？”
邵云上稍微踮了下脚，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嘴唇。
“这个吗？”裴应许笑，“谢谢。我很喜欢。”
邵云上嘴角微翘，摇头。
“不是……是这个……”她收回拥抱他的手，在裴应许不解的目光中，垂着眼，慢慢将手放到他睡衣的第一颗纽扣上，轻轻地揭开。
然后是第二颗。
揭到第三颗时，裴应许摁住她的手。
“西西。”
邵云上手不能动，将脸贴到他胸前。
“医生说，可以了。”
裴应许沉默了片刻，亲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再等等吧。等你身体更好一点。”
她不是第一次求欢被拒绝，可是不同于荣许，裴应许的拒绝，让邵云上感受到某种微妙的隔阂。
他那么精明的人，其实比一般人更加敏感。
大概是受入睡前情绪的影响，邵云上梦到了裴应许。
他出了车祸，很严重的车祸，眼看着车就要爆炸了，她却怎么也没办法拖他出来。
邵云上急得不行，而梦中的她双手一点力气都没有，无论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拖动裴应许分毫。
偏偏裴应许一直不肯配合，一直赶她走。
邵云上又气又急，一下子哭了。
“西西。”
邵云上猛地睁开眼，暖橙色的壁灯光线里，裴应许半支着身体，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原来并没有车祸。
简直如劫后余生，邵云上用尽全力，一把抱住裴应许。
“西西……西西……”裴应许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邵云上不想说，她心脏狂跳着，还没有完全从梦中的情绪中走出来，一个字都懒得说。
她用力吻上他的嘴唇。
裴应许愣了一下。
邵云上趁机吻得更深。
裴应许反应过来，做了个后退的动作，他退一点，邵云上就追上前一点，两人的嘴唇始终粘在一起。
裴应许跌回床上，邵云上翻身压上去，嘴唇还压着他的。
最后，裴应许凭着力量的差距，还是把她短暂推开。
邵云上居高临下盯着他，急剧地喘息着，眼神凶狠无比，又委屈无比。
无声的对峙中，裴应许忽然一把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用力压向自己。
－－
这个新年，家里非常的热闹。裴应许早早休了假，在家里陪孩子。邵荣嘉长了小奶牙，学会了爬，喜欢撅着屁股满屋子转，不喜欢大人端过来的辅食，每次吃到嘴里又噗噗吐出来，看着妈妈气到变形，就开心的咧着小嘴笑。
他一笑，邵云上更气了，捉了他软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拍几下。
“让你不乖。”
邵荣嘉可一点不怕，转头又冲裴应许笑。
裴应许面对他时，总是格外的心软，很自然的帮他找理由。
“要不下次换一种吧，这个可能不合他胃口。”
邵云上狠瞪了他一眼：“你就惯着他，都养成坏习惯了。”
裴应许帮邵荣嘉擦干净小脸小手，把他从婴儿椅中抱出来，亲吻他鼓鼓的小脸颊。
“惯不坏，该立规矩的时候，肯定会立的。”
邵云上斜眼看他，一脸“就你，我怎么不那么相信呢”的神色。
裴应许被她的表情逗笑了，轻轻地拧了下她的腮。
邵云上顿时更气了，连大带小一起揍了一顿才解气。
年三十那晚，裴应许带着邵云上，单独去了以前的住处，翻出那辆许久未用的单车，带着她骑了好长一段的路，放了很久的烟花。
四周黑黢黢的，烟花在头顶带来的片刻光明里，裴应许从背后拥住她，亲吻她。
空气清洌，他的身体却是暖的。
邵云上又闻到他身上那种很好闻的味道。
裴应许的手机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响起。响了很久，让人无法忽略。
裴应许不情不愿地松开她，接通了电话。
邵云上坐在一边，还觉得双颊发烫，并不在意来电的人是谁。
倒是裴应许挂断电话后，笑着问她：“猜一下是谁打过来的？”
又来这一招？！
邵云上干脆拒绝：“不猜，讨厌死了。”
裴应许笑着用力亲了她一口，没再卖关子。
“是裴自馨。”
邵云上愣怔了一下，立即生出几分警觉。
“她干嘛？骂你吗？”
裴应许把手机放进大衣兜里：“不是，是祝我新年快乐的。”
邵云上大惊：“她？”
“嗯。经过这一年，感觉她比以前要懂事一些了。我说过，其实她还算是比较单纯。”
裴应许真正不放心的人，其实是病情正在逐渐好转的杜雪茶。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结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