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他，是谁？
与曹猛、曹攸的小心不同，司马炎现在可没空搭理曹复。
各衙门上报的数据很揪心，死于涝灾的、瘟疫的、饿死的、民乱的，统计下来，竟占了洛阳过半数人口，周边好些村镇，没有一个活口，农作物大面积绝收。
司马炎忙着分派各衙门救灾工作，安置百姓，帮着百姓建房子，统调各种生活物资，千头万绪，等他可以松口气了，已过去两月有余了。
这日，御书房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司马炎沉着脸，冷眼看着底下跪着的中年人：“程忌，如此大事，你竟然半点风声都没得到，你让朕，如何处置你呀？”
程忌，晋国派往吴国的密探头头，正是他造谣孙皓死了，借孙皓之手，除了孙奋和孙奉。
程忌闭了闭眼，伏地道：“是臣失职，陛下斩了臣，臣也无话可说。”
孙皓的毒计，害死了半城的人，程忌知道罪过太大了，没法替自己求情。来之前，他已交代好后事，只盼司马炎别牵累他家小。
司马炎重重拍了拍桌子：“你的脑袋能抵洛阳半数百姓的命吗？”
此次瘟疫，光他就死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还有两个嫔妃，宫婢死得更多。
各大王府、高官显贵的家中，也死了不少人，沛王司马景，三房小八房的司马殷，还有许多亲缘远些的宗室亲眷，加起来，死了竟有好几十人！
以往灾难降临，死的大多都是平头老百姓。这次的灾难，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无一漏过。
前阵子，洛阳是水城，这会儿，满街满眼望去，一片素白哀戚之色。
程忌重重叩头：“臣，知道罪无可恕，无可辩驳，请陛下降罪。”
程忌家中也死了不少人，吴帝孙皓如此大的手笔，他竟然半点儿风声都没得到，身为晋国在吴国的密探头目，他羞愧难当，一心求死谢罪。
司马炎冷着脸，重重哼了一声：
“你的脑袋，朕先记着，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找补回来，朕咽不下这口恶气。你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给予孙皓重击。不如此，对不起我洛阳半城百姓！”
程忌愕然，不敢置信地看向司马炎，犯下如此大过，皇上竟然没斩了他的脑袋！
司马炎又是哼了一声：“还不滚，等朕请你吃席吗？”
程忌再次叩头，哽咽道：“臣……这就滚。”说完，爬起来，倒退着出去了。
君王的怒意，只能用行之有效的反击来抚平，其他的，多说无益。
曹复一行回了丹阳郡，诸葛胤压根没问结果如何。
过了三日，曹复实在受不了了：“先生，您怎么不问问，此次行动，结果如何？”
诸葛胤慢悠悠抬眉：“结果……如何？”
曹复气闷，瞪眼瞅着先生，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诸葛胤笑笑，自顾自看书，也不理他。
生了半天闷气，曹复凑到诸葛胤近前，一把抽掉诸葛胤手中的书，撒娇般唤了声：“先生——”
他视诸葛胤为父，也只有在诸葛胤跟前，才有几分小儿模样 。
诸葛胤好笑，坐直了身子：“好吧，说说吧，结果……如何？”
曹复把前前后后的事，叙述了一遍。他一边详述洛阳的惨况，一边仔细观察先生，见先生眉目不动半分……
“先生，您……真不怪康儿心狠？”
诸葛胤温和地看着他：“再给康儿一次选择，康儿会如何做？”
曹复转转眼珠子，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见死不救！
诸葛胤笑了：“你看，你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何必这般纠结？”
曹复不说话了，死了那么些人，说他一点都不内疚，是把他想得太坏，可若重来一回，他还是不会错过大好的报仇机会。
诸葛胤盯着曹复眼睛，一字一顿道：“做了，就做了，不要后悔，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做事最忌瞻前顾后。”
曹复敛眉，半天不语。
诸葛胤叹口气：“好了，带你见个人，随为师走一趟吧。”
曹复纳闷，见个人？谁？见先生没有解说的意思，按下心头疑问，跟在诸葛胤身后。
人，不在他们居住的宅子里。
曹复跟着诸葛胤坐上小船，在四通八达的河道里行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来到地方。
眼前是一座极普通的江南宅院，院子周围植着许多高大的枫杨树，将整个宅院团团围在中间。
不知从哪蹦出个人来，朝他们拱手一礼：“先生，主子。”
曹复眨眨眼，他不常在人前露面，寻常帮众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只有摸金校尉才会称他主子。
摸金校尉是他的嫡系部队，寻常地方，不会用摸金校尉守门，曹复对这座宅子好奇了几分。
那人没带他们走正门，而是穿过枫杨树，在院墙某处按了几下，院墙打开一道豁口，见他这般，曹复的好奇心被吊得足足的。
进到宅院内，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小桥、流水、假山、亭子间……
他脱口而出：“这是……这是，我的寝宫！”
司马炎刚带着他参观了一圈晋宫，重点去了他曾经的寝宫，曹复一眼就认出来，这处宅院是仿照他曾经的寝宫建的。
诸葛胤点点头：“不错，为了把它建起来，花了不少人力物力。”
仿造他的寝宫干嘛？曹复很纳闷
诸葛胤笑笑不语，带着他继续往里走，转了几处回廊，在一扇开着的窗前停下脚步。
曹复探头朝里望去，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人正对着他们，一人背对着。
曹复眼眶微红，这里……仿的是他曾经的书房。
正对着他们那人，一身青衫，穿着打扮，甚至眉眼都有些像诸葛胤。此情此景，一下把曹复拉回到遥远的记忆中。
青衫人注意到窗外的动静，扫了他们一眼，随即收回视线，问他对面之人：“你是谁？”
“我，我……”
那人挠着脑袋想半天。
青衫人拿起一块儿糕点，他对面之人伸手要够，青衫人不给，又问：“你，是谁？”
“我是……曹复。”
曹复大惊，看向诸葛胤，他，是谁？
诸葛胤抿唇不语，静静注视着屋内的动静。
青衫人笑着将手中的糕点递与那人，那人一口将糕点吞下，呜咽着看向糕点碟子，似乎在说，还要。
青衫人又问：“我，是谁？”
那人想了想，大声道：“朱先生。”
说完了，很得意地伸手跟青衫人要糕点，青衫人没给，铺开一张白纸，递给那人一支笔：“把我的样子画下来。”
这个要求似乎有点难，那人嘟嘟囔囔，他说的很小声，曹复听不清他在咕哝什么。
虽不满，那人还是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看到这儿，曹复有点明白了。
诸葛胤没什么表情地转身离去，曹复又朝里面看了一眼，才急步跟了上去。
二人找了处亭子间坐下歇脚，有下人来上茶点。
曹复迫不及待问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