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江湖郎中
“镜水阁……”
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老人惊叹不已，却对镜水阁的牌匾生出一丝疑惑。听说，镜水阁的牌匾是纯金打制的……传言不可信，不可信啊！
他连连摇头，把毛驴拴在斑驳不堪的银杏树上，走到门前，拍拍门环。
“镜水阁暂停营业，去别处看看吧。”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老人寻摸半天，发现声音是左边角楼上传下来的。
他朝角楼上的护卫喊道：“老朽请见镜水阁少东家。”
护卫轻嗤一声：“老头，想见我们少东家的，能围着洛阳城排好几圈，别说少东家没法见你，就是能见……怕是也没工夫搭理你。”
来镜水阁的非富即贵，还真没有像老人这般骑着个毛驴请见的，侍卫起了怠慢之心。
老人走南闯北，见多了狗眼看人低的，不以为意，大声道：“不见你们少东家也行，我要在你们施药的地儿坐诊，你们让我坐诊就行。”
护卫一听，原来是个大夫，轻慢之心去了少许：“坐诊？去城门口，找那儿的兄弟就成，咱们不管。”
老人心说，找他们行的话，我跑镜水阁来干什么，耐心解释道：“他们……要行医证，我……没有行医证。”
护卫笑了，原来是个江湖郎中：“老人家，这个……咱们就帮不了你了，就算你找到少东家跟前，也帮不了你。”
老人是听说洛阳遭了灾，以他的经验见识，大灾过后必有大疫，才紧赶慢赶着来的。
路上，见到许多村镇瘟疫横行，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更是昼夜不歇地往这儿赶。
谁知，到地儿了，连个坐诊大夫都当不上，搁在以往……以往……
眼珠子转了转：“我在城门口，听说少东家也染了疫症，你们让我给他把把脉，不是老朽夸口，要是我都治不好你们少东家，怕是这天下没几人能治得好他。”
见老人胡吹大气儿，护卫没了耐性，不耐烦道：
“少东家身子骨金贵，哪里轮得到你一个江湖郎中给他瞧病，走，走，走，该去哪，去哪，没工夫跟你磨牙。”
老人急了，叉着腰，跳着脚骂道：
“我……我是王叔和，王叔和，二十多年前，老夫就名声在外了，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若不是老夫存着颗悬壶济世之心，怎会不远千里跑来洛阳，你打听打听，都这会子了，有谁还敢往洛阳跑……”
角楼上的护卫被他的气势震住了，互相打听：“王叔和？王叔和是谁？哥几个，听过他名头没有？”
护卫们大多来自蜀地，又少有接触大夫，哪里听过‘王叔和’三个字啊，齐齐摇头。
可老人的口气很大，寻思，还是上报吧，免得走了宝，被上头埋怨。
“等着，给你通传一声，上头见不见你，咱们可不保证。”
王叔和松了口气，抹了抹头上的汗，给通传就好。
曹复一干人，正在玩投壶。
外面水深火热，走哪，都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惨象，实在没地方可去，只好窝在镜水阁自己找乐子。
听护卫说，门外一个叫王叔和的江湖郎中能治瘟疫，没当回事。他们的疫症本来就是假的，根本不关心大夫的事，不耐地挥挥手：
“让他该去哪去哪，想坐诊，去找官家，找咱们一个商户，作甚。”
护卫把话带了回来，王叔和一腔热血奔着救人而来，结果到地儿了，连受冷遇，气得跳脚骂道：
“你们……你们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草菅人命，草菅人命！！不拿别人的命当命，难不成，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老朽虽没有行医证，可也活人无数，却被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阻在门外，我，我，气煞老夫……”
护卫瞧在他是个老人家的份上，也不理他，全当瞧乐子了。
王叔和骂得口干舌燥，也耐何不得，无奈，只好牵着毛驴另想它折。
御医署将城内染疫的居民都集中到了城南，王叔和打听着来到城南。他没有行医证，就自荐在城南做了个帮闲大夫。
忙了几日，王叔和对城中瘟疫有了些心得。
“李御医，我琢磨了个方子，您给瞧瞧？”
王叔和将手中的方子递给御医署派下来的李御医。
李御医五十多岁，一脸傲然，他顶瞧不上这些江湖郎中，认为他们顶多就是有些医学常识的江湖骗子。
接过方子，轻蔑地扫了王叔和一眼，扬着声音念道：
“泽兰叶3钱，当归2钱，赤芍1钱，青皮1钱，降香1钱，秦艽1钱，骨皮1钱，人中黄1钱半，紫草茸1钱，僵蚕1钱半，连翘1钱，蝉退1钱半，白芷5分，生草1钱……”
方子好像是那么回事，他瞅瞅王叔和，皮笑肉不笑道：
“老王头，黄掌史都没琢磨出方子来呢，你就琢磨出方子来了？你这不会是从哪个画本子上扒下来的吧，吃死了人，咱们可吃罪不起。”
王叔和一心救人，顾不上计较他的态度，谦逊道：
“大人，小的行医四十余载，从不敢拿人命开玩笑。这方子，是老朽自己琢磨出来的，老朽走南闯北，治过不少疫症，就算这方子救不了人，也万万吃不死人的。反正，现在也没有根治的法子，疫情如此严重，不妨，先试试？”
李御医嗤笑：
“你说试试，就试试？你以为你是谁？城内现在缺粮少药，不多的药材还是镜水阁少东家运来的，试错了，浪费了药材，岂不可惜？”
王叔和不死心，追问道：
“那……先在那几个快不行的病人身上试试？他们眼瞅着快不行了，没准能救人一命也说不定呢。”
听他这般说，李御医更加确定，王叔和就是来撞大运的，治好了是他的功劳，治死了，反正人也快死了，怎么都与王叔和无关。
眼中的鄙夷更甚，将方子塞给王叔和：“本官做不了主，你看看有谁敢让你在病人身上胡治。”
说完，转身走了。
王叔和跟在他屁股后头，不断解释方子的药性，与病人的病症是如何的契合……
李御医越听越烦，恨不得把耳朵捂上，脸一沉：
“老实干你的活去，不愿意干，一边待着去，本官忙得很，没功夫跟你闲扯淡。”
王叔和又想把自己的名头抬出来，可在镜水阁碰了一鼻子灰，说出来怕李御医不知道，白惹人笑话，只好去求别的御医，转了一圈，没谁愿意听他多说一句。
他想拿些药材，给危重病人试药，没有御医们的手令，取药的医童也不敢把药材给他，王叔和是处处碰壁。
瞧着得病的人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王叔和急得直跺脚，左思右想，转身出了救济署。
惹人生厌的王老头走了，几个御医聚一堆嘲笑他：
“也不知哪来的老家伙，到这儿招摇撞骗来了，黄掌史都治不好的疫症，他一个江湖郎中就能治好了？”
“就是，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拿个破方子，满大街找人给他瞧……”
“没准人家是藏在民间的神医呢？是咱们有眼不识泰山！”
“哈哈哈……他白日做梦呢吧……”
……
望着宫禁森严的晋宫，王叔和眼眶红了红，离开二十多年了，没想到，还有再回来的一天。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找到一个禁卫，说道：“麻烦通传一下御医署的黄掌史，就说，王叔和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