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乱象频生
洛阳城外，从青要山的方向过来两万兵马。
司马炎派出好几路人马，终于将消息送到青要山驻军当中，驻守青要山的是司马炎同父异母弟弟，乐安王司马鉴。
得知洛阳大水围城，司马鉴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当即整顿兵马，前往洛阳。
两万兵马动作起来不是小事，粮草、装备之类的物资要跟上，加上河堤破防，道路难行，还没走出一半的路程，就被大水阻住了去向。
望着茫茫无际的水面，司马鉴方知洛阳的灾情有多严重，当即命令部队就地驻扎，先筑堤疏淤。
与此同时，从濮阳和颖川方向也来了两队人马，都被大水阻在了离洛阳不远的地方。
送消息到濮阳和颖川的传讯兵，费尽千辛万苦，险险丢了性命，才把洛阳大水围城的消息，送到琅琊王司马伷和梁王司马肜处。
皇上有令，二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着手筹备粮食和药材。他们采买的量大，花了不少时间，加上路程耗费，到这儿，离洛阳遭灾，快过去两个月了。
没亲眼瞧见，只是在脑子里想想灾情的惨况，亲眼瞧见了，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越靠近洛阳，水灾越严重，好些村镇，尸横遍野，到处都是凄惨的哭声。见到有大军靠近，疯了一样向他们求救。
司马伷和司马肜都是带着任务来的，把粮食和药材都分了，就没办法交差了，硬着心肠将灾民们驱散。
司马伷是常年带兵的将军，手底下都是虎狼之师，对付区区乌合之众，小菜一碟。
司马肜就要差多了，手底下的人，寻常护护家宅勉强凑合，对上疯了一样的灾民，立即溃不成军，带来的粮食和药材被抢了一多半。
瞧着剩下不多的粮食和药材，司马肜欲哭无泪，这么点东西送到洛阳，够干什么的。
他本来在皇上跟前就不如几位兄长得脸，还想趁着洛阳遭灾，在司马炎跟前卖个好呢，结果，还没到地方，被灾民抢光了。
他不敢就这么去洛阳，要是让司马炎知道他这般无用，老脸还要不要了。
无奈，司马肜只好寻了处高地驻扎下来，命人赶紧回颖川，再多置办些粮食和药材送来。
本来他比司马伷离着洛阳近些，一来一回，反倒比离着远的司马伷到得还晚。
司马伷虽没被抢，却遇到了比司马肜更难办的事。
离着洛阳还有五十里地的时候，大水将前方的道路淹没。探子在探路的过程中发现，附近的村子死了好些村民，还有不少人患了很奇怪的病，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将情况上报给司马伷。
司马伷脸色铁青，瘟疫！绝对是瘟疫！
司马伷的亲随，哆嗦着问道：“王……爷，咱……咱们……还往前……走吗？”
探子回禀的时候，声音不小，很多人都听到了，前途多艰难，他们都敢走，可遇上瘟疫……就两说了！！
司马伷回身瞅瞅一路上不喊苦，不叫累的部下，让他们冲锋陷阵，没人会皱下眉头，可一听瘟疫……人人眼神闪躲。
当下医疗条件简陋，一旦染上瘟疫，一死就是一大片，谁敢往前走！
不走，皇上怎么办？洛阳城中的百姓怎么办？
司马伷举棋不定，皱眉沉思良久，下令：“后退，后退十里，找个安全的地方，驻扎下来再说。”
洛阳百姓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也是命，他不能因为洛阳百姓，让自己人去送命。
司马伷暗暗庆幸，幸好，幸好，幸好皇上派来的传讯兵被他留在封地休养了，万一让皇上知道他怯步不前……哪有他的好果子吃！
十五年前，因为他的亲兵没能拦住曹髦，本应封亲王的他，封了个郡王。还想借这次的事，修复一下与皇上的感情，表表忠心，谁知竟碰上瘟疫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皇上啊，皇上，别怪皇叔，怪只怪瘟疫太可怕！
～～～～
洛阳城中的情况非常不好，每天都在死人，病死的、饿死的、得瘟疫死的……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腐臭的味道。
皇宫外，又开始聚集求助的百姓，不仅皇宫，每个高门府邸门前都堆满了寻求帮助的人。
可惜，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人们饿极了，饿疯了，也被城中的惨象吓疯了，开始盗、砸、抢，疯狂地为自己寻得一丝可以活命的机会。
镜水阁外的灾民比往日多了一倍有余，邢三的小队已经控制不住局势了，灾民们疯狂地打砸着镜水阁的大门。
“开门，开门，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开门，开门，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
“我要活命，我要活命，开门啊，开门啊……”
……
角楼上的护卫，射下的不再是钝头羽箭，而是带着尖刺的箭矢。他们不射要害部位，只往灾民的胳膊和大腿上射。
饥饿麻痹了灾民的神经，他们看不到自己受伤了，没命地冲击着镜水阁的大门。
有人发了狂，捡起地上的箭矢扎向身旁的人，场面逐渐失控。
邢三一伙退到外围，惊恐地看着发了狂的人们。
同样的场景在洛阳各个大街小巷上演，就连皇宫也不例外。
全副武装，披挂上阵的禁卫，没能吓退饿疯了、怕疯了的人们，人流如潮地往皇宫里冲去。
陈升无奈，命令禁卫杀一儆百。
血，没能让发了狂的人们停下来。他们叫嚷着，咆哮着，踩着同类的尸首也要往里冲，局面越来越不受控制。
这天，按时按点的200个白面馍馍没能送到邢三手中。
常彪出不来了，曹攸也不可能让常彪出来。曹攸冷眼瞧着底下嘶喊、叫骂着的灾民，眉宇间不带半分情绪。
人旦存善良之心，是你还有善良的可能，陷入绝境的人们，脑子里只有‘活下去’三个字，‘善良’与他们无用……全城都疯了！！
司马炎气红了眼，城中乱成一团，毫无秩序可言。
好些大臣的府邸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商户们更惨，一辈子的积蓄，转眼化为乌有。
面对城中乱象，司马炎毫无办法。
邢部、大理寺、巡防营、京兆尹，包括禁军，全城的士兵都跟救火队员一样，四处扑火，却收效甚微。
最后，连士兵都跟着打、砸、抢，粮饷发不下来了，他们也有一家子人要养，要活命，皇上指望不上，只能靠武力夺取他们需要的东西。
“救援的人呢，琅琊王、梁王在哪？乐安王在哪？他们都在哪？朕派出去那么些人，朕不信，他们没收到洛阳遭灾的消息。他们想干什么？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其他州府的人呢？洛阳失联，朕不信，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平日里，个个在朕跟前表忠心，他们的忠心在哪？在哪？？朕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哪？在哪？？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个个都在看朕的笑话，在看朕的笑话，朕要摘他们脑袋，摘他们脑袋，诛他们九族，诛……”
冷静自持的君王，发起脾气来，跟街上疯汉没啥分别，有的没的，一股脑往外说。
邓询一干在御书房伺候的内侍们，缩着肩膀，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宫里的膳食，已从三顿改一顿了，就这一顿膳食，顶多分半个饼子，一碗清粥。
身为皇上身边一等一的大红人，也就比寻常宫婢多领一个饼子。
邓询饿的腿肚子打颤，两眼发花，老天爷啊！末日……降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