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瘟疫起
自那日起，曹攸再未出现，镜水阁外的热闹，却一日都没间断过。
百姓的愿望得不到满足，还是会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能骂出口。
邢三一伙专挑刺头下手，连着打了几架，两边儿角楼的护卫一般不动手，看着邢三一伙要吃亏，才会射下几支钝头箭，帮着邢三解围。
这一来，邢三他们更加有恃无恐。
又到了送白面馍馍的时辰，邢三点头哈腰道：
“常首领，您看……这人越来越多，就我们哥几个，实在支应不开，是不是再招些人进来，小的们也多些帮手。”
跟常彪打了两日交道，邢三已知来送吃食的，是镜水阁的护卫大首领。
常彪已得了吩咐，笑道：“没问题，再招个百八十人的都成，邢兄弟看着办就好。”
邢三喜出望外，本以为能再招一二十人顶天了，没想到，常彪一开口，就给了百八十人的名额。
他赔笑道：“大首领，那……白面馍馍……”
邢三怕人招多了，白面馍馍就不够了，灾民们肯加入，是瞧在白面馍馍的份上，他要把这事先落实了。
常彪很大气：“不就是白面馍馍嘛 ，先给你200个，不够再加。”
闻言，邢三高兴的满脸冒红光。
这两日，常彪每天送来40个白面馍馍，全部交由邢三分配，多出来的，邢三自己留一个，其他的分给能打架的兄弟。
因为掌握着白面馍馍的分配权，邢三在一众兄弟中树立了绝对的威信。可以分配200个白面馍馍，邢三兴奋得直抖。
邢三是附近村子的村民，进城打短工的。那日他反应快，仗着有把子力气，率先出手，赢得了曹攸的赏识。
跟着他一起的，还有不少村民，见邢三得了势，央求他给自己也谋个白面馍馍，邢三也想给自己寻些信得过的帮手，答应村民试试看，没想到还真成了。
眼珠子转了几转，又道：“常首领，您看咱们……”
他扯扯自己的衣裳：“咱们穿得太不齐整了，能不能，能不能……”
雨里泥里混了这么些日子，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子恶臭，衣裳早就破烂的看不出本来模样。
他是想跟常彪要身镜水阁侍从的行头，一是能混身新衣裳，二是站在灾民跟前，说话也硬气些。
常彪笑笑：“我做主给你拿几身来，多了不行，没衣裳的，让他们头顶上绑块儿红布条吧，东西晚些给你送来，这样也方便角楼的护卫照应兄弟们。”
邢三目的达到了，喜得连连说着感谢的话。
常彪拍拍他：“常某还得谢谢邢兄弟，替常某分担了差事呢。”
其实，镜水阁根本用不着邢三他们，常彪不明白曹攸为何如此，问曹攸。
曹攸说了句：能救一个是一个，多了，也救不了。
再多的话，曹攸不说了。
他寻思半天，也没明白是啥意思，去问何肖。
何肖问他：“常首领，您说，那些灾民为啥别的地儿不去，偏往咱镜水阁跑？”
常彪想了想：“欺软怕硬？有人……陷害咱们？”
何肖冷笑：
“肯定的啊，阁主分不清外面那些，是哪方势力的牛鬼蛇神，只好让灾民们以暴制暴，出几个白面馍馍，就能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当然是极划算的。咱阁里准备做得早，可也救济不了那老些灾民，阁主他老人家是挑有用的救。”
第二日，当200个白面馍馍送出来的时候，引起一阵骚动，灾民的眼睛都绿了。
一个多月了，城内的水退了多半，可还有好些地方的明水很深。
洛阳四门紧闭，内外交通断绝，城内缺粮少药，灾民们能吃上口热乎的就不错了，白面馍馍想都不敢想。
邢三很得意，他已悄悄跟相好的村民说了，没敢对外宣扬，他是怕常彪说话不算数，万一事情有变，没法跟村民们交待。
常彪真送了200个白面馍馍出来，邢三声音粗了好几倍。
先头的十几个人，加上自己村的村民，还有几个帮着他们打架的，一共凑了五十个人，每人四个白面馍馍，一一分了下去。
邢三不傻，都是糙汉子，胃口大得吓人，一天四个白面馍馍也就混个半饱，多拉一个人进来，就少分一个白面馍馍。
城内已断粮，人多了，万一以后镜水阁拿不出白面馍馍，自己的威信也受影响，50个人的小队伍，将将够使。
常彪很贴心，不仅送了白面馍馍，还送了些盐菜和水出来。
邢三一伙，在一众灾民可怜巴巴的眼神中进食，那叫一个得意。非常时期，没有尊老爱幼的说法，尊你爱你了，别人的小命就交待了。
在邢三的队伍里，有拖家带口的，自己吃一个，剩下三个分与家人，好歹用一口吃食吊着，将将保住性命。
这么一来，镜水阁外的骂声少了，旦有出言不逊的，邢三带着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揍，立时就全老实了。
镜水阁外，从吵嚷叫骂，到静寂无声，也就几个白面馍馍的事。
又过了几日，城中突然多了许多病人。
初时，谁都没往心里去，缺吃少穿，大水又将城内的污秽冲了出来，里面不知有多少伤人害命的东西，不病才怪呢。
渐渐地，得病的人越来越多，覆盖面越来越广，从贩夫走卒，到高官显贵的后宅，再到宫禁森森的皇宫……全城上下，随处都能听到揪心的哀嚎和急促地咳喘声。
太谷阁的探子将消息送入镜水阁，曹攸闭了闭眼，最怕的……还是来了！！
这日起，他命大厨房每日熬煮些强身健体的中药给阁里人喝，就连门外的邢三一伙儿都没落下。
喝着浓浓的药汤子，邢三很奇怪，这是什么东西？苦了吧唧的。寻思，反正烂命一条，镜水阁没道理害自己，喝就喝吧，全当喝的是水，解渴了。
另外一样东西，邢三就有点理解不了了。
那是用细纱布做成的口巾，曹攸让常彪特意给邢三他们送来的，说，不戴就滚蛋，不用他们在外头维持秩序了。
为了一天四个白面馍馍，傻子才不戴呢！它就是铁打的，也得戴上。虽说大老爷们戴这东西娘们了些，好赖能换白面馍馍不是。
宫里的仆婢，接二连三地倒下，就连宫妃和皇子公主都有染疫的，司马炎很恼火。
大水围城的时候，他已想到此处，提前让御医院的黄掌使做了防备，千防万防还是中招了。黄掌使连轴转了七八日，熬得双目赤红，也没弄明白发病原因。
看着面目通红，呼吸粗重的皇子、公主们，司马炎心痛如绞。
城中百姓一批批倒下，等在镜水阁外寻求帮助的灾民，也有小半倒地不起。
邢三一干人看得心惊，此时方有些明白，李阁主为何给他们喝苦药汤子，还有口鼻上怪模怪样的口巾。
城南那处不起眼的宅子，响起畅快的哈哈声。
“哈哈哈哈……等了这么长时间，还以为没效果呢。结果，哈哈哈……”
黑衣首领横了瘦猴脸一眼：“闭嘴，做下如此伤损阴德之事，你也不怕遭了报应，还有脸笑。”
瘦猴脸尴尬地收起笑容，赔着小心道：“他……他们，可不是我吴国百姓，属下没必要为他们挂心吧。”
黑衣首领冷声道：“都是汉人，本该是一家亲的，什么晋人，吴人。”
瘦猴脸撇撇嘴，很不以为然，见黑衣首领心情不好，没敢再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