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康儿不救

    曹复正在写字，回来两个多月了，陪先生过了个年。

    出去一趟，他长了不少见识，很难再静下心来读书做学问，诸葛胤嫌他心不静，罚他抄《史记》静心。

    知道曹复不喜欢孔子，诸葛胤罚他抄最不喜欢的一卷，史记第四十七卷《孔子世家第十七》。

    初知孔子时，曹复对此人无感，自从遭难以后，他最烦孔子，嫌他满口仁义道德，动不动就劝人向善。善良要看对谁，对错了人，伤了己身，岂不是太无辜？反正他行事不会如孔子那般迂腐不堪。

    太谷阁将孙皓所谋之事，第一时间送了过来。看完，诸葛胤久久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诸葛胤将字条递与曹复，曹复刚抄出点兴致，就被打断了，接过字条，曹复被上面的消息惊住了。

    传播瘟疫？掘了洛水、黄河、伊河、涧河几处河道清空洛阳周边的各大药铺？还有粮店？

    ……此计比毒蛇还毒，针针扎在要害处！若成功，司马炎必定元气大伤。

    “先生的……意思？”

    曹复捏着字条的手攥得很紧，以先生的头脑未必想不出这等毒计，是他不愿想而已。

    跟在先生身边多年，先生的性子曹复一清二楚，先生愿助他除了司马一族，却不愿多伤无辜。因此，行事上束手束脚。

    小的时候还好，随着曹复年纪渐长，他对先生温吞的手段已生出许多不满，特别是在轻易除去司马家的两位王爷后，曹复嗜杀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诸葛胤没回答，扫他一眼，反问：“康儿的……意思呢？”

    曹复抿唇，脸绷得很紧，半天不说话。

    诸葛胤轻轻叹口气，曹复是他带大的，什么性情品性，他一清二楚，遭了那等苦楚，没指望曹复心存善念。

    诸葛胤捡起桌上一卷书，淡淡开口：“康儿大了，此事由康儿做主，为师不参与。”

    曹复眼睛亮了：“真的？先生真许康儿做主？那……康儿视而不见，见死不救呢？”

    诸葛胤眉目不动，只顾低头瞧着手中的书卷：“为师说了，全由康儿做主，为师不参与。”

    曹复不相信一向宽仁温和的先生这般好说话，凑近诸葛胤，歪着脑袋，双眼盯着诸葛胤的脸，一字一顿道：

    “他们不是魏国的子民，是晋国的，康儿不救，不仅不救，还要借机大赚一笔。等事情不可收拾的时候，以镜水阁之名救灾，康儿要坐实了大善人之名，康儿要光明正大走到司马炎身前，哪怕他怀疑我就是曹复，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我。”

    曹复似小孩子赌气一般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长久的压抑已到临界点，先生许他做主，他再难控制杀人的欲望。

    诸葛胤依旧眉目不动：“一切如康儿所愿，先生……不参与。”

    幸福来的太突然，曹复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事，先生真交由他做主：“先生确定？此计若成，洛阳至少要死一半人。到那时，先生莫怪康儿心狠。”

    诸葛胤抬眉，眼神温和地看着曹复：

    “康儿大了，这些……早晚都要交与康儿，康儿做主便好，不用来问先生。”

    曹复瞪着诸葛胤，诸葛胤也回视着他，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二人之间流转。

    许久，曹复确定先生说的是真的，兴奋地跳了起来，想起什么，又弯下腰使劲儿抱了抱先生，才高兴地跑出房去。

    瞧着他远去的身影，诸葛胤眼神悲悯，轻轻叹口气，中原早晚要乱，百姓不死于瘟疫，也要死于战乱。

    与其让百姓死于自己的谋划中，那还不如死在别人的阴谋诡计里。为了康儿，他早就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了。

    曹复最先找的是曹规，曹规管着太谷阁，他比曹复早一步知道孙皓的毒计。

    “规子叔，康儿需要您帮忙。”

    曹规执掌江南第一大帮，又掌控着太谷阁的地下势力，威势已不是十几年前可比。

    见曹复兴奋的样子，曹规就知道跟孙皓的毒计有关。

    “说吧，咱们现在，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康儿就是想把天捅个窟窿，规子叔也必定帮康儿办到。”

    以他们如今的实力，曹规有说大话的底气。

    曹猛跟着曹复一起来的，他还不知道孙皓毒计的事，但见曹复喜形于色的样子，心知，必定与司马一族有关。

    曹复将孙皓毒计的事说了一遍，曹猛心惊，他比曹复多吃了二十几年的饭，见过饿殍遍野是什么样子，那等人间惨剧……至今想来都头皮发麻。

    他跟曹规对了个眼神，此计若成，洛阳半数人口逃不过灭顶之灾。

    曹规道：“康儿的……意思？”

    曹复眼神在曹猛、曹规身上转了两圈，低头饮了口茶，放下茶盏，淡淡道：

    “他们是晋国的子民，不是魏国的，我父皇被司马老贼害死，天下被夺，无人为我曹氏说半句公道话，康儿不救，二位叔叔……以为如何？会不会认为康儿冷血？”

    虽隐有所感，但真听曹复亲口说出来，曹猛、曹规还是喉头发紧。

    他们跟曹复不同，曹复自幼生活在宫里，除了5岁那年历经磨难，余下的时间被他们护得密不透风。

    曹复从未亲眼见过那等人间炼狱，自然体会不到惨绝人寰的场面给人带来的冲击感。曹复是他们带大的，他们深知曹复因何变得冷心冷性。

    罪魁祸首虽是穆耶奇，却是因他们的疏忽所致，说教于曹复毫无作用，就算说教，也轮不到他们。

    曹规轻咳两声：“怎，怎……会，康儿所为必有道理。只是，先生，先生……的意思……是？”

    曹复笑意晾晾：“先生说，一切由我做主，先生不参与。”

    曹复对诸葛胤涌起一丝嫉妒，摸金校尉是父皇留给他的，听先生的话，比听他的话还多，到底他们是谁的摸金校尉？！

    曹规跟曹猛对了个眼神：“既……如此，就按康儿的意思办。”

    他们是曹家的摸金校尉，是先帝留给曹氏子孙的隐藏力量，无论对错，都不会违拗主子的意愿，这也是当初他们肯听诸葛胤命令行事的因由。只是后来被诸葛胤的智慧折服，才偏移了重心。

    太谷阁在暗中的一切力量被调动起来，探查孙皓会给洛阳下何种瘟疫？会下在什么时候？治疗瘟疫需要哪些药材？

    孙皓要掘河道，洛阳周边的交通将全部断绝，粮食、药材都要提前送进去，送进去后安排在哪里比较稳妥。既不能让粮食、药材遭了潮，又要考虑灾情一起，便于运输，以及路途安全的问题等等。

    曹复还想大捞一笔，那么药材从哪里采购，粮食从哪里调入，怎么投放出去，既要卖出高价，还不能引起孙皓和司马炎的疑心。

    救灾药材和粮食的投放时间、投放数量都要算计的恰到好处……零零种种，琐碎的令人头皮发麻。

    曹复是头一次参与这样的行动，身体力行之后，才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他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指挥如此大的行动，有种脱离先生羽翼，重掌大权的幸福感。

    他经验不足，很多时候只会提问题，却不知如何解决。

    曹规、曹猛就帮他周祥计划，他再提问题，曹规、曹猛再解决问题……周而复始，一个月后，终于准备的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