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马失前蹄
等到杨皇后丧礼结束,司马炎也没等来司马亮跟他揭发司马睦的罪行。
他眉眼微冷,皇叔这个宗正当的还真是称职,搁在平日也就算了,荧惑守心天象既出,他就不得不找个宗室之人替他移灾挡祸了,大臣们可没这个福份。
选中司马睦,一是离着他血脉近;二是六房子嗣凋零,没什么像样的人才,处置起来牵扯小;三是司马睦有占藉田的前科,上次没处置他,这次两罪并罚,宗室之人说不出什么来。
没想到皇叔竟然顾念亲族之情,私下里给司马睦通风报信!
司马炎摇头叹息,皇叔啊,皇叔,您可真是老糊涂了!您也不想想,私自将流民变成自己属民这种事在各个藩地都有,怎么可能是族人之间的构陷呢?他们构陷了司马睦,就不怕司马睦反咬他们一口?皇叔是真的老了,哪还有年轻时的机灵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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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王司马珪守完皇后的丧礼,第二日就出城了,他是去给太原王猎红狐的。
红狐是他早就许给太原王的,红狐还没猎到,太原王就出事了,他不愿失信于兄长,不顾疲累进山猎狐。
他们去的地儿叫微山,听说红狐曾在那儿出现过。微山海拔不高,也就一二百丈,山内多奇峰怪石,是许多动物们喜爱的栖息之地。
司马珪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带着王府的十余名护卫轻装前行。微山离洛阳城不远,骑马半个多时辰就到了。
守了一个月的灵,又遭受了兄长突然离世的打击,司马珪脸色很不好,脑袋昏昏沉沉的,王妃劝他过几日再来,他不肯,想在兄长下葬前把红狐猎到。
他努力打起精神,挥鞭策马,朝着微山的方向飞驰而去。
微山上匍匐着几个人,他们身上、头上覆满了青树叶子,一人来报:“大首领,司马珪到了。”
曹猛点点头:“知道了,藏好了,别叫人发现了。”
那人应声离去。
曹猛歪着嘴,笑得阴险,司马珪啊,司马珪,今日叫你有来无回!
太谷阁在各大王府都有探子,得知司马珪要来微山猎狐,一早就在这儿张开大网等着他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司马珪,曹复小声道:“猛子叔,有把握吗?”
太原王死的时候,他不在场,今儿说什么都要跟着来,他要看着司马族人在他眼前一个个倒下。
曹猛瞟了眼离他一丈外的冰寒,笑道:“那就看冰寒这小子给不给力了。”
冰寒咧咧嘴,泛着青气的脸上渗出森森寒意,他没说话,挑挑眉头,朝上竖竖大拇指,意思没问题,瞧好吧。
曹猛他们守在山凹处,此地是进入微山的必经之地,背后是成片的树林。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作响,烟尘四起,司马珪的马儿快速进入一片碎石滩。
几点微不可见的银芒朝司马珪坐下的马儿射去,马儿吃痛,前蹄不受控地屈了起来,一声嘶鸣,整个马身翻转,带着司马珪朝地面重重砸去。
司马珪大惊,头就要着地的时候,眼见身下一块儿尖石跟活了似的,贴着地皮朝着他的方向快速移动。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怎么回事,脑袋砸地,那尖石正正好刺穿他脖颈处。
众侍卫大惊,纷纷下马扑了上来:“王爷,王爷……”
有的去查看司马珪伤势,有的警惕地瞧向四周。
司马珪的意识还在,那尖石……不是活的,是有人要他的命,可他已经说不出话了。费力地转转眼珠子,张张嘴,吐不出一个字,血如水一样从他的脖颈处流了出来,身子抽搐几下,两腿一蹬,脑袋一歪,没气儿了。
侍卫们大惊,司马珪就这样死了,他们难逃责罚。
有人去查看司马珪的马,那马儿没什么事的站了起来,正在呼哧呼哧喷着热气,还时不时打个响鼻,马蹄子不安地蹭着地,似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侍卫们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马儿身上有何异常,王爷的坐骑不说是千里挑一,也是百里挑一,没道理突然失了前蹄。
让侍卫们郁闷的是,除了几处擦伤,他们没从马身上查到半点异常。
众人又重点查了马儿摔倒的地面,除了石子多些外,也没什么不寻常之处……
意外?马失前蹄?
众侍卫无法,只得带着司马珪的尸身返回,家人全在城内,他们跑得了,家人也跑不了。
瞧着他们走远了,曹猛打了个手势,一众人边撤边打扫留下的痕迹。
内侍来报的时候,司马炎正在小憩。
他太累了,杨皇后骤然离世,他心痛难当,每每合眼,过往总是一幕幕在脑中划过,让他无法安眠。
“谁?谁死了?”
“回,回陛下,是高阳王。”
司马炎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太原王死的时候,高阳王司马珪抱着兄长哭得中气十足,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司马炎脸色沉了下来:“说清楚,怎么回事?高阳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接二连三的死人,司马炎心情很糟糕,内侍吞吞口水,回道:
“高阳王府里的人说,王爷要给太原王猎红狐,说是早就应了太原王的。太原王出事,高阳王兄弟情深,不愿兄长抱憾而去,今儿一大早就进山猎狐去了,谁知经过一片石滩,马失前蹄,高阳王跌下马来,脑袋巧巧地撞在一颗尖石上,出了好多血,当时人就不行了……”
邓询眼珠子直转,马失前蹄?脑袋撞尖石上了?天下的巧事都撞一起了。
司马炎眼角连跳,这还……真是巧得很!!问道:“可有验过高阳王的坐骑,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内侍回道:“验了,马没问题,那条道上石子很多,应该是踩滑了脚,马的速度又快,整个马带着高阳王翻了过去,侍卫们根本来不及救,就摔那了。”
司马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吩咐道:
“传令汝南王处理高阳王丧事,高阳王的坐骑误主,宰了吧。还有那几个跟着出去的侍卫,一人打五十大板,轰回家去。”
“是。”
内侍走后,御书房只剩司马炎和邓询了。
“你怎么看”
每每发生这类事,司马炎总爱问邓询的看法,都快成惯例了。
“奴,奴才……皇后、太原王接连故去,高阳王身心悲痛,精神恍惚,一时不甚,难免,难免……”
邓询半吞半吐,也将意思表达明白了。
司马炎沉着脸久久不语,他本想移祸司马睦,司马珪却先出事了。
邓询偷眼打量司马炎,突道:“没……没准,钦天监主司说的有些道理。”
司马炎斜他一眼,邓询机灵通透,若说这宫里谁最清楚他的心思,非邓询莫属。
“你也认为高阳王故去……跟移祸有关?”
邓询嘘着他神色,小心翼翼道:“奴才这几日,找了些关于荧惑守心的书籍来看,上古不乏睿智之人,或许有几分道理。”
司马炎眉头渐展,松了松肩骨,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忽觉一阵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