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隔行如隔山
刘打听正在跟马隆抱怨:
“马大哥,我为了你真是豁出命去了。刚刚西跨院那位爷喂了我一颗消魂散,万一有个闪失,您得替我照顾好老娘,不能让她老人家受委屈。”
马隆一听火大了:“什么,他们喂了你一颗消魂散?走,找他们去,不把解药拿出来,俺打出他卵子来。”
他本就长相凶恶,发起怒来更是吓人。
刘打听赶紧拽住他:“别介,马大哥,咱还得赚他们银子呢,他们说只要在您这儿没事,肯定会给小弟解药的。”
一旁的马娘子摇着香扇,嗔怪道:
“人家是被你的样子吓着了,行了,行了,好不容易来了客人,再被你吓跑了。我跟你说啊,再不进账,家里就要断顿了。”
马隆立时火气消了大半,忿忿道:“那也不能给刘老弟喂毒药啊,咱这儿又不是山贼窝,他们至于嘛。”
刘打听瞅瞅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想说又不敢说,缩缩脖子。
马娘子睨他一眼,哼道:“你比山贼还可怕呢,老娘头回见你,吓得连着做了好几宿的噩梦。”
马隆腆着丑脸,半蹲在妻子身前,握着她的小手,疼惜道:“哎哟~,都是为夫的不是,吓着娘子了,吓着娘子了……”
他身材高大,蹲下比常人矮不了多少,那么大个块头伏低做小,看着实在违和。
刘打听赶紧把脸扭到别处。
马娘子用扇子轻轻打了马隆一下,娇嗔道:“瞧你,让刘老弟笑话了。”
刘打听扭着脖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你们随意,随意。”
正在这时,管家进来回禀:
“禀老爷,夫人,客人说待几日没定,让咱们先按两日准备,还赏了奴才六人一人二两银子。”
管家很忐忑,老爷夫人待下还算宽厚,可家里什么情形,他们还是知道的,生恐银子被收了去。不回,又怕老爷夫人知道了,生了嫌隙。
二两银子?!刘打听眼睛都直了,他才得了50文,管家他们去送了顿饭,就一人得了二两,这银子也忒好赚了些。
马隆夫妇没想到曹复这般大方,怔了怔,回过神来,淡声道:“给你们,就是你们的了。告诉下边儿,精心着些伺侯,别让贵客挑出毛病。”
他们夫妇虽过得拮据,还做不出夺下人赏银的事。
管家大喜,应声离去。
管家走后,三人都不说话了,全在想能从曹复那赚到多少银子。
马娘子忽道:“夫君,你明日早些上山,再打几样野味儿回来。今儿不知来这么些人,家里什么都没有,差点没应对上。”
马隆眼珠子瞪得老大:“俺瞧着不错呀,很丰盛了,他们有啥不满意的。”
马娘子用扇子拍拍他,眸光狡黠:
“你知道什么,面点就是瞧着好看,模样唬人,值不了几个铜子。那面遭了潮,有股子霉味儿,不把颜色做鲜亮些,怕被他们看出端倪。卤味是在街上陈家老记买的,他家东西味儿虽不错,干不干净就别指望了。
腊味儿是你打回来的野味儿腌制的,搁了快一年,都快搁材了。干菜是去年晒的,都生虫子了,收拾了半天才弄干净。精米也就够煮一锅稀饭,放了些豆子才勉强稠了些。家里没客,肉都快放臭了,不得已做了炸货,要不然那味儿盖都盖不住。
的亏你昨个儿打了只山鸡,好歹熬了锅鸡汤。不知他们根底,老娘酒都没舍得买,给他们上的是你喝剩下的高梁烧。知道他们手面大,自然就不能那般敷衍了。”
刘打听嘴张得老大,这可真是隔行如隔山,他瞧着那些吃食卖相不错,还吃了几块儿面点和炸货,听了马娘子的说辞,肚子不大舒服了。
曹复和一众兄弟吃得正香,只有曹猛和另三个兄弟没这份口福。
所有吃食,曹猛一一验过,才敢让曹复入口,就算这样,他也保持了足够的警惕。四人嚼着从街上买来的吃食,一脸羡慕地瞧着曹复等人大吃大喝。
马娘子从脖子上取下嵌着金锁的项圈,一脸不舍道:“明儿把它当了换些银钱,好些东西等着采买呢,收了银子,再把它赎回来。”
马隆握住娘子的手,眼泛泪光:“娘子,都是为夫不好,拖累娘子了。”
马娘子笑笑:“说什么胡话,你我夫妻一体,同舟共济理所应当。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不就来了注大财,老娘就算咬也要咬下他一块儿肉来。”
她说得咬牙切齿,刘打听直哆嗦,心说这娘们比他心黑。
刘打听掐着点来到西跨院,曹复等人吃饱喝足,正在屋里闲聊。
见他到了,大概是肚里有食,又洗去了风尘,曹猛明显心情好了不少,问道:
“兄弟,吃了没?没吃,这还有几块儿面点,粥也还有些,肉食没剩多少了,不介意,你将就一口?”
刘打听扫了眼桌上的残羹冷炙,按马娘子的说法,就那锅鸡汤还能下嘴……可惜,鸡汤喝得一滴不剩。
他重点瞧了瞧腊味儿、炸货,还有马大哥喝剩下的高梁烧,样样盆干碗净……哈着腰笑道:
“吃了,吃了,谢谢爷,谢谢爷……”心说,没吃就好了,现在肚子还不舒服呢,又殷勤着问道:
“各位爷还顺口?有啥不满意的尽管提,小的找他们去。”
曹猛拍拍肚子:“还不错,兄弟们很满意,特别是炸货做得不错,又酥又香,面点做也有点意思,很顺兄弟们的口味。”
他一口没吃,所说是不想在刘打听跟前露了底。
刘打听笑得心虚:“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心下哼道,幸亏你们没听见马娘子说什么,要不然全都得吐出来。
一行人跟着刘打听往他说的赌场走去,除了曹猛,全是大小伙子,有热闹瞧,没有一个想留下歇息的。来前刘打听还怕有不去的呢,现在可算放心了。
曹猛问刘打听:“刘老弟,你带咱们这么些人去,赌场能给你多少抽成?”
常有客人打听这个,刘打听也不以为意,回道:“不论输赢,一个人头100文。”
曹猛拍拍刘打听:“不错嘛,咱们15个人,一下就有一两半银子入账了。”
刘打听朝曹猛拱拱手:
“托爷洪福,小的不常带这么些人,一年也碰不上几回,一般就四五个人,偶尔能碰上七八个的,就算不错了。”
曹猛又问:“那你说的持虎牌和鹿牌的包打听,是不是能多得些?”
刘打听摇头:“这个是一样的,就是持鸟牌和猿牌的包打听,就算带客人去赌场,给不给抽成,要看老板黑不黑心,碰上黑心的,打官司都赢不了。”
他说的不甚清楚,众人也听明白了。就是说,持牌子的等级不同,受到官府保护的范围不同。
刘打听得意道:
“官家有官家的政策,咱们有咱们的对策,碰上牌子不管事的地界儿,一般都是托相熟的包打听带着去,得了银钱,一家一半。”
曹猛纳闷:“这么说,牌子分几等也管不了多大事,你们石县爷为什么非要分等呢。”
刘打听嘿嘿两声:“这个……咱们还真琢磨过,想是石县爷嫌咱们不规矩,影响了客人消费的热情,给咱们脖子上套个枷锁,咱们就不敢行事太过,降等或除牌都对咱们大大的不便,应该有约束之意,约束之意,嘿嘿……”
曹复从刘打听的话音里听出些许无奈,石崇管的就是刘打听这种不规矩的包打听,肃清扰乱市场的不法分子,才能让过往商旅放心消费。看似在打击不法商贩,最终却是以掏干商旅钱袋为目的。
否则不会取消宵禁,大搞赌博之风。
这也就是他这种世家子弟,换作小吏出身的潘岳,万万不敢行此等胆大妄为之事。
曹复在脑子里给石崇下了个‘狠角色’的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