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潘岳审案（3）
潘岳看向上岩村里长：“这事是在你任上发生的，同样赔下岩村二两银子。赔不出，本官自会去认认门。”
上岩村里长肉疼得紧：“不敢，不敢，小的赔，小的赔。”
潘岳又把目光看向下岩村里长：
“你们两村互为乡邻，却总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斗不休，戾气太重。本官罚你们一个月之内，在你们两村相邻的路上，每村种100颗桃树，消消戾气，你们可认罚？”
下岩村的诉求得到了满足，村民们连连应声：“认罚，认罚。”
上岩村村民则有气无力：“认……罚。”
潘岳重重拍了下惊堂木：“声音太小，本官没听清。”
两村村民一个激灵，齐齐大声道：“认罚，认罚。”
潘岳唇畔现出笑意：“不错，本官会去现场点数的，少种一颗，本官板子伺候。来人，让他们签字画押。”
书吏下笔如飞，写好事由，让村民们一一签字画押。
潘岳又道：
“你等记住了，山川河流乃我朝所有，非你等私产，不得再行拦截封山之举。再有下次，就来本官这儿尝尝牢饭的滋味。”
“是，是。”
“潘县爷断得公平，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
“……”
上岩村和下岩村村民们，呼呼啦啦下去了。
县丞正要叫下一个，高木匠怯怯开口：“潘县爷，是不是该审草民的案子了？”
县丞看了眼潘岳，见潘岳面无表情，斥道：“着什么急，一边等着去，该审你的案子，自然就审了，哪那么多话。”
高木匠不敢再说，讪讪地退到一旁。
县丞手指一个大腹便便员外模样的人：“你，该你了。”
那人上来了，在他身后捆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草民金安，阳溪镇人。”他指指身后被捆着的年轻女子：
“她是草民的侄女金媚兰，”又指指年轻男子：“他是草民的邻居，张松茂。”
转身拱手一揖道：
“草民状告张松茂勾引草民侄女，草民侄女已定亲，却不守妇道，与张松茂私通，使金家列祖列宗蒙羞，草民欲将其逐出家门，还请潘县爷替草民做主。”
众人看向金安指的那对奸夫淫妇，男子不过弱冠，女子二八年华，均生得眉清目秀，气质卓然。虽被捆绑着，却腰背挺直，目中清明，毫无淫秽之态。皆在心里叹了一声，好一对璧人儿，不知怎地做出这等羞耻之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潘岳问道：“张松茂，金安的指控，可否属实？”
张松茂目露愤然之色：
“潘县爷，草民确与兰妹妹有情，却不是他说的那般不堪。我家与金家相邻，我与兰妹妹自幼青梅竹马，金伯伯在世时，有意将兰妹妹下嫁与我。可叹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前，金伯伯出门办货，命丧匪盗之手。金安嫌我家贫，拿不出高额彩礼，将兰妹妹许给一年近六旬的富商为妾，草民……”
说到这儿，张松茂哽咽难言，停了片刻才道：
“若是那人与兰妹妹年貌相当，草民也就认了，可偏偏是个半截入土之人，草民为兰妹妹不值，不得已私定终身。那富商听说后，把许给金安的彩礼要了回去，金安恼怒失了一大笔彩礼，又想贪了金伯伯的家产，这才抓我二人报官。”
金安骂道：“放屁，金家家业本来就是我的，哪有贪图一说，我还说你贪图金家家业，故意勾引我侄女呢。”
张松茂气红了脸：“阳溪镇谁不知道金伯伯擅经营之道，你不过是跟着金伯伯跑跑腿罢了，金家当年一穷二白，还不如我张家呢，是在金伯伯手里才发起来的，金家产业本应归兰妹妹所有，是你贪心，不止想独吞家产，还将兰妹妹卖与富商，哪有你这样的叔叔，金伯伯在天有灵，也耻于有你这样的兄弟。”
金安不由往天上瞧瞧，缩缩脖子嘴硬道：
“我怎么了，王家世代经商，豪阔得紧，兰儿跟了王员外，吃香的喝辣的，难不成跟着你一个穷书生吃糠咽菜吗？”
张松茂双目赤红：“王员外有七八个小妾，大夫人擅嫉，王家哪年不死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你是把兰妹妹往火坑里推。”
金安道：“哈，你看见了？不过道听途说罢了，我告诉你，这话传到王员外耳朵里，你等着吃官司吧。”
“我宁肯吃官司，也不让你把兰妹妹往火坑里推。”
“……”
二人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潘岳敲敲桌子：“都给我闭嘴，再吵，一人赏你们二十大板。”
两人斗鸡一样哼了一声，闭口不言。
潘岳看向金媚兰：“金媚兰，本官问你，你与张松茂是否你情我愿？”
金媚兰红着脸道：“是，民女与茂哥哥自幼交好，家父在世时，也有意召茂哥哥为婿。可惜……”
她低垂下头，脸红到脖子根了，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当着这么多人，被自己的亲叔叔绑着来见官，让她很难为情。
潘岳又问：“本官问你，你喜欢张松茂什么？”
他话一出口，底下一片哗然，嫡仙一般的县太爷竟这般八卦，人们来了兴致，都竖起耳朵听八卦。
金媚兰脸更红了，小声道：“茂哥哥为人清正，又很有才华，诗文很好，民女也素喜诗文，与茂哥哥有话说。”
潘岳眼睛亮了亮，看向张松茂：“你会写诗？写得如何？”
张松茂眉头微皱，心说，县太爷不审案子，问我会不会写诗干嘛，却不敢不答：“能写一些。”
潘岳点点头，随手指指头顶上飞舞的蝴蝶：“就以蝴蝶为题，做首诗来听听。”
张松茂侧头瞧瞧蝴蝶，张口就来：“只因赋性太癫狂，游遍花丛觅异香。近日误投罗网里，脱身还藉入洞房。”
他才思敏捷，诗又作得切题，引得现场众人连连叫好。
潘岳抚掌笑道：“好一个‘脱身还藉入洞房’，官司未了，你就琢磨着入洞房了，好大的胆子。”
金安附和着手指张松茂：“就是，好大的胆子。”
潘岳脸一沉：“本官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发言了？”
金安还记得刚才的几顿板子，气焰顿时消了大半，缩缩脖子不敢出声了。
潘岳转脸看向金媚兰：“金媚兰，你说素喜诗文，可会作诗？若你做得好，本官不妨成全了你们这对鸳鸯。”
金媚兰惊喜交加：“真的？潘县爷说话可当真？”
一听要坏，金安大着胆子叫了声：“潘县爷……”
潘岳一个凌厉的眼锋扫过去，金安立时没声了。
潘岳回道：“自然作数。”
他四周寻摸了一圈，指指一个卖珠帘的小贩：“就以珠帘为题吧，你想好再答，若答得不好，别怪本官拆了你们这对儿姻缘。”
他话音未落，金媚兰出口成诗：“绿筠劈成条条直，红线相连眼眼齐。只为如花成片断，遂令失节致参差。”
小贩的珠帘是用竹子车成珠子，珠与珠之间用丝线相连，为了美观好看，再把珠子串成花形，做成长短不一的形状，既韵律灵动又俏皮好看。
金媚兰的诗做得严丝合缝，文中不见珠帘二字，却把珠帘的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
现场不仅响起了叫好声，还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人人均道，这对璧人品貌才学相当，若不能成双成对，实在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