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草民不服
曹攸没有刘渊他们欢乐,他被莫名其妙召到御书房外跪了两个多时辰,直跪到快宵禁了,司马炎才召见他。
“草民李攸,叩见陛下。”
曹攸跪得腿都打不直了,一边在心里大骂司马炎,还不得不装出恭谨乖顺的模样。
司马炎沉沉看着他,良久,猛然喝道:“曹攸,你好大的胆子!”
曹攸身子动了动,仰脸纠正道:“陛下,您叫错了,草民李攸,不是曹攸。”
司马炎没把曹攸吓着,倒把立在一旁的邓询吓了一跳,司马炎事先没有透露他召曹攸来干什么,他没法给曹攸通风报信。
司马炎阴恻恻道:“曹攸,你当朕是傻子吗?”
曹攸直起身子,神情困惑:
“陛下为何唤草民曹攸,草民身份低微,却不敢忘了自己的祖宗,此乃人伦之道。陛下不能仗着是皇上,就乱给草民换祖宗,草民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他说得一本正经,脸上写着司马炎给他换祖宗的不满。
司马炎嗤笑道:“曹攸,你以为你们的伪装能逃过朕的法眼吗?”
曹攸皱了皱眉:“陛下,草民不明白您的意思,莫不是陛下垂涎镜水阁,故意寻由头发作草民?还请陛下明示。”
突然被召见,司马炎又叫出他的名字,曹攸心里打突,却不认为司马炎有证据证明他的身份。曹家这支摸金校尉队伍如今已经四代了,自有一套严格的体系制度,相应的隐患早就抹得一干二净,他不信司马炎能抓到把柄。
除非邓询出卖他们,但邓询自愿净身入宫,心志之坚非常人可比,见邓询不像是被发现的样子,自然排除被出卖的可能。
司马炎哼一声:“曹攸,嵇绍是你们的人吧?”
看在杨皇后的面子上,司马炎虽放了嵇绍,心里的疑虑却没打消。
曹攸皱眉:“嵇绍?他又是谁?陛下把草民说糊涂了。”
司马炎紧紧盯着曹攸的眼睛:“他是谁?他是嵇康之子,身上流着前朝曹氏一半的血脉,你会不认识?”
曹攸恍然大悟:“是他呀……”
接着变脸道:“草民为什么要认识他?草民是商人,没有附庸风雅的意思,就算他是名士之后,草民也没有结识的意愿。”
皱了皱眉又道:“前朝曹氏血脉……”
捂嘴惊叫:“陛下,您,您是说,草民也是前朝曹氏后人?噢,我的天呐,陛下为什么这么说?陛下不至于为了一个镜水阁,就给草民扣这么大顶帽子吧。前朝皇室血脉的确尊贵,可草民不稀罕,草民姓李姓得好好的,没兴趣换祖宗。”
邓询瞪眼在边上瞧着曹攸演戏,换个时间他就要笑出声了,可今天他实在笑不出来。
司马炎冷笑两声:“曹攸,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拖下去,先打他五十大板。”
邓询面色发白,两腿战栗,心道,完了,完了……
进来两个侍卫就要把曹攸拖出去。
“等等,等等,陛下,您到底想要草民怎样?好吧,你想让草民承认什么,草民就承认什么,不就姓曹吗?行,打今儿起,草民就姓曹。”
曹攸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完全忘了刚才他还宁死不换祖宗呢。
邓询脸直抽,攸子叔用赖子的招数对付司马炎,真是大胆得很。
司马炎懒得跟曹攸打嘴皮子官司,挥手示意把曹攸带下去。
挣脱侍卫的束缚,曹攸跪着往前爬了两步,大声道:
“陛下,草民不想挨板子,草民都说了,您想让草民承认什么,草民就承认什么,难不成非打草民一顿,您才满意吗?”
司马炎示意侍卫先下去,问道:“文先生在哪?”
“啊?文先生?他……草民也不知道他在哪,他不是我扬谷帮的人,草民不知道他在哪。”
司马炎又要叫侍卫,曹攸道:
“陛下,草民不服,您莫名其妙给草民换祖宗,还无缘无故打草民板子,草民不服!”
到现在司马炎也没拿出证据来,曹攸确定司马炎只是怀疑,而不是真抓到了他的小辫子,心中大定。
司马炎鼻孔轻哼,敲敲桌子,冷声道:“你知道这是哪吗?你知道朕是谁吗?你跟朕讲道理?”
曹攸哽着脖子,大声道:
“陛下登基后,在各州府推行《泰始律》,为的就是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您教导臣下,法从宽,断从公,令从平,自己却不能遵法守法,草民不服!草民不服!!草民不服!!!”
连着三个草民不服,曹攸说得振聋发聩,把处于暴怒边缘的司马炎震清醒了。
如果说银库失窃还在司马炎可以承受的范围,那么八星之语就触及了司马炎的底线,他无法容忍有人觊觎他的天下。
他怀疑扬谷帮与摸金校尉有关,却无实证,把曹攸召来,也是想诈他一下。没想到曹攸不仅没被吓住,还用《泰始律》替自己解围。
失笑道:“呵,你还知道《泰始律》。”
曹攸正色道:“当然,草民在晋国的土地上经商,自然要知晓泰始律。”
司马炎眸光闪了闪,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怀疑曹攸跟摸金校尉有关,那么现在,他几乎可以断定曹攸就是摸金校尉了。
因为,曹攸太镇定了,镇定的他几乎就信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可他又确实没有证据,司马炎变幻不定,不知该拿曹攸怎么办,杀了他?踏平扬谷帮?
司马炎眼睛眯了眯,曹攸捕捉到了那一瞬而逝的杀意,他不知自己哪里露了破绽,脑筋急转。
司马炎突道:“曹复在哪?”
曹攸眨眨眼睛:“曹复?曹家人?前朝血脉?陛下还是不信草民,草民无话可说。”
司马炎站起身走到曹攸近前,俯下身子,淡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朕没证据,就拿你们没办法?”
曹攸摊摊手,无辜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您不必为了得到镜水阁给草民扣那么大顶帽子。草民只是扬谷帮的小兵卒子,若草民没从您这回去,扬谷帮会派别人接手镜水阁。要是您想强抢镜水阁,不丢下万把条人命,想都别想,就算您不把人命当回事,怕是也得不到镜水阁。”
曹攸假作不知司马炎意图,一个劲儿往司马炎觊觎镜水阁上说事。
司马炎召曹攸前来,虽然不是为了镜水阁,却被曹攸的话激起几分火气,嗤笑道:
“小小镜水阁还想翻出朕的手掌心,你这话说得也太大了些。”
曹攸使劲儿摇头:
“不,不,不,我扬谷帮敢那般张扬,自然是有备而来。为了防着有人觊觎镜水阁,镜水阁里里外外布了不少黑火油。若有人想强攻,草民就让他有来无回。我们帮主说了,银子难赚,绝不便宜旁人。”
司马炎毫无预兆喊出他的名字,曹攸就知道今日很难善了,为了活命他也豁出去了,不仅用上了赖子的手段,连江湖上的好勇斗狠都拿出来了。
司马炎眉心直跳,没想到扬谷帮有这等魄力,那般富贵也舍得付之一炬。
司马炎被气笑了:“你还真不怕死,得罪了朕,怕是没你的好果子吃。”
曹攸目露讥嘲之色:
“草民老老实实做生意,没得罪陛下,陛下还不是想打草民板子?不仅如此,还生生塞给草民一个前朝血脉的姓氏。”
说着,他叩了下头,软下声音:
“陛下,草民不想得罪您,您放了草民吧,草民就是个小老百姓,万不敢得罪您这尊大佛。您若非要让草民姓曹,草民就姓曹,君上有命,草民不得不从,草民的祖宗应该不会怪罪草民的。”
看着伏在脚下一脸奴才相的曹攸,司马炎眼角直跳,刚才还跟他耍狠冲愣呢,这么会儿功夫就变乖猫了……嘴唇动了动,若扬谷帮都是曹攸这种能屈能伸的主,他还真不好应付。
邓询在边上看得冷热交替,寻思,搁在他身上已经露馅了也说不定。
司马炎直起身子,厉声道:“来人,把他带下去,打他三十大板。”
这次,不论曹攸说什么,司马炎都充耳不闻,结结实实打了曹攸三十大板,直打得曹攸有进气没出气。
侍卫把奄奄一息的曹攸拎了进来,随意地丢在地上,邓询都没敢看曹攸的惨相。
绕着已经昏迷了的曹攸转了两圈,重点瞧了瞧他惨不忍睹的屁股,司马炎对侍卫们打板子的手艺很满意,吩咐道:
“把他好生送回镜水阁。”
邓询很诧异,原以为司马炎要把曹攸投入大牢呢,没想到又把曹攸给放了,他实在猜不透司马炎神鬼难测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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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