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死里逃生
嵇绍一身污秽站在内廷司门口，回身瞧瞧门上内廷司三个大字，恍如隔世。没想到还能从里面走出来，这两天他度日如年。
虽没挨打，却整日听见打板子和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听得他头皮发麻。
嵇绍苦笑，就为了八星争日四个字，他从鬼门关险险走了一遭。
回到家，嵇绍泡了个热水浴去去秽气，又简单吃了些东西倒头就睡。在那个鬼地方，他压根就睡不着。
睡到半夜，察觉到不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你醒了？”屋角隐着一人。
嵇绍看不清来人模样，但听过他的声音：“是你。”
来人是曹冬，嵇绍要去掌灯。
曹冬道：“别掌灯，你这个院子有人监视。”
嵇绍定定瞧着隐在黑暗里的曹冬，他还没醒过神来，这两日的事弄得他身心俱疲。
曹冬抱歉地笑笑：“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我们也没想到司马炎反应这么大，还好，还好你出来了。”
嵇绍问道：“是你们救了我？”
曹冬摇头：“不是，是太子跟司马炎求的情。为了你，杨皇后跟司马炎大吵一架。”
嵇绍愕然，没想到傻太子替他向司马炎求情，他知道司马衷有多怕他父皇，更没想到杨皇后为了他跟皇上吵架。
眼珠子转了转，心说你们怎么知道的？难道司马炎身边也有你们的人？
他没问，也不想问，知道多了没啥好处，他可不保证下次被抓能守得住秘密。
见嵇绍不说话，曹冬以为嵇绍怪自己把他处于危险之境，解释道：
“抱歉，是我们大意了，这件事不该让你来做。原想着八星争日的事从宫里传出来，能增加事情的可信度。却没想到一向宽厚的司马炎，会因为四个毫无来由的字把你关起来，是我们对形势估计不足。”
嵇绍没吭声，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怨曹秋，他虽没明确表达意愿参加曹冬他们的行动，接到任务也没反对，既做了就没啥好后悔的。
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天有异象的？”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就算在内廷司那种恶劣的环境里，也在想这件事。
曹冬笑的得意：
“恶鬼吞日的天象，每隔22年就会出现一次。只是具体在哪天掐算不好，我们也只是碰运气。嗯，运气……还不错！”
说着，曹冬扬了扬下巴。显然，他对这件事极为得意。
嵇绍撇撇嘴，运气不错？差点赔进他一条命去，他可没觉着运气不错。
曹秋语调轻松道：
“八星争日四个字已经传遍京城了，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晋国乃至吴国都会知道这四个字。司马炎既放了你，你暂时就没危险了，只要他抓不到把柄，就不会再动手。
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以后不要去太谷阁了。有事在当眼处画个记号，自有人联系你。好了，你歇着吧，我走了。”
第二日，嵇绍如往常一样进宫陪太子读书，杨皇后把他召了过去。
“嵇绍，你可知道这次是谁救了你？”
嵇绍叩头道：“臣……谢娘娘救命之恩。”
他知道是太子救了他，却不能直说。
杨皇后眉眼淡淡的：“救你的不是本宫，是太子，就算本宫为你说了几句话，也是看在太子的份上，你可明白？”
嵇绍再次叩头：“臣明白，臣一定好好侍奉太子，不负太子救命之恩。”
杨皇后满意地点点头：“你明白就好，你对太子尽心，本宫自不会薄待于你。”
嵇绍又叩了下头，直起身子道：“娘娘没什么要问臣的吗？”
杨皇后眼波流转：“问你？问八星争日怎么蹦到你脑子里头的？”
嵇绍反问：“娘娘不疑心？”
杨皇后呵一声，站起身子踱到他近前，眉目不清道：
“本宫信你没那个本事谋逆，也信你没那个本事在旗子上动手脚，更信你没那个本事让上天配合你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至于你是怎么知道八星争日的，的确有点意思。不过，本宫管不了那么多，那是皇上的事。只要你善待太子，其他的本宫暂不与你计较……”
她顿了一下，声音转冷：
“不过，你本就身负前朝血脉，又与皇室有血海深仇，行事前三思为上，再有下次，本宫也保不了你。”
嵇绍哑然，说来说去，杨皇后是因为他没有谋朝篡位的本事，才高抬贵手放了他一马。
瞧着嵇绍远去的背影，秋嬷嬷道：“皇后娘娘，您真不疑心嵇绍？”
杨皇后唇角微撇：“怎么疑心？把他脑子剖开瞧瞧，瞧瞧那四个字怎么钻进去的？”
“可陛下疑心他。”
杨皇后眼眸凉了下来：
“陛下是一国之君，他疑心很正常，本宫只是这后宫之主，管不了谁要谋朝篡位。恶鬼吞日的天象不是嵇绍能弄得出来的，他就是想搅动风云，也要有那个本事。”
秋嬷嬷还是不放心：“那万一，他是……谁的人？”
杨皇后瞟她一眼，淡淡道：“那是皇上要操心的事，后宫不得干政。”
秋嬷嬷皱皱的面皮跳了两下，杨皇后明知嵇绍有问题，还是把嵇绍弄了回来，帝后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了
嵇绍回来了，司马衷很高兴，扑到他近前，拉着嵇绍的手，笑道：
“嵇绍，你可回来了，父皇把你关起来，可把孤吓坏了。”
嵇绍心头一暖，撩衣下跪，磕头道：“臣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他是司马衷的伴读，身份跟学长类似，少有行如此大礼的时候。
司马衷怔了怔，一把拽起嵇绍，面带愧色：
“不是孤救的你，是母后救的。母后跟父皇吵架了，吓坏孤了。孤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孤……孤都哭了。你能回来，孤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他心思单纯，只知母后为救回嵇绍跟父皇吵架，却不知杨皇后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开口求情。
嵇绍心知肚明，他没跟司马衷解说，有些事记在心里就好。
不过两日没见，司马衷像是好几个月没见似的，拉着嵇绍问东问西，问他被关在哪了呀？有没有挨打？吃的什么？里面有没有铺盖？又絮絮叨叨说那天的恶鬼好吓人，是不是恶鬼的故事不能再讲了，要是再讲，父皇会不会再把嵇绍关起来。以后他还是歇晌好了，免得连累嵇绍……
他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东一句西一句的，嵇绍却听得句句暖心。
司马炎正在听禁军大统领陈升跟他汇报审案情况。
“陛下，臣刚查出些眉目，线索就断了，两个奴婢不见了，还有一个当值的侍卫，三人同时没了踪迹。”
“怎么回事？”
查了两日什么都没查出来，司马炎一腔怒火不知该朝谁发。
陈升顶着君王的怒气，回道：
“演武场的旌旗每隔两个月换洗一次，异象前一日，浆洗房的人还没到日子就来更换，说是夏季到了，浆洗房忙不过来，趁着这两日轻闲，先把旗子换了。这本是小事，谁也没留意。臣查到他们的时候，那二人就不见了，当值的侍卫也跑了。”
司马炎呵一声，线头断得还真干净：“他们与嵇绍可有来往？”
陈升摇头：
“没有，皇后娘娘下过旨意，嵇绍进宫出宫都有人跟随，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除了太子殿下的贴身内侍，嵇绍没见过旁人。”
司马炎知道杨皇后对嵇绍有多提防，生恐嵇绍害了她儿子，眉头舒展了几分：
“盯着他家的，可有消息传回来？”
“山涛大人和王戎大人听说嵇绍出事，去见了嵇绍，在里面待了半个多时辰才走。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去过。”
司马炎皱眉沉思，他知道山涛和王戎对嵇绍照顾颇多。
这二人，一个专心于政事，一个出身世家大族的琅琊王氏，都没什么好怀疑的。
他最关心的是嵇绍跟曹家人有没有联系，特别是跟摸金校尉有没有联系。
查了半天，嵇绍干净得跟白纸一样，可他还是觉着不安，那四个字真是嵇绍自己想出来的？
“严密监视嵇绍，不得松懈。”
“是。”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