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太子的苦恼
任恺走后，寒门派一蹶不振，豪族派大行其道。
户调制的推行本来就难上加难，现在更呈一边倒的态势，许多地方压根就没推行下去。
一项利国利民之策，收到的效果几近于无
收到消息后，诸葛胤不知该悲还是该喜，摇头叹息，建立在世家基础上的帝国，根子烂透了，君王再如何强大，也改变不了走向衰落的命运。
听说了朝堂上的事，一向对政治不敏感的嵇绍也为任恺的离去多叹息了几声。
他已经非常适应伴读的日子了，任恺的离去，让他对伴读的工作有了一份归属感，和痴儿一般的太子相处，比跟心肝脾肺都长满了心眼的朝臣们相处要简单得多。
他不知道，他的风雨被杨皇后、诸葛胤、贾充等人遮挡了。
在无知无觉中，司马衷已几次险遭不测，而身在其中的他却毫无察觉，还道宫中没有想象得那般凶险，甚至为自己初来时的惊恐万分而羞愧。
他哪知道，自从诸葛胤将主意打到司马衷头上，就开始往宫里塞人，加上执掌中宫的杨皇后和手握重兵的贾充，司马衷身边不说密不透风也差不多了。
除非司马衷得了不治之症，虽说司马衷智力有缺，身子骨却壮得小牛犊子一般，想让他出事，几乎不太可能。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其他皇子还小，皇上又春秋正盛，后宫嫔妃们冷眼旁观，谁都不相信睿智的天子会把帝位交到傻子手上，腥风血雨的后宫意外地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原本让人十分不看好的太子伴读，竟成了宫中最安全的职务。
这日，嵇绍发现喜欢听他讲故事的太子走神了，这在傻吃傻玩的太子爷身上很少见。
“殿下，殿下……”嵇绍轻轻推推司马衷。
“啊，啊……”
司马衷茫然地看向嵇绍：“讲，讲哪了？”
“殿下怎么了？昨夜没睡好吗？还是身子不舒服？”
事关自己的饭碗，嵇绍还是挺关心司马衷的。
司马衷歪歪脑袋，垮着小脸，嘴噘得老高：
“孤要大婚了。”
赏秋宴那日，托身边纨绔少爷们的福，嵇绍对贾南风的印象很深：“殿下……不想大婚？”
司马衷嘴噘得更高了：“孤也不知道。”
他不明白大婚是什么，侍从跟他解释，就是以后他要跟太子妃吃在一起，玩在一起，睡在一起……
他问侍从，贾南风是谁？侍从问他还记不记得投壶得了父皇赏赐的三个人。
因为贾南风脸上有块青色胎记，他对那个丑胖的姑娘有些印象。
他问是不是她，侍从缩着肩膀，低垂着脑袋应了声是。
他脑筋转得慢，却对人情绪的变化很敏感，通常小侍们做错了事，怕被惩戒才会是那种反应。
他想不明白，那么多人，为何父皇母后偏给他选了个丑八怪？心里混沌一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嵇绍很同情司马衷，以他的政治头脑，想不通为何皇家会给司马衷选个那样的儿媳妇，就因为太子爷傻？可看赏秋宴那日的热闹，明明很多人都是冲着太子妃之位去的。
“殿下跟皇后娘娘说不愿意了吗？”
司马衷摇摇头，眼神涣散：
“孤……不知道怎么说，孤不想母后不高兴。”
司马衷虽傻，也知道自己跟别的孩子不同，特别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同后，他从未做过一件忤逆父皇母后的事。
嵇绍试探着道：“要不……殿下跟皇后娘娘说说？”
他知道自己的建议毫无作用，太子妃人选已公布天下，为了自家的面子，皇家也不可能出尔反尔。可他既然是司马衷的伴读，自然而然地站在司马衷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设身处地的想，换作他，一天都忍不了有个那样的媳妇。
司马衷想了半天，摇摇头，眸光黯淡：
“孤……怕父皇，怕父皇生气。”
嵇绍跟司马衷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司马衷虽傻却极度敏感，他只是说不出来而已。
正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司马衷又道：
“母后说，再给孤选几个漂亮的侧妃和良娣，她们也可以陪孤玩，陪孤吃饭，还有睡觉。”
他挠挠头，皱着眉毛，不解道：
“孤都这么大了，睡觉不用人陪。不过，有人陪孤玩，孤还是挺高兴的。”
司马衷是太子，地位比之弟妹们高出不少，又是个智力有缺的孩子，后宫嫔妃们少有让子女们跟太子玩耍的。
他很缺玩伴，突然来几个陪他玩的，司马衷很开心。
嵇绍正为司马衷要娶丑妇难过呢，闻言不觉好笑。
“她们也跟你一样会讲故事吗？”
司马衷眨巴着眼睛问道。
嵇绍语涩，她们会不会讲故事是一回事，有没有耐心给太子爷讲是另外一回事。
他有耐心，一是伴读是他的工作，二是性格使然。太子妃和侧妃良娣们不同，那些娇小姐们会有耐心陪着傻太子吗？
司马衷见嵇绍半天不答，戳戳他：
“怎么了？你也不舒服吗？”
嵇绍勉强笑笑：“没有。”
一打岔，司马衷瞬间忘了自己问了什么，跟嵇绍东拉西扯，一会儿就高兴了。
看着不知愁滋味的司马衷，嵇绍第一次觉着人傻点也不全是坏事。
贾南风比司马衷大两岁，刚及笄，贾充就迫不及待跟皇上商议婚事。
司马炎没反对，自从那日邓询说了越过儿子看孙子的话，他打定主意要让司马衷多多开枝散叶，好从中挑出一个能堪大业的孙子。
272年二月辛卯日，太子司马衷大婚。
这个日子是钦天监推算出来的，在民间，这个日子实算不上好，普通百姓不会在这日娶新妇。
二月辛卯日，是二月的第28天，是十大忌婚嫁的凶日之一，也是神煞日中阴阳差错日的一种。
时人在历史长河中，研究出一套有关命理的算法，他们认为命理四柱中带了神则吉，带了煞则凶，而辛卯日就是煞日。
当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钦天监主司脖子上的时候，一向清高冷傲的主司大人吓软了身子：
“好汉，好汉，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但凡老朽能办得到的，必不敢推辞。”
来人冷笑一声，递给他一张字条：
“这是太子大婚的日子，若太子没在这日大婚，小心你的脑袋。”
主司大人业务精熟，略一掐算就知道不妥，颤着声音道：
“好汉，此日主凶，老朽……老朽……”
来人重重哼了一声：
“那就是大人的事了，这等骗人的鬼把戏，我们可不如大人，咱们只看结果，你可以算在其他日子，就怕大人无福等到那天。”
说完，冷笑着一把推开主司，扬长而去。
主司抹抹头上的冷汗，缓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陛下，太子生来命数不同，二月辛卯日于寻常人家来说是大凶之日，可于太子而言，乃绝处逢生之时。下官结合太子和太子妃的命理，推算出此日易得佳子，乃多子多孙之福兆。”
钦天监主司在钦天监任主官多年，靠的不仅仅是星卜之术，还要学会审时度势，揣度陛下最想听什么，最爱听什么。
短短几句，正说到司马炎心坎上。
太子智力有缺，于晋朝而言，不就是立于绝地吗？他要的不就是得一佳孙好承继大业吗？当即拍板定下太子大婚的日子。
见皇上同意了，钦天监主司一颗心才放下来，抹抹头上的冷汗，暗道小命总算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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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