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赏秋宴（17）
司马炎满脑子都是被算计了的愤懑，又听了几句红袖楼里的议论，心情更不好了。
除了司马炎一行和各大世家的小姐，红袖楼还有不少朝中重臣和各世家的当家人，他们都被安排在了四五层上。
按常理，最后的三个节目，是赏秋宴的重头戏。
类似这种宴会，也是各大世家的夫人们给自家子侄挑媳妇儿的机会。
何肖见司马炎没有说话的意思，很有眼力见地宣布开始。
先上场的是何家小姐领头的歌舞节目，她们表演的曲目叫《桃夭》，是由先秦一首民谣改编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姑娘们一身桃粉色装扮，娇艳欲滴，看着很是养眼。
歌词简单，寓意却好，表达姑娘们要出嫁，家庭美满幸福的意思，和赏秋宴举办的初衷很吻合。
编曲编舞中规中矩，无甚出奇之处，主要是参加的二十位小姐程度参差不齐，她们能参加这个节目，不看才艺，看的是跟何家的关系如何。
各位小姐所长不同，又都是大家千金，谁都不服谁，表演效果可想而知。
这个踩了那个裙摆，那个撞了这个腰一下，不是这个提前了半拍，就是那个介入迟了……
场上的热闹一个接一个，看得何歧大乐：
“妈呀，季伦他们走早了，这节目就是来逗乐的。”
何歧是个心大的，他一点儿都没发现韩寿不对劲儿，以为韩寿提前退场，是因为被人捉了奸，脸上挂不住才走的。
倒是他身边的几人看出不对来，不过谁也没说，各自交换个眼神，默默不提。
有人见何歧还在傻笑，忍不住出言提醒：
“你还笑，这节目是你妹妹牵头的。”
何歧这才反应过来，定睛一看，可不是嘛，他妹妹正满场飞眼刀子呢，瞪着几个出错的小姐，一副恨不得杀人的模样，不觉身上一凉 ，脸上立时没了笑模样。
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妹子有多重视这场演出。
能不能被皇家选上，他妹子不在乎，妹妹主要是在跟王裴卫三家小姐别苗头。
心道，完了，完了，全歇菜了，妹妹比不过那三家小姐了。
小国舅王恺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们……她们在干什么？没排练吗？不知道这是给帝后看的？”
有人告诉他，这是何家小姐领头的表演。比银子，他比不过何家，看到何家出丑，立时就高兴了，嘴咧得老大：
“何家也有今天，完喽，完喽，出大丑喽……”
各世家夫人表情不一，有女儿上场的人家，特别是在场中出错小姐的亲眷们，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平日里有过节的，高一声低一声的议论着，生怕别人听不见她说话。
对于场中的热闹，司马炎和杨皇后根本没看进去，他们满脑子想得都是儿媳妇飞了，自己的儿子要娶个丑妇了……
反倒是胡贵嫔看得乐不可支，她性子直爽跳脱，一向不把规矩当回事，边吃零嘴边看，自在得很。
司马衷也看得津津有味，他在宫里看了太多中规中矩的表演，很少见到这么人仰马翻的节目。
他还以为这节目就是这么逗趣的，咯咯咯咯，笑得开心。
司马炎和杨皇后看着他们的傻儿子，心酸不已。
一个在想，好坏都分不清的储君，怎能堪当重任？
另一个想的是，或许儿子……分不清贾南风是美是丑？
帝后各自想着心事，没留意节目结束了，那句‘赏’自然没了下文。
何肖及时救场，说了许多漂亮话，才让场面不那么尴尬。
何家小姐下了场，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生生忍着就是不让它们掉下来。
她们这支节目，是第一个没得着皇上赏赐的。
她看都不想看她的伙伴们，其他小姐知道表演的实在糟糕，谁也不敢往她跟前凑，免得找不自在。
接下来上场的是卫小姐领队的节目，她们表演的是《芣苡》
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采采芣苡，薄言掇之。采采芣苡，薄言捋之。
采采芣苡，薄言袺之。采采芣苡，薄言襭之。
卫家小姐是个多才多艺的，寻思既为赏秋宴，节目就要跟秋有关，直接表演跟秋有关的歌舞，落了下乘。
而这首《芣苡》一个秋字没有，却把秋日收获的喜悦表达得淋漓尽致。
她的设想很好，编排也用心，可惜，参与的姑娘们不给力。节目表演效果跟《桃夭》差不多，状况不断，笑话百出。
何家小姐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悲愤当中，看了《芣苡》，扑哧笑出声来，在眼眶里打转了许久的眼泪随之而下。
她边笑边哭，边哭边笑，惹得小丫鬟一个劲儿宽慰她：
“小姐，她们这个还不如咱们的《桃夭》呢，你看，你看，辛家小姐的鞋子都被踩掉了。”
“哟，琴弦断了，哎呀呀，那个差点跌倒……哈哈哈。”
“哇，这一声嗓子掉的，那音飘出八里地去……”
……
何歧一边看节目，一边看他妹子，见他妹子又哭又笑，挠挠头，妹子不会被刺激傻了吧？
司马炎心气儿渐平，发现已经过了一个节目了，上个节目没赏，公平起见，这个节目他依旧没言声，免得厚此薄彼。
楼上的夫人们换了风向，刚刚受过奚落的，立时成了奚落她人的，个个嘴跟刀子似的，恨不得片下对方一块肉来。
两个节目比完，已到用膳的时间，曹攸问司马炎是边看节目边用膳，还是让姑娘们歇会儿。
他一直跟在司马炎身边，已看出帝后没了看表演的兴致。
果然，司马炎让传膳，姑娘们的表演提都没提。
镜水阁的厨子使出十八般武艺，把午膳做得尽善尽美，就连心绪不佳的帝后，都吃的连连称赞。
用完膳，帝后说累了，要回宫，接下来的表演不看了。
消息传出，以裴王两家领头的世家小姐们，惋惜声一片。
何卫两家小姐高兴了，她们虽没得着赏赐，好赖不白忙活，裴王两家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心道，好险，好险，若是她们准备了半天，连个上场机会都没有，更郁闷了。
裴王二位小姐没有丝毫的沮丧，看了何卫两家的表演，心说，她们的……还不如何卫两家呢。上台就是出丑，那还不如不上台，反正她们也没有进宫的心思。
只可惜不能展现个人风采，不为进宫，只为自己攒些好名声，好嫁个如意郎君。
皇家的赏秋宴落幕了，最高兴的是在帝后跟前露了脸，还得了赏赐的小姐们。
原本裴王何卫四家小姐的节目，是人人眼中的香饽饽，谁能想到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
那些削尖了脑袋，走门子都进不了裴王何卫阵营，退而求其次的小姐们，个个乐开了花，嘴里念叨着，老天爷保佑，老天爷开眼，老天爷保佑，老天爷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