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赏秋宴（14）
投壶的地方叫正气阁，位于镜水阁的第三层，是镜水阁最空阔的场地。
何歧一行很聪明，他们站在第四层往下瞧，正气阁的平台伸出去不少，何歧他们站的地方是视线最好的。
跟他们同样聪明的还有小国舅王恺一行，两队人马碰到一起，虽不至起冲突，触碰的眼神却火花四溅。
司马炎抬头就瞧见那几个京圈最著名的纨绔子弟。
他比他们大了十几岁，他都带兵打仗了，何歧一干小屁孩还甩着大鼻涕，跟在他屁股后头喊哥哥呢。
他不讨厌他们，甚至有些羡慕他们可以活得那般肆意。
让他意外的是，他瞧见嵇绍了，眉头微皱，嵇绍什么时候和这帮纨绔子弟搞到一起去了？
嵇康被无故处死，文坛一时沉寂，司马炎力排众议给嵇绍封了官，文坛才恢复了几分生气。
他虽不至对一个未及弱冠之年的年轻人有什么芥蒂，却也时时关注嵇绍的一举一动，他可不愿晋国文坛再出个像嵇康那般不识时务的文坛领袖。
何歧一干公子哥见皇上看他们，也不怕他，笑嘻嘻跟司马炎扬手打招呼，嬉皮笑脸就差喊哥哥了。
司马炎鼻头轻哼，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们。
参加投壶的人虽多，却井然有序，一排少女上前投壶，下一组少女们做准备，没用多长时间，初赛就比完了。
总共400多人参赛，初赛就刷下去一半。
初赛算不上精彩，看客们却乐在其中，他们评点的不是哪家小姐投得准，而是这一组，哪家小姐漂亮出众。
特别是那些面貌姣好，投壶技术欠缺的小姐，更是赢得了一阵阵的惋惜之声。
众生百态，一个小小的投壶比赛，各有各的乐子。
镜水阁特意安排小侍随时给帝后禀报小姐们都是来自哪一家。
帝后面上不动声色，看一眼随侍身侧的奴才们，自有人替他们把看中的姑娘记下来，镜水阁之行总不能白来。
第二轮比赛加了步数，需要投中15步开外的壶才能进入下一轮。
别看仅五步之差，姑娘们臂力不足，这一轮又刷下去一半人，仅剩87人进入下一轮。
贾南风发挥正常，轻轻松松进入这一轮。
郭槐出身武将世家，大着嗓门给贾南风助威：
“闺女，加油，加油，加油。”
贾南风身材比例肖母，都是宽和长差不多的，若不是大呼小叫的郭槐，还真没人留意身材样貌被一众娇花比没了的贾南风。
杨皇后见过郭槐好几次了，顺着她视线看去，噢，那个藕色衣衫的就是郭槐的大女儿，唇角微撇，视线看向郭槐身侧，贾午正乖巧地靠在母亲身边，抿着嘴观看比赛。
杨皇后微微点头，虽心有不甘，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儿媳妇了。
司马炎也在看贾南风和贾午，瞟了眼正把手指头伸进嘴里看比赛 的司马衷，微微摇头。
女孩儿长相是差强人意了些，架不住她会投胎，儿呀，父皇只能委屈你喽。
第三轮是20步远，若不助跑，大多数的小姐投不进去。
贾南风越比越兴奋，她就一个目标，她要拿第一，她要在帝后跟前拿第一，她已经看到她未来的夫君……太子殿下了！
轮到她的时候，她往后退了十来步，一个助跑加速朝前冲去，快到截止线的时候，手臂使劲将长箭狠狠掷了出去，长箭快而稳地落入壶中。
“啊，啊，啊，我中了，我中了，我中了……”
贾南风张着双臂大叫，又跳又蹦，完全忘了不是在家里。
她不动还好，一动，身材样貌完全暴露在人前，粗壮的手臂，宽阔的后背，分不出来的腰身，遮挡胎记的脂粉随着她的跳跃簌簌地往下掉……
周围的人先是被她的豪迈惊住了，接着被她真实的容貌惊得更甚……
何歧捂嘴偷笑：
“贾家大姑娘挺有意思，瞧她这劲头，应该去比变脸，来投壶比赛是大材小用了。”
小国舅王恺手中扇子朝下点了点：
“贾大人夫妇长得还好，怎么生个闺女这般拿不出手。”
几个纨绔在边上嬉笑：
“准头不错，就是长相寒碜了点儿，也不知谁家有幸娶了去。”
石崇怕他们再说出过分的话，提醒道：
“留点口德，别让贾大人听到了，那是个护短的。”
几人立时收声，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贾充面色尴尬，他不愿闺女投中，甚至希望贾南风第一轮就被淘汰下去，免得大家把他闺女的尊荣瞧了去。
郭槐丝毫没注意到夫君的脸色，冲过去搂着贾南风，娘俩又笑又叫高兴成一团，更加惹得场中人人侧目。
这一轮，仅有11人投中。
下一轮，25步远。
这次，一组五人，一组六人同时投掷。
11位小姐知道，这应该是最后一轮了，都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不管形象了，跟贾南风一样后退了十多步，助跑加速朝前冲去。
惊叫有、欢呼有、惋惜有……
两轮过后，只有三人投中，贾南风抢得一席之地。
司马炎适时开口：
“好了，就比到这儿吧。”
他问了问另两位小姐出自谁家，得知都是武将家的小姐，大大赞美了一番。
贾南风也得了几句夸奖，连带着贾充都得了句虎父无犬女的评价，素日凶悍的贾南风露出难得一见的羞涩。
司马炎赏了三人一人一个大红封，投壶就算比完了。
忙完这些，司马炎仰头看向何歧等人：
“你们几个，在朕头上看了半天热闹，还不给朕滚下来。”
他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在他头上？何歧他们有几个胆子，敢在他头上看热闹！
虽说……的确是在他头顶上，可他们站的地儿离皇上的龙首……远着呢！
谁也没敢辩驳，乖乖从上面下来了，一众人给司马炎行了半身礼，乖乖立在边上等着听训。
司马炎没理他们，看向嵇绍：
“你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莫让他们把你带坏了。”
众人互相看看，才知道说嵇绍呢。
嵇绍没想到皇上单独跟自己说话，嘴唇蠕动了两下，低声回道：
“臣，臣……他们待臣很好，不会带坏臣的。”
何歧不乐意了，噘嘴道：
“陛下，您也太小瞧我们了，我们咋就能把他带坏了？”
司马炎轻哼一声，没理他，转脸看向石崇：
“你是谁家的？”
一堆人里，他一眼就瞧见石崇了，石崇给他一种出鞘利剑的感觉，一见之下印象深刻。
石崇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回陛下，家父石苞，小的行六。”
司马炎长长噢了一声：“你是大司马的小儿子。”
轻呵一声又道：
“朕问你父亲有几个儿子可用，他连着说了五个，独独没提你，怕是在跟朕玩心眼，想来你才是他最得意的那个。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既然碰上了，就别在家闲待着了，修武县缺个县令，朕看你还不错，尽早去上任，别跟这几个在家里瞎混。”
看投壶比赛的人都没走，见皇上轻易就许了个县令之职给石崇，都向他投来羡慕的眼神。
别看县令官不大，却是个实职，比拿空饷的虚职强多了。
奇怪皇上怎么瞧中石家老六了，没听说石崇有什么过人的才干呀？
石崇没想到来镜水阁一趟，还得了个县令的差事，愣愣的，不知该不该接。
司马炎脸一沉：
“怎么，嫌官小？”
石崇当然不是嫌官小，他没有任何为官经验，皇上一来就给了个实职差事，他怎会嫌官小。
他是没想明白，皇上怎么突然就给他封了个官，觉着该回去跟父亲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见皇上沉了脸，心一横，又不是啥要命的事，不就是做官嘛，叩头道：
“臣，领旨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