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镜水阁(4)
何劭叫大家来,当然不可能只寡淡地跟大家聊天说话,歌舞妓自是不能少。
除此,在场众人每人身边都陪坐着两位妙龄少女,斟茶倒酒殷勤又行止规矩地伺候着。
曹规是男人,多次出入烟花之地,眼光颇刁。
这里的歌舞妓和陪侍的女子,比他白日见的那些又高了不止一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儿烟花气,眉淡目清,一嗔一笑别有风情。
席间一人,色迷迷瞧着身侧的少女,腆着胖脸想香女子,少女挣脱了他的纠缠,起身后退了两步,低眉垂首而立。
何劭看向那人,皮笑肉不笑道:
“王小国舅,这里不比别处,镜水阁有镜水阁的规矩,若坏了规矩,镜水阁阁主能把你扔出去,到时,可莫怪在下没提醒你。”
那人梗着脖子不服气:
“他敢,敢扔爷,爷就砸了他招牌,借他个胆,他也不敢扔爷。”
何劭朝那人方向探身道:
“杨家和贾家在镜水阁里有股份,你砸砸试试,坊间传闻,这镜水阁的背后是……”
他朝天上指了指。
那人脸色儿瞬间变了,满脸胀红道:“当真是……”
何劭摇头:
“我也不知,要不你砸砸试试,在下也想看看能把谁引出来。”
他语带嘲讽,眉宇间尽是看热闹的意思。
那人瞧着身侧的少女咽了下口水,不甘道:
“这里不让玩?那还有什么意思,要知道,爷不来了。”
何劭呵呵两声:
“不是不让玩,是玩有玩的地方,镜水阁没全开,听说可以玩的地儿叫红袖楼,里面的姑娘,啧,啧,啧,比这些还靓,只是这价嘛……”
他顿了一下,眼神微斜:“就怕王小国舅玩不起。”
那人哼哼两声:“她们……莫不是金子做的?爷们就没有玩不起的。”
何劭赶紧奉承:
“当然,当然,您是当今的小舅舅,有这么个大靠山,想玩什么玩不起。”
皇上的小舅舅?曹规看向曹攸。
曹攸点头:
“他叫王恺,东海王家的,故去的王太后是他亲姐姐,司马炎待他这个小舅舅很是亲厚,时有贴补。”
“那你这……不露馅了?”
曹攸对外造势,说镜水阁背后的东家是司马炎,若这人与司马炎有这层关系,保不齐就会去问他。
曹攸不以为意:
“随他便,不是司马炎,不是还有杨皇后吗?”
曹规一想也对,顿时放下心来。
厅中众人听何劭这么一说,本有些心猿意马,也顿时熄了火,既然火有出处,何必急于一时,惹那背后东家生气呢。
能被何劭召集来的,都是京圈权贵子弟,自打他们出生,就被家人教育着哪些人可以得罪,哪些不能得罪。没谁为了那点子欲望,得罪不该得罪之人。
曹规看向潘岳、石崇二人,潘岳大多数时间都是低垂着眉眼听别人说话,偶尔举杯沾沾唇,很少动箸,眼锋都不给身侧少女一个。
反倒是陪侍的少女含羞带怯地瞧着他,曹规涌上一丝身为男人的嫉妒,心想,若那潘岳愿意,怕是这二人能立马投怀送抱。
再看石崇,石崇与潘岳正相反,不时跟陪在身侧的少女说几句俏皮话儿,逗得二女花枝乱颤。
曹规观他神色,见他神思清明,眼中无半点欲念,虽也笑着,偶尔抬眉望远,却透着丝丝沉厉之色。
曹规暗赞,潘岳守的是身,那石崇守的却是心。
当然,不是说石崇不好色,而是他好而不贪,不会因女色动摇心志,怕是刚刚还对少女笑着,转脸就能提刀将其杀了。
曹规对石崇的危险等级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待他回去,要好好跟先生说说这个石崇。
曹攸又给曹规介绍了一圈厅中的其他人后,方带着曹规离去。
二人拾阶而下,曹规这才发现,小厮带他上来的时候七拐八绕,刚才那间屋子都快到顶了。
曹规肚子咕咕乱叫:
“快,快,快给我找些吃食,我都快饿死了。”
曹攸笑着撇他一眼:
“再忍忍,一会儿让你吃个够,我先带你去看别处,去晚了,人都散了。”
曹规无奈,只得跟在他身后有气无力地走着,也不知下了几层,才到地方。
曹规回身朝来的方向看去,刚才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八或九层,镜水阁错层而建,他分不清,到底是八还是九。
而现在的位置,应该是镜水阁的四五层。
瞧着上上下下星星点点的灯火,曹规有种踏入星空的不真实感。
再次推门而入,曹规没了惊讶,如他所料,这间跟上间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坐在里面的人,同样是个书生,这个比那个年轻了不少。
那人见他二人进来,同样起身行了一礼,没说话,又坐了回去。
在他二人眼前,又是一块儿可看清隔壁房间情况的琉璃镜。
曹规的第一反应是,5万金又没了,忍着肉疼,定睛朝琉璃镜看去。
若无刚才的对比,隔壁这间也是上好的,可刚看完楼上那间,这间就不足为道了。
房间小了不少,称得上是富丽堂皇,只少许点缀了几盆名贵的花卉做装饰,四脚矮桌比刚才少了好几张,家什摆件更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包括陪侍的少女都不如楼上的漂亮……
曹规心道,这就是10万钱和5万钱进门费的差别。
就听对面一华服少年道:
“皇叔,听说顶层比这里强多了,何劭今日在上面宴客,我宗室之人怎能还不如一个臣子,不就10万钱嘛,这钱侄儿掏了。”
曹规瞧向那少年,曹攸在他耳边低语:
“乐安王司马鉴,司马炎的庶弟,行六。”
曹规再看向被司马鉴称为皇叔的那人,曹攸又道:
“扶风王司马亮,司马昭的异母弟弟,权势在司马家族的排位里算是靠前的。”
司马亮五旬上下,中等身材,偏胖,面目和善,就听司马亮道:
“小六,皇叔不是舍不得银钱,而是晋国初定,皇后娘娘在后宫倡行节俭,本王不愿落人口实,能带着你们到这儿来开开眼,皇叔还担着不少干系呢。”
曹攸呵了一声,说道:“扶风王果然是个胆小谨慎的,连我都被他骗了。”
司马亮命下仆交5万钱进门费的时候,曹攸还以为宗室之人不如世家子弟手面大呢。
司马鉴嘟着嘴,一脸的不甘不愿:
“要知道,我就跟着何劭他们玩了,他今天还约我来着,我没去,结果……”
他旁边一人插言:
“小六,听皇叔的,皇叔说得对,免得皇兄责怪咱们。”
司马鉴撇他一眼,嘟囔道:“要说也是说你,皇兄从来没说过我。”
那人被司马鉴堵得说不出话来,端起茶盏掩饰尴尬。
曹攸指指插话那人:
“司马攸,司马炎的同母弟弟,听说司马炎很不待见他这个弟弟,看来传言非虚。”
曹规看向司马攸,司马攸比司马炎小了十来岁,二十出头,面色苍白,弱质纤纤,书卷气很浓,正是当下人喜欢的类型。
“瞧他这模样,不像是个长寿的。”
曹攸嗯了一声:
“听说王太后生司马炎的时候伤了身子,隔了十来年才有了司马攸,他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常年跟着个药罐子。”
曹规心说正好,先生对司马攸提防得紧,若司马炎不小心驾崩了,万不能再让司马攸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