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镜水阁（3）
房间不大，两丈多长宽，布置简单，一张桌案，几把官椅。
除了曹攸，房内还有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见曹规进来，站起身行了一礼，没说话，又坐下了。
让曹规吃惊的是，房内一侧墙壁中间镶着块儿一尺见方的琉璃镜，可以清楚地看到隔壁房间的情况。
曹攸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曹规指指琉璃镜，无声道：
“他们看不到咱们？”
虽知定是如此，还是忍不住发问。
曹攸笑着点点头，低声道：“只要你不大喊大叫，他们听不见。”
曹规拍拍胸口，还好，还好，刚才吓他一跳，摸摸琉璃镜：
“这东西哪弄来的？很贵吧？”
曹攸露出肉疼的表情，伸出五个指头：
“5万金，就这么一小块儿。”
曹规却不觉着贵，这东西太好了！听壁角的绝佳神器……不对，比听还好，是看！
曹规寻思，拿它看春宫……活的那种，肯定带劲儿！舔舔嘴唇，眼神暧昧地瞟了眼曹攸，心道，这家伙肯定看过！
瞧瞧中年书生，见他正在记录隔壁房间里的人都说了些什么……挑眉，这大概才是先生开镜水阁的真正用意。
隔壁是个大开间，除了各色精美的摆件，让曹规眼前一亮的是，现在已是深夜，客人们却似在天清气朗的晴空之下被各色艳丽缤纷的花朵重重簇拥，怡人的花香隔着墙壁都能穿透过来。
房内摆着十几张矮脚四方桌，各桌都坐着一个男人和两个陪伺的少女，桌上摆着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吃食，不用品尝，单看卖相就让人食指大动。
曹规正是肚饿的时候，不觉咽了下口水，知道曹攸叫他来肯定有话说，摸摸肚子，把要吃食的话咽了回去。
曹攸指指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
“他是何劭，太傅何曾的次子，现任散骑常侍，今天是他做东。”
顿了一下，又道：
“陈郡何氏太有钱了，何劭是第一个出10万钱买进门费的，他老爹才排第三。”
曹规问道：“那个……进门费，一家子不可以通用吗？”
曹攸斜他一眼，一脸你真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当然可以通用，可他们是谁？就算是父子，他们也不愿暴露自己的行踪，宁肯多花一份进门费，也不愿事事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行事，就是亲娘老子都不行。”
曹规咂舌，两个人就是20万钱，还不算其他开销……太他娘的有钱了！难怪镜水阁还没正式开业，就进账200万两白银。
曹规视线扫向场中其他人，当看到角落处一人时，眼神定住了……
那人青玉冠发，俊眉斜飞，高鼻下一抹恰到好处的嫣红，身子稍倾，姿态闲适，扫向众人的眼眸惊人心脾，如此人物坐在一堆脑满肠肥的男人中，皎皎如月。
他眉头时尔微蹙，似乎很不喜欢这种你来我往的场合，却只是隐忍地弯唇一笑……
曹攸伸出手掌在曹规眼前晃了两下，讥笑道：
“嗨，嗨，眼睛拔不出来了。”
曹规不好意思地打掉他的手，脸色微红，他娘的，老子还从没这么看过一个男人呢！
“他……是谁？”
“潘岳，小吏之子，熟识之人都管他叫安仁，在贾充府上任幕僚。”
“他娶妻了吗？”
曹规不是很八卦，见了如此出色的男人，也忍不住起了八卦之心。
“娶了，荆州刺史杨肇之女。”
荆州是八大军事重地之一，一个小吏之子，娶了刺史之女，算是高攀了。
曹规以为杨肇是看中了潘岳的皮相才将女儿下嫁，实则不然。
潘岳之父潘芘与杨肇都好儒学，二人因儒学相交。
潘岳十二岁时，随父拜访杨肇，杨肇考其才学，潘岳自幼聪颖好学，出口成章，得了杨肇青眼，这才将女儿下嫁。
曹规又问：“他女儿很漂亮？”
曹攸摇头：“没听说，不过，什么样的长相在潘岳面前也得尽失颜色。”
曹规认同地点点头，就冲潘岳这模样，比之后宫娘娘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一想，竟生出几分潘岳很给男人挣脸面的想法。
目光一转，见潘岳身侧坐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这人跟潘岳的柔美截然相反，浑身上下透着男人的阳刚之气，若不是潘岳长相太过出色，曹规定能一眼瞧见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时人皆以纤弱、阴柔、慵懒为美，满眼望去，多了许多软手软脚的男人，而似眼前人这般的，倒是少见。
他锦衣华服，腰间携着一柄两掌多长的短剑，腰背挺直，长得虎头虎脑，双目炯炯。
曹规朝那人的方向指指：“他……又是谁？”
“石崇，大司马石苞的第六子。”
曹规噢了一声，别人不知道，这人他还真有印象。
太谷阁传到丹阳郡的卷宗里就有关于此人的，说是司马炎登帝位，问石苞，家中有几子可用。
石苞连说五子，独独不提小儿子。
先生笑称，以石苞的心性，怕是这个第六子才最得他心意，端看此人形貌，曹规暗道，怕是真让先生说中了。
这时，何劭朝一个方向遥遥举杯：
“卫贤侄，听说皇上有意立你妹妹为太子妃，可有此事？”
一个眉目清秀的男人朝何劭拱手道：
“何世叔说笑了，我妹妹待字闺中，还要嫁人呢。何世叔莫开这等玩笑，免得误了家妹终身。”
何劭晃晃手中酒盏，没什么诚意地道歉：
“是我失言了，饮了这杯算是给你赔罪。”
说着，仰脖一杯酒下肚了，朝那人的方向空了空酒盏，笑道：
“不过，若真有那日，你卫家驸马爷、太子妃双出同门，眼瞅着就是咱们大晋朝头一份，有了好事，莫忘了今日的情份。”
曹攸小声给曹规介绍那人：
“卫宣，菑阳侯卫瓘的第三子，年前和繁吕公主定亲了。”
卫瓘？！曹规知道他。
那会儿司马昭还没死，司马炎也没登帝位。
在平定西蜀一役中立了大功的钟会、邓艾接连出事，诺大的功劳砸到了卫瓘的头上。
有人说，若不是卫瓘，邓艾和钟会就不会出事。也正因如此，世人才知小看了卫瓘，慨叹，其人心机之深令人不寒而栗。
卫瓘也因此在天下文人心中的口碑极差，许多人视其为小人之尤。
曹规记起来前先生嘱咐他的话：
“先生说，一定要推贾家姑娘上位，若遇变故，许你用一切手段阻止。”
曹攸心中一凛：“好，知道了。”
先生如此看重这件事，说明牵连甚大，曹攸不许自己出一丁点儿的纰漏。
忽想起一事，不由皱眉：
“你是没见着那贾家姑娘，这事还真不好办呢。”
曹规回头：“怎地？”
曹攸撇撇嘴：
“那姑娘长得也忒寒碜了点儿，推她上位怕是不易，那好赖是皇家，皇家要真娶这么个丑妇，啧，啧，那脸面……得被人扔在地上踩了又踩。”
曹规八卦之心又起：“那么难看？你见着了？”
曹攸嗯了一声：
“先生来信，让查贾家姑娘，我亲自走了一趟，啧，啧……”
曹规用胳膊搥了曹攸一下：“说说，说说，长啥样？”
曹攸吸了下鼻子，皱着眉想了想：
“又矮……又粗，面上覆着婴孩儿手掌大小的胎记，眉间还有铜钱那么大的痦子……”
曹规在脑中描绘贾家姑娘形象，打了个寒颤，是……惨了点！面皮子抽了两下，幸好太子爷傻，换个人，这事都不大能办成，除非中间把新娘子给换了……
曹攸、曹规二人对了下眼神，看对方神色，他们打得好像是同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