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桓家(1)
建邺桓家现任家主桓彬愁眉不展,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事事不顺。
先是家里十几个商铺被人切断货源,紧接着走了水,好好的铺子被烧成白地。
接着乡下的庄子与邻人争水出了人命,被人告至官府。
他又被同僚排挤,连个典书令的小官都快做不下去了。
他年已六旬,年前还是半白的头发,现已全白了。
他能感觉到有只黑手在背地里操纵这一切,不说别的,单说那十几间商铺,又没连在一起,怎么可能同时走水!!
夫人说是拜灶王爷那日,祭品少了,惹了灶王爷发怒,这才灾祸连连。
这不,夫人一大早就带人去寺里烧香拜佛去了。
桓彬才不信这个邪呢,想了好几日,也没想明白到底得罪谁了。
难道是……因为他?
可那件事过去快二十年了,那孩子也已长大成人,孩子都好大了,不会,不会是他。
若是他,为何早不出事,过了二十年才出事?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桓彬想得脑仁疼,也没想明白得罪了哪路神仙。
顺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水冷了,扬声叫道:“来人。”
一个仆婢应声而进。
“换壶热茶来。”
仆婢面露尴尬之色,期期艾艾道:
“老……老爷,家……家里……没……没茶……叶了。”
桓彬本来就心情不好,一听心情更不好了,顺手将茶盏朝那仆婢扔去,怒道:
“没茶叶了不知去采买吗?这些事也要来烦老夫?”
仆婢吓得脸都白了,一下子跪在地上,抖着声音道:
“管……管家……说……说家……家里……没……没银子了。”
桓彬瞬间脸色胀红,他没想到家里境况已经窘到连茶叶都买不起了,又被仆婢当着他面讲出来,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手不自觉抓紧松开,抓紧再松开,缓了好半晌才平复心情:
“去把管家叫来。”
“是,是。”
仆婢慌得连地上的碎茶盏都顾不上捡,就跑出去找管家了。
桓彬痛苦地闭了闭眼,桓家曾因先祖桓荣煊赫一时,怎么到了他这儿,竟窘迫至此。
前朝刑法严苛,桓家先祖为保家族子孙繁衍早早分了宗。
他们这一支在吴国,桓范那支在魏国,还有一支在蜀地。
桓范出事后,魏国的那一支除了被桓范送到建邺的小儿子,全族被诛,当时桓彬还庆幸先祖英明呢。
可桓范好赖做到了上三卿的官位,也曾光耀过桓家门楣,而他呢?过得一日不如一日,眼看着全家人饭都快吃不上了。
桓彬胡思乱想之际,管家进来了:“老爷,您找我?”
管家福伯在桓家几十年了,深得桓彬信任。
桓彬揉揉眉心,声带疲惫道:
“家里连茶叶都买不起了,怎地也不告诉我?”
福伯躬了躬身子,他是见老爷实在辛苦,不忍拿这些琐事烦老爷:“老爷……”
来的路上,他已经问过仆婢了,知道老爷找他来是为什么事,可想了一路,也没想好这话该怎么回。
桓彬看福伯神色,知他忠心耿耿,不愿自己为这些事烦心,又道:“说说吧,家里现如今是什么情况?”
福伯喉间吞咽了一下,老爷不问,他也要跟老爷说了,他实在顶不住了:
“老爷,家里已经三个月没发月钱了,铺子里的伙计也闹着要工钱,烧了的货,商家也来催帐,庄子的人命官司,官家判下来了,也要赔一大笔款子,老……老奴无用,实在是没法子了。”
桓彬眼前黑了黑,家里竟到了这般田地。
福伯嘘着桓彬神色,轻声道:
“老……爷,奴才寻思,是不是家里得罪什么人了,才会出现这一连串的变故?”
桓彬眼中精光一闪:“你也这么觉着?”
福伯点头:
“咱家做生意一向规矩,从没短了商家款项,怎地突然就被断了货源,还一夜间被烧成白地,那些商铺又没连在一起,怎会单单烧了咱们家的。
还有庄子的事,那人头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伤重死了。老奴问过庄头了,他们下手很有分寸,不至于闹出人命,怎么就死了呢?
铺子里的掌柜,这些天也来辞工,老奴留都留不住,咱府里短了谁的,也没短了他们的,可这些掌柜一点都不念几十年的老交情,说走就走。老奴寻思,定有人在暗中捣鬼。”
桓彬半晌没言声,福伯说的也正是他心里想的,对方到底为什么呢?
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典书令,小门小户,一向谨守本份,从不敢得罪谁……
“是不是少爷们,在外面得罪人了?”
桓彬自己没得罪谁,就怀疑是家里的儿孙在外面得罪人了。
福伯回道:
“老奴问过了,少爷们规矩得很,从不敢在外面惹事,应该不是他们。”
桓彬自语道:
“那就奇怪了,是谁对咱家出手呢?又为什么呢?为了商铺,还是庄子?”
“老爷,老奴有个法子,或可把幕后之人引出来。”
自从家里连着出事,福伯一直琢磨怎么解困,想了几日,总算想出个法子来。
桓彬眼睛一亮:“说说看。”
“咱们放出风去,把烧了的商铺地皮打包卖出,寻常人家一下子吃不下,老奴寻思,如果幕后之人是为了商铺而来,或许会被引出来。”
商铺被烧了,铺子就不能连着房子和地皮一块儿卖,只能单卖地皮,即便这样,也不是寻常人家买得起的,福伯是打算钓饵。
桓彬寻思了一会儿,点头道:
“好吧,你去办吧,老夫倒要看看是谁对我桓家出手。”
最后几个字,桓彬说得咬牙切齿。
“是。”
福伯躬身离去。
桓彬枯坐半晌,口渴想喝水,伸手去拿茶盏,才想起茶盏被自己摔了,对幕后之人恨得牙痒痒。
几日后,福伯来报:
“老爷,有人出价要买咱家商铺地皮。”
桓彬来了精神:“谁?到底是谁?”
一下吃进十几家商铺地皮,所费不小,寻常商家没有这样的实力,定是幕后黑手无疑。
福伯回道:“那人叫李规,是个外乡人。”
“李规?外乡人?”
桓彬重复了一句,仔细回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姓李的大人物。
“老爷,奴才查了,那李规还有一个身份,他是丹阳郡扬谷帮帮主。”
桓彬很困惑:“扬谷帮?”
他一向本分,极少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怎么也不可能跟一个江湖帮派扯上关系。
问道:“扬谷帮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少爷得罪他们了?
福伯摇头:
“应该不是,咱们桓家虽不是大户人家,家风却极好,少爷们怎么也不可能惹上江湖帮派。”
桓彬抚了抚额:“那就奇怪了,一个江湖帮派跑到建邺要买我桓家地皮,他们要干什么?”
福伯道:
“老爷,您别小瞧扬谷帮,扬谷帮是吴国第一大帮派,势力极大,许多州府大人都很给他们面子。”
桓彬一向对江湖上的事不上心,听福伯如此说,才开始重视起来:
“说说,把你知道的扬谷帮的事都说与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