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仇人少了一个

    灭蜀乃盖世之功，作为此次伐蜀的最大功臣司马昭，朝廷不能有功不赏。

    264年5月，魏元帝曹奂应群臣所请，下诏拜司马昭为相国，封晋王，加九锡。

    到此，司马昭离皇位仅一步之遥。

    司马昭自知，这已是他能爬到的最高位了。再往上，各大世家不会允许有弑君污点的人登帝位，那是他们的底线。

    他也不遗憾，他要的是实权，登不登帝位的不那么重要，只要大权在握，他就是无冕之王。

    让他忧心的是谁来继位，他身中剧毒，表面上是解了，可总觉着哪不对。

    未免身后事仓促，他决定立世子，只是立谁……没想好。

    他有9个儿子，出继了两个，早亡了四个，一个有疾，只余司马炎和司马鉴有资格继承世子之位。

    司马鉴才德均不如长兄司马炎，按说司马炎是世子的不二人选，可偏偏司马昭犹豫了。

    兄长司马师无子，司马炎把次子司马攸过继给兄长。

    司马师过世时，司马攸刚刚7岁，按旧例，司马师完全可以把权力交到司马攸手上，让司马昭辅佐幼主，以保他这一支支脉繁盛。

    司马师没这么做，把权力交到了弟弟司马昭手里。

    司马攸自幼聪慧，性子温和，亲贤能，乐善好施。且爱读书，擅吟诗作赋，才能口碑都超过了哥哥司马炎，极得祖父司马懿的喜爱。

    即便兄长不把家族权力交到司马昭手上，司马昭也会尽心竭力辅佐次子登临大位。

    可偏偏兄长把家族权力交到了他的手上，他犹豫不定，想把大权再交回到次子手中，以全兄弟之谊。

    一日，尚书仆射裴秀见他闷闷不乐，问道：

    “蜀国初定，形势大好，晋王为何愁眉不展？”

    裴秀不是一般人，出身河东裴氏，乃当世十大世家之一，

    其始祖为嬴秦始祖非子，非子六世孙以‘裴’为姓，是关中大地声势显赫的名门巨族。族中豪杰俊秀，名卿贤相，冠裳不绝，代有人才出。

    司马昭正想找个人商量一下，裴秀问的正是时候，叹气道：

    “老夫有今时之地位，承自于长兄。百年后，我欲还位长兄一脉，裴尚书以为如何？”

    裴秀转转眼珠子，裴家屹立几百年不倒，三分在才干，三分在远见，另外四分最重要，是识时务！

    裴秀欠了欠身子：“此乃晋王家事，下官不好多言。”

    司马昭本就是个拉拢人的高手，怎会错过此等良机。

    不论将来是司马炎，还是司马攸接替他的位置，交好裴家都不会错。

    “欸，老夫与裴尚书同朝多年，何需客气，但说无妨。”

    裴秀笑笑：

    “那……下官就直言了，依下官看，中抚军发委地，手过膝，此非人臣之相。”

    司马炎前段被封了中抚军，裴秀称其官名。

    司马昭很迷信，若裴秀夸司马炎英明神武有超世之才的话，司马昭未必听得进去，可若拿面相说事，司马昭能信八分。

    司马炎知道父亲为立谁为世子犹豫不定，背地里请托裴秀为他说好话，裴秀满口应承。

    在裴秀看来，司马炎正值盛年，司马攸未及弱冠，二人才干虽不相上下，司马炎却早早汇拢了一批追随者，相较而言，司马炎的胜算更大，他没道理不支持未来的帝王。

    若没选错人，有这等举荐之功，他裴家又有几十年好日子过。

    司马昭虽已意动，却没最后下决心，打着哈哈道：

    “裴尚书说得不错，老夫再考虑考虑，考虑考虑。”

    裴秀也没再劝，话到即止，说多了反而不美。

    此事传入司马炎耳中，司马炎极不舒服。

    二弟司马攸自幼聪慧，极得祖父、父亲喜爱，有二弟在，全家人都看不到他，可明明是他为家族出力最多，凭什么！

    司马炎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桌几上，砰地一声，震碎了案上的茶盏。

    小厮听到动静，赶紧跑进来：

    “公子，公子，伤到没有？伤哪了？奴才给您瞧瞧……”

    司马炎黑着脸，骂道：“滚出去。”

    小厮不明白主子发的什么火，也不敢问，碎茶盏都没敢捡，急急退了出去。

    司马炎不明白，他既是嫡也是长，才干能力不输二弟，出力也是他最多，凭什么父亲心里总惦着二弟，二弟这根刺在他心里越扎越深。

    他发誓，若他即位，定不让他的长子受这等委屈。

    ……

    这边儿，司马昭拿同样的话去问山涛。

    司马昭眼里的山涛，品性高洁，清廉自守，任尚书吏部郎时，为朝廷选任官员从无私心。

    不说别的，单山涛在嵇康一事上的品行，司马昭就很信得过。

    嵇康死后，山涛不避嫌，亲自过问嵇康儿子嵇绍的饮食起居。

    在司马昭心里，裴秀或因其世家大族的立场选择司马炎，而山涛则不会。

    果然，山涛不似裴秀的欲言又止半推半就，直言道：

    “废长立幼，违背礼制，是为不祥。此举关乎国运，晋王万勿因一念之差而改国运啊。”

    任谁都看得出来，司马氏篡位只是时间问题，在事情未尘埃落定前，山涛直指废长立幼关乎国运，也是极为大胆了。

    裴秀、山涛，一个代表世家大族，一个代表朝中忠直之士，二人皆选择了司马炎。

    司马昭不是固执之人，一个月后，立司马炎为世子。

    司马炎听说山涛为其进言，专程到山涛府上拜谢。

    “世子不必客气，下官只是做了应做之事。”

    山涛态度恭谨，无丝毫邀功之意，司马炎心下更是感激。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一年过去了，郭明礼再次请求离去。

    司马昭让御医给他细细把脉，身体确实无恙，不好一直扣着郭明礼，又不放心他离去，索性给郭明礼在洛阳谋了一个闲差。

    郭明礼千恩万谢，却在一个月后，突然失踪。

    司马昭大惊，再次把御医召来，还是没查出什么问题来。

    司马昭知道不对，一面派人寻找郭明礼，一面时时留心自己的身体状况。

    此事被太谷阁查之，诸葛胤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为何郭明礼突然失踪。

    联想到此前郭明礼散尽家财，遣散族人，明知事有古怪，却一直查不出因由来，只得派人死死盯着司马昭的一举一动。

    265年8月某夜，司马昭突然大口大口吐血，御医来不及救治，就一命呜呼了。

    诸葛胤把前后事情一联系，这才想明白其中关键，定是郭太后在司马昭身上动了手脚，郭明礼知道司马昭命不久矣，才有先前那些举动，笑道：

    “康儿，你的仇人少了一个，还是最大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