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丘建
次日，钟会以为郭太后祭奠为由，把军中高级将领、蜀地官员请到蜀宫大殿，卫瓘则被单独请到后殿。
蜀宫到处都是白色的帐幔，肃静冷清，行走其间，自然而然心有凄凄然。
卫瓘不知钟会把他单独请到这里是为了何事，他与钟会联手拿下邓艾也算是同盟了，钟会要跟他谈分利的事？
蜀国初定，官员出缺很多，他卫氏一族自然想在蜀地分一杯羹，就是不知钟会肯让出多少空缺。钟氏也是大族，族中子弟不少，钟会本就是个见利不撒手的主，怕是不会轻易让步……
卫瓘正胡思乱想之际，钟会从外面走进大殿。
他一身戎装，眼里隐有血丝，像是夜里没睡好，精神头却极好，隐隐有兴奋之色。
二人说了会子闲话，钟会话锋一转：
“卫大人，可知本将请你来是为了何事？”
钟会神色异常凝重。
卫瓘隐隐觉着不对，若是钟会与他谈分利的事，不会问他，而是直接开出条件。
想起临行前大都督说的话，卫瓘惊出一身冷汗，钟会真的要……自立？他要杀我？卫瓘汗毛都立起来了。
就见钟会从怀中掏出一明黄色之物：
“卫大人请看，这是什么？”
卫瓘展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郭太后懿旨，郭太后不是死了吗？这是她临终前给钟会的？
“郭太后临终前，命人把懿旨送至我处，懿旨所提之事，卫大人有何感想？”
卫瓘压下乱成一团的思绪，勉强道：“钟将军……要……如何？”
“我？我乃魏国臣子，忠的是曹氏正朔，本将当然要遵从太后遗命，为维护曹氏正朔而战！”
钟会说得义正言辞，冠冕堂皇。
卫瓘面皮子直跳，真不要脸！平日里没少围在大都督跟前献殷勤，曹氏大权旁落十数载，这会儿想起维护曹氏正朔了！
“大都督待将军不薄，此次伐蜀也是以大将军为重，为何将军还是要反大都督呢？”
卫瓘可不想跟着钟会抽风，他的家人全在洛阳。他反了，他的家人怎么办？还不得全让司马昭给杀了。
钟会笑得诡异：
“大都督真是看重本将？卫大人，您以监军之名来到军中，怕不只是监察伐蜀事宜吧？您最重要的任务是监视本将，大都督是不是予了你先斩后奏之权？”
卫瓘心中一惊，面上不显，尬笑道：
“将军说笑了。”
他不自然地啜了口茶水，以掩心中慌乱。
钟会端详他神色，心中冷笑，大军未动，司马昭就防着他，他反了，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钟会按着剑柄道：
“卫大人，本将要遵从太后遗命，卫大人呢？”
卫瓘额头冒汗，视线不自觉落到钟会按在剑柄上的手，好像下一刻那剑就要落到他头上，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此事甚大，将军让本监想想，我家人还在洛阳，若当真反了，怕是会连累家小。”
钟会笑了：
“若卫大人肯跟随本将，卫大人的家人，本将自会妥善安排。”
卫瓘连连擦汗不住点头：“是，是……”就是不吐口，是反还是不反。
钟会无奈，任谁也不会片刻做出这么大的决定，他真心想把卫瓘拉过来，也不好太过心切。
另外，城中高级将领被他困住，他还要做些安排，也没时间陪着卫瓘磨叽。
“好，本将明日听卫大人答复。今夜，卫大人就在宫中住下吧。放心，一应吃食用具自会有人替卫大人打点妥当。”
说完，扬长而去。
卫瓘全身跟虚脱了一般，钟会的意思是，若他不跟着反，那只好命丧于此。
卫瓘刚才冒冷汗，现在是急得直冒热汗，在大殿里团团转圈，一筹莫展。
高级将领和官员都被钟会以祭奠郭太后之名拘在宫中，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失去自由了。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士兵都在城外，军中只有中下级将领，一定要想办法通知他们。
将士们的家小都在魏国，卫瓘不信他们会不顾一家老小跟着钟会造反。
卫瓘被困在殿内，周围一直都有人监视他，他也不敢随意找人传递消息。
直到傍晚，上茅房的时候偶遇一人，那人看着脸熟：
“你，你……”
那人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
“卫大人，卑职丘建，被抽调过来守宫禁。”
卫瓘这才想起这人是谁，丘建原是高级将领胡烈的亲随，不知怎地调到钟会身边。
“你原来在胡将军身边儿吧？怎地调来此处了？”
丘建老实答道：
“卑职犯了军规，被胡将军惩罚，后来换防，就把卑职调到这儿了。”
卫瓘皱了皱眉，好不容易碰到个熟脸，还是犯了过错被贬下来的。
试探着道：
“胡将军太过严厉了，过些时日，本监给你说说话，让胡将军把你调回去吧。”
丘建大喜，连连作揖：
“多谢卫大人，多谢卫大人，卑职也想回到胡大人身边，就怕胡大人不原谅卑职，是卑职犯下过错，不怪胡大人惩罚卑职。”
卫瓘一听有门，四处看看没人，压低声音道：
“胡将军有难，就要人头落地了，你可愿救他？”
丘建大吃一惊：“怎……怎会？胡大人就在宫中，他怎会人头落地？”
卫瓘心一横，心道，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
“钟会要反，他以郭太后崩逝为名，把胡将军和其他将领一起软禁在宫中。若胡将军他们不从，你说钟将军会如何？”
丘建眼睛瞪得溜圆，钟将军要反？他可不要做乱臣贼子，他的家人还在魏国呢！
卫瓘在官场厮混几十载，眼力心计都不差，见丘建吃惊的神态不似作伪，认定他不是钟会的人，又道：
“现在只有你能救胡将军了，不止胡将军，十几万将士都在等着你救命。”
丘建浑身哆嗦，十几万人都等着他救？
卫瓘见效果不错，接着道：
“不止十几万人，还有他们的家小都在等着你救命！”
丘建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情了，他这二十多年，从未觉着自己如此重要过，抖着声音道：
“卫大人要卑职如何做，还请明示。”
卫瓘见他被自己说动了，心中大定：
“你想办法通知城外将领，最好是平日里比较忠直的，家小又全在魏国境内的，告诉他们钟会要反，让他们来救胡大人和众将领。胡大人怕是还蒙在鼓里，你想办法把消息传给胡将军，让他们做好准备。”
丘建使劲点头：
“卑职明早下值，下了值就去。胡将军那儿……卑职试试看。”
卫瓘紧握他双手：“丘建，若此事能成，老夫给你请功。”
丘建的手还从未被大人物握过，激动的不得了，浑身都是劲，使劲点头：
“卑职尽力一试，必不辱命。”
交待完丘建，卫瓘浑身轻松，茅房都上得畅快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