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该怎么做？

    诸葛胤答道：“就是管牲口的官，不算大，但很重要。”

    曹复又问：“就是马倌？”

    魏宫里就有马倌，他还去宫里的马厩玩过。

    诸葛胤摇头：

    “跟马倌不一样，牲口不止有马，猪、牛、羊这些也归牧正管，你看猪羊可以吃，牛可以耕作，马可以拉人拉货，还能征战。牧正的官职虽不大，却很重要。”

    曹复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诸葛胤接着道：“后来寒浞听说相有遗腹子少康，派他的儿子浇来捉少康，少康逃到了有虞部落。有虞部的首领很欣赏少康的才干，让他做了疱正……就是掌管饮食的官。”

    这回不待曹复发问，诸葛胤主动给曹复解释。

    小曹复又有新问题了：

    “就是御厨吗？这个官没有牧正好，有虞部的首领没那么信任少康，才让他做了疱正，对吗？”

    诸葛胤想了想道：

    “或许你说得对，他没那么信任少康，不过他却在少康身上下了重注，把他的两个女儿嫁给少康，还分给他一块方圆十里的土地和五百士兵，这比让他做牧正更重要。”

    曹复明悟道：

    “嗯，这样他就有了倚仗，再有人想追杀他，也有了一拼之力，就像父皇把猛子叔他们给我一样，对不对？”

    诸葛胤一时不知该如何跟5岁的曹复讨论这个问题，这段逃亡经历，迫使曹复快速成长。

    他没直接回答曹复的问题：

    “不仅仅应对追杀，有人、有地盘，少康就有了自己的势力。”

    曹复马上道：

    “先生，咱们去了敦煌郡是不是也要弄块属于自己的地盘？这样，我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诸葛胤已经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看着曹复瘦脱了相的小脸，这阵子曹复睡觉一直不安稳，夜里时常惊醒。

    就在诸葛胤寻思该如何回答时，曹复又问：

    “先生，祖母还活着吗？”

    这是出来后，曹复第一次问起宫里的事。

    “太后……还活着。”

    曹复不解：

    “司马昭为何杀了我父皇，却没杀我祖母呢？”

    曹复说起司马昭杀他父皇时，没有以往的悲凄，完全一副讨论学问的架势。

    “司马昭还需要曹家这杆大旗。他弑君，身上已有污点，他已经当不了皇帝了，篡位只能向后延。”

    诸葛胤一路上也在琢磨朝中形势。

    “那祖母就坐视司马昭杀我父皇？还有后延……会延到什么时候？”

    曹复问这话的时候，声音发颤，他跟郭太后说不上亲，可在他心里，郭太后是他叫祖母的人，怎么也不该站在司马昭一方。

    诸葛胤已知郭太后下诏贬曹髦为庶人，他不忍再在曹复身上扎一刀：

    “你父皇尚且死在司马昭手里，郭太后一个后宫女人能如何？”

    眼泪在曹复眼里转了两圈，被生生逼了回去，又问：

    “魏国现在是我曹家的，还是司马家的？”

    诸葛胤反问他：

    “表面上是曹家的，实权掌握在司马一族手里，康儿说说看，魏国是谁家的？”

    曹复黯然低头，小声道：“司马家的。”

    诸葛胤搂搂他，岔开话题：

    “咱们接着说夏帝少康，少康努力经营自己的地盘，他体察百姓饥苦，宣传祖上禹的功德，努力争取民众支持他复兴夏国，还高举旗帜召集夏国旧臣到他的领地会合。

    他与夏国旧臣伯靡取得联系，同时收拢了被寒浞伐灭的同姓两部族的族人，组建发展自己的武装力量。然后派女艾偷偷潜进寒浞儿子浇的身边，伺机杀了浇。

    不过，这次行动失败了。少康又派他的儿子诱杀了寒浞的干臣豷，在夏国旧臣伯靡的帮助下，捉住了寒浞，最后夺回夏国大权。”

    顿了一下，又道：

    “康儿，先生讲得很简单，其实少康为夺回夏国大权，步步为营，精心谋算，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并非一日一时之功。”

    曹复想了许久，问道：

    “先生，我父皇说他更推崇夏帝少康，他是想把权力从司马昭手里夺回来，才遭此大祸的，对吗？而先生……不看好父皇，才带着康儿从宫里逃了出来，对不对？”

    诸葛胤心惊，他没想到曹复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么多，看来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回想那日的事。

    不待诸葛胤回答，曹复又道：

    “那日先生重新跟康儿解说了‘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这句话。那日殿里有三位大人，是那三位大人出卖了父皇，才导致父皇谋划失败，对吗？”

    诸葛胤更加心惊，曹复转瞬间就把事情联系到了一起，想了一下才道：

    “是王沈和王业出卖了你父皇，另一位王经大人，和他的母亲被司马昭杀了。”

    这些都是曹猛派人打探出来的，王经的事已经从洛阳传到凉州郡了。

    曹复那日只看了个背影，不知王沈王业王经是谁，他把这三个人的名字默默记在心里。

    诸葛胤又道：

    “司马一族经营几十载，势力非同小可，府中兵甲众多，即便王沈王业不出卖你父皇，凭他手里的人马，也很难杀了司马昭。”

    曹髦突然记起什么：

    “我知道了，说夏帝少康更高明些的是王经大人，那两个说汉高祖刘邦更高明的是王沈和王业。先生，王经大人说，跟汉高祖刘邦相比，夏帝少康更能忍，他是在劝父皇要忍，然后徐徐图之。”

    诸葛胤赞道：

    “不错，你父皇在朝中毫无根基，手中仅百人近卫可用，他率人夜闯司马府，自然毫无胜算。”

    曹复瞪着大眼睛：

    “就是那个叫曹规的人，陪着父皇去的司马府对不对？他们都死了吗？”

    那日的情形在曹复心里过了无数遍，马上想到曹规。

    “还有50多人，你祖母把她的百人近卫也给了你父皇，还有你父皇从江湖上召集的江湖草莽，堂堂帝王手里仅有这么点人手，如何能不败！”

    曹复听说曹规他们还剩50多人松了口气，又听诸葛胤说他父皇如何不败，冲口道：

    “先生明知我父皇不敌，为何不劝他？”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翻来覆去无数遍，今日终于冲口而出，身为学生，相当无礼，这是在疑心先生了。

    诸葛胤没责怪他，以曹复的聪明，能忍到现在才问，已属不易：

    “劝过，你父皇不听我的。这些天，我也在想，大概他察觉到司马昭有废帝之意，不得以率先出手。”

    曹复低声道：“我父皇很愚蠢，对不对？”

    时人不言长辈之过，曹复先是质疑先生，后述父皇愚蠢，已是大不孝了。

    诸葛胤没纠正他，曹复这么小就历经如此磨难，没崩溃，已是心性坚硬。

    诸葛胤扶正他双肩，盯着他的眼睛道：

    “不，你父皇很勇敢，只是康儿要记住他的教训，在事情未谋定之前，万不可轻易出手。”

    曹复点头：“康儿知道了，那康儿该怎么做？”

    他才5岁，想不了太多的事，他很茫然。

    诸葛胤道：“这个问题先生也不知道，要等康儿自己想明白。”

    二人一时都没说话，各自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