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交易
“太后，老臣哪知那是陛下，天暗，老臣老眼昏花看不清，将士们又少有见过陛下的。要是老臣知道陛下要杀臣，臣就让他杀好了，哪至如此。”
郭太后看着装模作样的司马昭，神情晦暗不明，忽道：
“你想怎样？”
司马昭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呜呜道：
“老臣不知因何惹了太后不高兴，竟然跟陛下合谋杀臣，若太后看老臣不顺眼，老臣随太后处置，请太后看在臣一家过往的功绩上，放过老臣的儿孙们……”
他还在絮絮叨叨个不停，郭太后一拍桌子：“你想怎样？”
司马昭抬头看向郭太后，郭太后的神情表明，她没闲心看他演戏了，眼泪瞬间无影无踪。
缓缓起身，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污渍，抖了抖跪得皱皱巴巴的袍服，自顾自坐到郭太后对首，淡淡道：
“太后下诏，曹髦对太后行悖逆之事被臣发现，欲杀老臣灭口，老臣本想舍弃已身听候裁决，顾虑到曹髦此行有违天道，奋起反抗，奈何天意难违，实难容下此等不孝之人，以至将士失手，将其击杀。”
说完，定定瞧着郭太后，目光不闪不避。
若是曹操、曹丕、曹叡在世，他一个外臣敢如此无礼直视太后，肯定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郭太后冷冷看着司马昭，半晌，朝桌几上的酒盏扬扬下巴：“喝了它，哀家就照你说的办。”
司马昭低头看去，见桌上摆着两个小酒盏，一杯在他面前，一杯在郭太后面前。
司马昭冷笑：
“今日之事，果然是太后与曹髦小儿合谋的，太后欺我不敢夺了这魏国的天下吗？”
郭太后淡声道：
“哀家相信你敢，只是……你司马一族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否则，你怎会在哀家跟前演刚才那一出。”
司马昭心思急转，的确，许多外任将领蠢蠢欲动，他还没把他们全部收拢过来，朝中还有许多大臣心向曹氏，臣服的胡部也有可能趁乱割据，曹家还有多少像摸金校尉那样的势力……
他不是不能把曹家的人连根拔出，而是还拔不得。
司马昭暗自叹气，长兄死得突然，他仓促接手，时有力不从心之感，他还需要曹氏这杆大旗给他撑门面，遂问：
“这是什么？”
郭太后暗自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司马昭跟她拼个鱼死网破。
“我郭家的密药，每年需服一次解药，若无解药会肠穿肚烂而死。”
司马昭嗤笑：“此等烈药赏给老臣，太后莫不是以为老臣是三岁孩童？”
郭太后慢慢举起她跟前的酒盏：
“这是鹤顶红，哀家给自己备下的，大都督想不想知道，一夜之间，陛下死了，哀家也死了，魏国会变成什么样？如果大都督想知道，哀家可以满足你。”
郭太后的婢女阿丽莎在边上急得站立不安。
司马昭看她神情不似作伪，知道郭太后所言不虚，暗道老太婆这是跟他拼命。
司马昭转了转眼珠子：“太后还有别的条件吧？”
郭太后一字一顿道：
“杀了陛下那人，除了他，再诛他三族。哀家在世之日，不得再行篡位和废立之举。”
司马昭笑了：“不行废立之事，以后不立君主了？”
郭太后横他一眼：“大都督跟哀家咬文嚼字吗？”
司马昭抽抽嘴角，又道：“老臣怎知太后会不会给老臣解药？”
郭太后眸色暗沉：
“大都督跟哀家年龄相若，司马家不止一个司马昭。再说，大都督府上能人辈出，没准很快找到解药了也说不定。论起来，哀家没什么能治得住大都督的法子。”
司马昭额角直跳，老太婆说他即便没有这杯毒酒，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她还真豁得出去，为了让他喝下这杯毒酒，连自己一块咒进去了。
不过也对，没了他，他儿子司马炎、司马攸都能独挡一面了，万一他喝了这杯毒酒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死的就是这老太婆。
司马昭又道：“老臣还有个条件。”
郭太后斜他一眼：“说来听听。”
“新君不能是曹复。”
曹髦要杀他，他不可能把曹髦的儿子推上主君的位置，刚才郭太后的条件里，隐藏着不能弑君的条件，他首先要把这个隐患除掉。
郭太后手里的念珠一顿，曹髦带人出宫后，她派人去看曹复，寻了一圈没寻到，问宫人，才知曹复和他的先生下午就失踪了。
她没再寻，想也知道，曹髦命人把他们送走了。
她当时还想，曹髦看似粗心大意，没想到还有怜惜儿子的一面，怕事败给儿子引来杀身之祸，提前送出去了。
郭太后神色不动，点点头：“可以。”
司马昭一喜，没了储君身份的保护，曹复的小命就捏在他手里了。
“还有……”司马昭又想起一件事。
郭太后打断他：
“大都督过分了，再提条件，怕是哀家要给司马家准备第二盏酒了。”
司马昭笑笑：“这个不算条件，是跟太后打听一件事，太后可知摸金校尉？”
郭太后点头：“知道。”
“他们在哪？有多少人？”
郭太后诧异地看向他：“他们还在？他们在哪？”
她没回答反而问他。
司马昭质疑道：
“太后不知道？今天攻击老臣府邸的，有很多摸金校尉的人。”
郭太后恍然，难怪曹髦那么点儿人手就敢去杀司马昭，原来手里握有这支奇兵，摇摇头：
“哀家不知，你应该知道，高平陵政变后，曹家人对哀家多有提防，此等大事，陛下怎会让哀家知晓。”
从郭太后刚才的反应看，她是真不知道摸金校尉的事。
司马昭失望极了，本想从郭太后这得到点线索，好除了这些让他睡觉都睡不安稳的人。
您想啊，睡着睡着觉，突然从家里钻出人来，多吓人！
自那以后，司马昭大兴土木，家里房间铺的青砖有三尺多厚，就这样，司马昭还时常疑神疑鬼。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位将领，朝司马昭和太后拱手一礼没说话。
郭太看向那人，怒意上头，司马昭跟她演戏，他的人却带兵进宫了。
司马昭问他：“有事吗？”
那人看看郭太后，欲言又止。
司马昭瞟了眼郭太后：“在太后跟前有什么可隐瞒的，直说无妨。”
那人拱手一揖：“禀大都督，属下没找到曹复。”
司马昭起身：“什么意思，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属下拷问宫人，那人说，下午曹复跟他先生就不见了。”
郭太后听到‘拷问’二字，气得把念珠绳都扯断了，念珠撒了一地。
司马昭阴沉着脸看向郭太后：“太后，曹复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