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摆烂来第一次那么认真
在大启朝,很难有主家满门灭门,奴仆反而逃过的。大抵上,都是要跟着一起死。
自立女户是不可能了,除非又走太后之路。可那样太累,也很难避免她们再次不得善终。
唯一的办法,就是嫁出去,还要挑就算诛九族,也不会被连累的人家。
在不跳出摆烂原则的前提下,这样的人家并不好找,不过也不是没有。
只是想找跟前世六皇子一样,不需要她行妻子之责的,比较难。
“姑娘,阿影妹妹伤在皮外,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大碍,养几天便好了。”
云微处理好伤口,恭敬地禀报道。
沉香院应急的药物有限,好在她懂军中处理外伤的手段,不需要太多的药物,便能将血止住,再养几日,便能结痂了。
“都进来吧。”彭淑示意云微打开门,将人都叫了进来,包括看门的染微。
隆冬天冷,外头刮着寒风,吹得窗厩呜呜作响,像是地狱里爬出了恶魔,在人间肆意怒叫,显得哪哪都阴森森的。
尤妈妈年长,头一个进屋。包括她在内,进屋后都没乱喵乱看,也不问阿影的伤口是谁处理的,只屈膝行礼,而后站在一边。
“先自我介绍吧。”
虽然对她们的身世了如指掌,却还是要走个过场。
“奴婢尤氏,以前在定远侯府伺候。在定远侯府出事前,便得主家恩赐,放了奴籍。这些年乡下闹了灾,家中揭不开锅,儿媳妇和儿子,便让奴婢又卖身,讨口饭吃。”
重提伤心事,她心头撕裂般的疼。她在定远侯府听用时,伺候的主子虽是正房,却不被待见。彼时有个贵妾,不想她旧主有孕,偷送了碗红花汤来,灌了她旧主喝下,她忠心护主,被记恨上,也被灌了一碗,从此不能有孕。
旧主念她护住损了身子,自己又命不久矣,便舍了财帛,放她身契。此后,她去到乡下,做了人后娘。哪想,含辛茹苦,用旧主给的财帛,将继子女养大,临老了,被继子一家卖了。
她去衙门告,却发现自己没有婚书,左邻右舍见她无依无靠,又记恨当初不肯借银子给他们,便不肯给她作证,她成了诬告,被打了二十大板,险些丧命。
尤妈妈自我介绍后,其他人也开始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彭淑不深究,直接给她们赐名,和分派差事。
名字还是以前的名字。她原本想改的,可一想到这些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背后不知是不是有推手,便还是按照前世的名字来。
“妈妈年长,又在侯府伺候过,想必知晓规矩。你便帮我管着院子吧,教下头丫鬟些规矩。”
尤妈妈没想到彭淑愿意让她当掌事妈妈,她以为自己顶多是个看门的婆子。
她惊讶过后,立刻激动谢恩。
彭淑亲自将她扶起来,目光便转向雪薇几人,“雪薇,你与阿影一样,做我的一等女使,管理下头的人。我与阿影若是不在,沉香院你和尤妈妈商量着来。”
雪薇与尤妈妈一般,也是一愣,她生得美,牙行死命给许多人家推荐过她,那些主母都不愿要,来了彭家,吴家几位主母瞧了她一眼便不想要了。
她没想到彭淑竟愿意让她做一等女使,不怕她将来爬床做妾。
光是这份信任,便让她动容。
“奴婢多谢姑娘,奴婢一定不负姑娘信任。”
彭淑年纪不小,马上便要说亲了,她这意思便是说,将来不管如何,都不会爬床做妾。
“露微,你管着账吧。”彭淑记得露微身体弱,重的累的都干不得,不过算账是把好手。
管账不管钱,钱还是阿影管着。
彭家每个院子,都有自己的四司六局,彭淑现在除了阿影,便只有六个丫鬟,一个婆子,光是四司六局的管事,都不够分。不过她事少,一人分管两样,也是可以的。
“巧微管厨房,雨薇管司衣,云微管香药局,剩下的事,尤妈妈安排吧。底下人若不够,到时候再添。”彭淑说着想起一事,随即又问:“你们是从三房过来的?还是吴氏直接将你们买来的?”
“听牙行里的说,是彭家二少夫人买的。”尤妈妈答。
彭淑点头,这般说来,她们的卖身契还在吴然娟手里。她院子里的人离开这么久,就只剩下个阿影伺候,整个彭家像是眼瞎了一般,吴然娟这么久才给她添人,想来是担心来给太夫人贺寿的亲戚们知道,说她不贤德,这才随便买了人送来。
只是为何是尤妈妈这几人,便要深究了,或许她也不知。
不过这件事可以容受再查,得先将她们的卖身契要过来,不能掌握在吴然娟的手里。
这些人前世都是忠心耿耿,且为她牺牲的,她不想在这一世,用任何事去试探她们的忠心。
“阿影,你带大家下去,分配一下住所。染微,你跟我出门。”
彭淑打算去听听彭家怎么安排她的婚事。这一世,不做太后了,许多事不用再谋划,多余的精力,放在亲事上,也不累。
染微第一次跟彭淑出门,很紧张,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彭淑瞧着,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她放松。
可哪里那么容易,染微还是紧张得要死,尤其是跟着彭淑从狗洞爬出去,进了一出荒废的院子后。
彭家极大,占地一百多亩,而二房人少,许多院子空着,也多年未曾修葺过了。
走过荒废的院子,彭淑来到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径。寒冬时节,杂草早已枯黄,就像终要满门抄斩的门第,已走到陌路了。
穿过小径,走了将近两刻钟左右,彭淑来到一座陈设朴质的院子前。这座院子,是大伯父彭栢熠住的无尘堂。彭栢熠自从战败后,便把自己关在这里读兵书,一读就是八年,也不出门,脾气变得古怪,渐渐的,无尘堂的人便少了。
到今天,只有一个常随,和一个侍婢伺候。偌大的院子,跟筛子似的,谁都能来去无形。
高高的楠竹,几乎将整个院子占满。浓密的竹叶,将天光遮得黑沉沉的。彭淑来到一处矮墙前,问染微,“能带我过去吗?”
“能。”
染微走了半响,冷风一吹,她也冷静了许多。
她在墙角蹲下,拍了拍肩膀,“姑娘,上去。”
彭淑扶着墙,踩在她肩膀上,她慢慢地站起来,将彭淑顶了起来。
墙不足两人高,染微站起来后,彭淑轻松便爬上了墙头。
彭淑上墙,她呼了口气,轻松一跃,便也上墙了。
看她身姿矫健的样子,彭淑无比羡慕。这功夫得从小练,她现在年纪大了,练不了了。
“姑娘,下来。”
染微翻身落在墙的另一侧,伸手接住彭淑。
彭淑放心倒下,果真便被接住了,稳稳的双脚触地,半点力气也没用。
“走。”
熟门熟路的,彭淑领着染微,沿茂密的竹林,又走了一刻钟,青竹长得没那么茂密了,还能瞧见隔着一堵墙的另一个院子。
——寿松院。
琉璃瓦在冬日灰沉沉的天光下,显得庄重而又奢华。
彭淑走到距离琉璃瓦最近的位置,故技重施,踩着染微的肩膀,翻过了高墙。
过墙后,便一条狭窄的阳沟。阳沟的左右,都种有桂花树,遮挡住了视线。
“老二,淑儿的婚事,你怎么看。”
此处正挨着寿松院暖阁。今年比往年冷,太夫人头回晕过,还没养回来,便一直在暖和,彭家议事,大多也在此处。
此话,是彭远泰询问彭柏涛。
听到自己的名字,彭淑不由得竖起耳朵,听得格外认真。这是她决定摆烂以来,第一次那么认真对待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