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在横滨的第十八天
一觉睡醒,外面隐约传来了什么声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坐起来,我扭头看着中原先生正站在门□□代着什么。
中原先生合上障门,回眸看着我:“你醒了。”他脚步没停,抬手将屏风上的羽织取下来披上,整理着衣服。
“您要走啦?”我站起来捶了捶发酸的脖子,便打哈欠便挠头:“晚上还来吗?”
…等等,为什么这句话这么怪怪的。
我立马清醒地睁开眼,抓了几把睡的乱糟糟的头发,四下寻找着梳头用的梳子。
说实在的,长头发也太难打理了,之前有樱在的时候还好,现在只是把所有头发梳理柔顺都够废我力气的。况且昨天晚上又没怎么睡,现在我只觉得自己手腕上好像挂着沉甸甸的锁铐一样,根本抬不起来。
我用两只手死命握着梳子往下扯着梳开纠缠在一起的发结,头皮突然刺痛了一下,我看着手心折断的几根发丝,沉默了片刻甩手扔开,继续暴力梳头。
中原先生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我身后回复了一句:“…来。”
“是吗?”我扭头边梳头边瞄了一眼他,袭来的困意让我又不自觉地合上眼睛:“那中原先生您慢走。”
“你自己小心点,虽然说那个妈妈桑似乎不想让你出去…”中原先生戴着手套偏过头,絮絮叨叨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我的耳朵是自动屏蔽掉了。
屋外偶然传来几声女人留客的撒娇声,浑沌的房间虽然洒满了香粉,但依旧遮盖不住屋子里的霉味。我微微睁开眼侧身挠了挠发痒的小腿,用发绳把头发束起来,打了个哈欠应付着中原先生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
“…你根本就没在听吧。”
我起身盯着站在原地叉腰打量着我的中原先生,也把两只手放在腰上理不直气也壮:“听到了。”
“重复一遍。”中原先生挑挑眉。
我瞪着豆豆眼发了会呆,嘿嘿笑了一声。
中原先生抱臂歪着头有些无奈地瞧着我,看得我尴尬地用脚趾头抓了抓地板。
“呃,那个…中原先生,妈妈桑可能想见我了。”
我抓起屏风上的外套唰地窜到门口,然后手里外套的衣摆被中原先生踩在脚下。被限制了动作,我只能放弃了挣扎,镇定自若地回头看着他。
中原先生叹息一声后松开脚,走到我跟前抬手摁住我的狗头,然后疯狂地揉了几下。
“算了,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报我的名字就行。”
我抬起脑袋看着嘴角微微上扬的中原先生,挺直了腰杆:“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是是是,我走了。”
中原先生挥手走到门口扭头笑着瞥了我一眼,拉开障门瞬间面无表情地扮演起了嫖客。他伸出手拽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迈开步子离去。
我扒拉着障门探出脑袋喊了一句:“晚上记得要早点过来。”以防妈妈桑把我弄死。
中原先生摆了摆手,身影转瞬消失在楼道的光影里。
中原先生前脚刚走,后脚妈妈桑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她身后跟着几个体型健壮的老妈子,皱着眉盯着我挤进门口:“带走。”
“别扯我,我自己走。”
被拽进后院角落的空余房间里,我又被狠狠推了一把,差点没一脸栽进地面。里面阴森森地只摆着一个大木桶。老妈子把我剥干净扔进木桶里,在这样的四月天里冰冷的凉水瞬间把我激了个透心凉。
妈惹,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给杀了。
满脸横肉的老妈子看到我瑟缩着的身体一愣,她犹豫了一下,走到妈妈桑跟前小声嘀咕了几句,妈妈桑瞥了我一下,快步走到我跟前,把我的胳膊拽开,像是打量猪仔一样:“他没碰你?”
我瞥了她一眼都懒得理她。
妈妈桑的脸色却好了不少,她甩下一句:“给我好好洗干净。”就坐在旁边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被老妈子们摁在水里,还被用一根干掉的丝瓜瓤拼命搓我的皮。等到洗完并得到了妈妈桑的满意,我才得以穿上衣服,梗着脖子不卑不亢地走出门。
“今晚,我会让那位客人点其他人的。”路过妈妈桑时,她也站起身淡淡地整理着衣褶:“你给我安安静静地躲起来,听到没有?”
我觉得自己头顶好像有一点绿。定定地看着她,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我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反手扔过去,砸掉了妈妈桑头顶的一只簪子。
“诶呀!”老妈子们惊慌失措地连忙凑上去扶住妈妈桑。
妈妈桑不知为何这次却忍气吞声地愤愤瞪了我一眼,转头带着那两个老妈子小步挤开我,身影隐没在植被密集的小院里。独留我一个人站在门口发呆。
这算什么?
我都开了嘲讽技能了,她为什么不打我?
过了好一会儿,我打了个喷嚏,才想起来被我忘在脑后的狸猫大王,于是我简单咬着发绳重新把头发捆起来,转脚跑到后门,废力推开后,只见风靠着一根竹子正在低头想什么。
后山比起人来人往的后院要更冷一些,我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风听到我的动静,眼睛亮晶晶地立马窜上来:“你来啦!”
我将门栓插上,在石阶上坐下来。风蹭到我身边,搞得我有些不舒服。而且这家伙还熟络地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吓得我立马站起来后退几步:“你干嘛。”
风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挠了挠脸颊撇开眼:“你…你讨厌我吗?”
“这不是讨厌不讨厌的问题,你今天怎么靠的这么近啊…”我绷着脸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在风靠下的台阶上坐下。
“可是我昨天就看见你在街上被一个人抱进了月池屋。”风的声音顺着风声轻轻落在我耳边:“当时你没有反抗对吧?”
我转头看过去,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到我身侧,他将两手搭在膝盖上,脑袋枕在上面看着我。竹绿色的眸子虽然挂上了薄薄一层笑意,但也许是因为光线的问题,空洞无光地像是嵌进去的两颗宝石珠子,没有半点生机。
我扣着手指上的死皮:“中原先生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风凑近了很多,几乎将他的呼吸都打在我脸上。
停下手里的动作,我面无表情地伸手推开风的脸:“我才不会和你说。”
风震惊地摸着自己的脸:“你连推我都要隔着袖子吗?!”
“…你这家伙到底想怎样啊?”
我实在是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类,只能瞪着豆豆眼扭头看着他。
“你要是不嫌弃我就摸我一下。”风将他不太聪明的脑壳瓜子凑过来。
“你是变态吗?我才不要。”
“你看!你就是嫌弃我!”
这家伙见我没有动作,直接自己上手把我的爪子往他脸上扯。气得我只能拼命往后仰:“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干嘛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啊!”
风愣愣地看着我,过了半晌他松开手放弃了变态的想法,一脸颓废地坐在石阶上盯着脚下的青苔发呆:“那个中原老爷是做什么的?”
“…走海货的。”我斟酌了一下用词,估摸着现在应该没有港口黑手党这种东西。
他听完我的回答,立刻抬起头大声吵吵道:“什么啊!根本就是不靠谱的人好不好!”
“才不是,中原先生可靠谱了!”
“你是傻子吗?那些进来吃喝玩乐哄骗女人的家伙一大半都说自己是走海货的!”
我站起来撸起袖子准备对他哐哐几拳,看着梗着脖子讨打的风,我默默收回手:“我本来就是傻子。”
“你不是傻子,你就是被骗了!”
“我不仅没有被骗,而且我就是傻子!”
风站起来握着拳头微微颤抖着,他的胸脯一起一伏,随即一把将我扯起来:“跟我来。”
“你带我去哪?”
风不回答,他只是拉着我我跑完了已有搭建的石阶,又跑上一条隐秘在竹林深处的羊肠小道。林间的阳光越来越稀薄,岑寂地令人发寒。原本我就一大早被迫洗了个凉水澡,现在这么一阵折腾,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晕晕乎乎地隐隐作痛。
终于在跑到一处废弃的山庙之后,风又扯着我开始飞速下山,我的脚一下子没踩稳,啪唧一下崴脚坐在地上。
风停下脚步旋身过来,他垂下眼帘盯着我:“起来。”
我勉强踉跄着站起来,这深山老林是风的天下,要是不听他的话,他要弄死我就像碾死一只小□□一样容易。
风瞥了一眼转身把我扯到他背上,执拗地背着我飞速跑下山。
一早上没吃饭,我的胃几乎都快被颠出酸水来了,等到他终于把我放下来后,我才注意到这家伙把我拽到了一处宽大的巷口,风这家伙不顾还在眩晕的我,宛如拔萝卜一样摁着我的头对着东边:“你看清楚了。”
动弹不得,我只能无奈地把自己的目光放在风让我看着的方向。
远处的海面上停泊着大小不一的船只,堆满木箱货仓的码头站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浪士,一脸不耐地等着什么人。过了几分钟,从北边货仓里走出来几个人影,为首的那个定定地站在原地,伸开手面色严肃地似乎在交涉什么。
我探出脑袋,发现那人是换了一件鼠灰色羽织的中原先生。他对着大声吵吵的肌肉男厌烦地垂下眼帘,思索了半晌才抬手打断了肌肉男,开口说话。
风的声音凉飕飕地从我头顶传来。
“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那个中原。”
肌肉男似乎对中原先生的提案不满意,他反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火铳对准中原先生的眉心,侧着身子一脸嚣张地笑起来。中原先生被惹毛了,他抬腿踢开火铳,伸手接过后对着肌肉男干脆利落地开了一枪。
港口的氛围像是被拉扯的皮筋一样瞬间绷紧,肌肉男倒地之后,他周围的人后退一步纷纷后退一步,拔出腰间的佩刀对向中原先生几人。中原先生手上没刀,他闪身躲过一道劈砍,将首先砍过来的瘦弱男人掀翻在地,夺过他手里的打刀,动作很干脆地把那群浪士给解决掉后,站在一堆尸体中间扔开手上的刀,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血。
“是个刽子手。”
风的话音一落,中原先生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这边。他先是疑惑地直起身子,然后有些警惕地拔出一柄扎进港口木板上的刀扛在肩上,慢慢走过来。
风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他啧了一声:“被发现了,我们该走了。”
走?走什么走?
我死死扒拉着旁边的木箱子,生怕中原先生发现不了我。
好家伙,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了,还让我回去?
“伍子,走啊。”
“你走吧,我不走。”
风咬了咬牙,一把掐住我的后脖子,还没等我嗷嗷叫疼。中原先生的脚步停在我跟前,我抬起头,看着中原先生有些郁闷地把手里的太刀颠了颠:“什么啊,只是两只猫?”
啥?
风一把扛起我后退一步,转身就准备跑掉。
“我不是猫啊啊啊啊啊!中原先生,你眼睛坏掉了吗?!”
中原先生原本要转脚离开的动作一顿,他扭头盯着我皱起眉,招手对着一旁的黑衣人问道:“你知道这只小白猫怎么了吗?”
那个身着黑衣和服的月背头大哥淡定地瞥了我一眼:“…许是被咬疼了吧。”
所以我在你们眼里面究竟是什么形象啊!
有问题…
中原先生依旧站在原地打量着被风扛走的我,没有一丝反应。
绝对有大问题。
回到月池屋后门,我坐在石阶上不想说话,只是低下脑袋看着脚踝肿起来的大包发呆。
“你看到了吧。”
我抬眸望着站在我跟前的风,他眼睛亮亮地盯着我,甚至开心地尾音都是上扬的。
“看到什么?”
“那个中原老爷啊,他是个坏人。”风蹲下来和我说道:“你是不是很生气?”
我揉着受伤的脚踝,呲牙咧嘴地说道:“是那个人先攻击中原先生的吧,难不成中原先生还要直接把脑门递上去才算是好人吗?”
风有些迷茫地看着我:“可是…”
“要说坏人,我觉得那个狐狸人更符合条件吧。”
他顿然像是一根打蔫的小白菜一样:“只…只是因为他把你丢出月池屋吗?”
我抬眸凝视着风:“虽然我确实因为这件事很讨厌他啦…”
风垂下眼帘声音有些微弱地打断我的话:“可是,他也只是想让你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并没有把你丢掉…”
你这瓜娃子干嘛不让我把话说完啊?
不过他这句话莫名让我想起了被森鸥外第三次拽进坑里的经历。
“我又不知道那个狐狸人怎么想的…”
估计是我的嘟囔声有些大,风一把拽住我的胳膊:“那你就知道那个中原要做什么了吗!你就敢说他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吗?”
我愣住了,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风应该是在谴责我太双标了。
而且,最恐怖的是,我仔细盘点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发现他也并没有说错。
“对吧?”风张开两只手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要笑不笑的:“你仔细想想。”
“嗯…说起来,中原先生曾经为了港…组织把我扔给他小弟来着。”我摸了摸下巴,想起来无眉男臭屁的脸噗嗤一声笑出来:“不过他小弟可是名副其实的‘恶魔’哈哈哈嗝…”
后山沉默地连风声都停滞下来,风就像世界观被打破了一样,他收回手双瞳空洞地看着我:“哈哈?”
“抱歉,我习惯性脱线了。”我绷住脸,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看向风:“呃…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风苦笑了一下,他眼底的光亮都被纤长的睫毛遮挡住:“还能是什么?不是因为你喜欢他吗?”
“谁?恶魔吗?”我扯了一下嘴角。
他旋身微顿,脸上习惯的嬉皮笑脸像是面具一样掉下来。风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眼底充斥着肉眼可见的暴戾:“我说的是,中原中也。”
竹林深处传来咔啪啪的敲打声,我大受震撼地深吸一口气,停止跳动的心脏报复性地迅速挤压出血液和空气:“没有!”
“你到底为什么喜欢那样的人啊!”风的质问把我刚刚建立起来的理由击打的粉碎:“他都把你扔给自己的下属了!”
虽然他的话里好像有些歧义,但介于我满脑子都写满了「喜欢」的日语假名,根本没有空闲去反驳他。我趔趄着腿瞥了一眼风超级大声:“我没有喜欢中原先生,你在胡说八道。”
“既然你不喜欢,就证明给我看。”风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天晚上他来找你,你拒绝掉。”
作为全身支撑的左脚微微发酸,我皱起眉望向扯着我手腕的风:“我干嘛要向你证明?”
“做不到吧?”风墨绿色的眸子盈满了山后竹叶的影象,他后退了一步。
“…我。”
风声慢溜溜地从竹子顶端的叶尖滑落下来,直接一点滴上我的耳廓。嘴巴根本无法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我绷着脸垂眸盯着地上的石碎。
“你和她一样,也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啊,伍子。”
“今天你去港口了吗?”
我愣愣地抬眸凝视着中原先生一张一合的嘴,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传入耳朵里。
中原先生蹙眉放下手里的漆碗,伸手用手腕搭在我额头上:“啧,额头好烫。”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翻转颠倒,最后的目光定格在屋顶雕刻着的漆画上。
中原先生出去了一会儿,便重新在我旁边盘腿坐下。他手里端了一个盛满水的木盆,用肩膀上的棉布浸湿了之后搭在我的额头上。
冰凉的感觉让浑沌的脑壳清醒了一些,我终于反应过来中原先生刚刚的问题:“我是那只小白猫。”
中原先生笑了几声似乎没怎么当真,过了几秒,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垂眸凝视着我:“另一只猫是谁?”
“风。”
我侧过头望着撑着脸颊的中原先生,他伸手把我额头上滑下的棉布往上扯了扯,对我说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应。搁置在他身侧的烛台上袅袅地舞动着烛焰,我将视线从他的头发上转移到那上面瞪了一会儿,受刺激的眼球分泌出液体慢慢打湿了枕头。
“喂,你很难受吗?”
“我只是想起了自己悲惨的机生。”我摆正了脑袋,伸手拍开那只手盯着房顶绘制的彩色金鱼:“并不是想吃西瓜。”
“你是在说人生吧。”中原先生哼笑一声:“而且现在,我可给你弄不来西瓜。”
头顶的棉布被拿走浸入了水盆,一阵水声的滴答声后,冰凉的湿润感又贴合上了额头:“中原先生,我必须得向你坦白一件事。”我偏头看着蹙眉的中原先生,他的半边脸都被灯光橘黄照透了,我几乎都只能看见他钴蓝色的眼睛。
“什么?”他喝水的动作一顿。
“监测员希望我把您给做掉,您知道吧,就是那种物理意义上的结束生命…之类的。”抬起手揉了一下酸胀的眼球,见中原先生一直不回话,我只能自顾自地嘟囔着:“或许他应该可以平静地接受‘杀掉’这个词语…”
中原先生愣愣地哦了一声,把手里的漆碗放在旁边:“这就是你一定要待在mafia的原因吗?”
我立马坐起来,额头上的棉布掉在被子上:“没错,我就是专门来杀你的间谍。”
中原先生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哦。”
“您怕吗?”
“…真可怕。”中原先生伸手把我又摁回床铺上,他看上去对我的坦白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几丝拼命压下的笑意在里面。
我属实不理解了:“嘿!您为什么笑啊?!”
“你头不痛吗?”中原先生把被子上的棉布拿起来搭在我额头上。
“不,我很清醒。”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中原先生回眸瞧了一眼,手掌撑着地面起身走了过去。
多半就是中原先生的下属又过来了吧…真讨厌。
我将酸痛的脖子微微挺直,把自己的脑袋重新摆正后心里想到。
真期待妈妈桑看见我肿成猪蹄的左脚。
哈哈…也许她会趁机把我扔出去自生自灭也说不定。
沉默地思忖了几秒逃生路线,最后疼痛的脑仁直接待机。
算了,随她吧。
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浸满了冰窟里,刺骨的寒意渐浓,化作冰锤拼命锤击着我的胳膊。
【“你在这里等着,不许乱跑。”看不清长相的人站在我跟前揉了揉我的脑袋:“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只感觉自己点点头,望着逐渐消失的身影内心充满了恐惧。
携卷着大雪的风刀刮地我睁不开眼,我连忙伸手挡住视线,再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一个人站在陌生的公园里。
身边一杆伫立的路灯时有时无地散发着昏黄的灯光,白雪飘荡的草木四处都传来叽咯咯的声响。忽然两只手从我身后绕前捂住我的嘴,十分利落地把我扛起来扔进隐藏在黑夜里的面包车后厢。
他两只手搭在开阖的车厢门上,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要带她去哪!”
冰凉的脚步慢慢恢复了知觉,我透过车门关合起来的最后一丝缝隙看到了气喘吁吁往这里跑来的人影。他背朝着公园里微弱的灯光,身上单薄的夹克衫粘着积雪,拼命地往我这边跑来。
恐惧无力的身体也有了些力气,我站起来死死咬了一口关后车厢人的手,他却好像没有知觉似的随手将我甩进车厢深处,关上车门后绕前启动了车辆。】
鼻子里莫名钻进了很难闻的苦味,我睁开眼看着中原先生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坐在我旁边,左手犹豫不决地尴尬在空中。他见我醒了,松了口气似的把汤药递过来:“起来喝药。”
我往旁边转了一圈,抬手给自己开了个治疗:“我根本就不需要那种…”
…等等。
我揉了揉眼睛,伸手胡乱地摸索着四下看不见的珍珠色屏障:“真奇怪诶,中原先生您看到我的盾了吗?”
“放弃吧,异能在这个江户是用不出来的。”
我掀开被子,从自己依旧肿成馒头的脚踝上收回眼,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中原先生。
中原先生挑挑眉:“所以,你要喝药吗?”
“怎么可能?!”
“有什么好奇怪的,自从来了这里,我的异能就一直不能使用。”他将汤药碗塞进我手里,微微抬起下颌。
“可是,我明明之前正常使用过。”我打量起来自己的爪子:“我还救了个人来着…”
中原先生冷淡地说道:“你在做梦。”
我抱着汤药碗总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垂眸凝视向倒映着白痴脸的表面顿了顿:“我不想喝。”
“不行。”
“…或许您愿意帮我一下吗?不然我会把这碗药倒进妈妈桑的酒壶里。”
中原先生很干脆地凑过来,他伸出一只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直接将汤药碗的碗边卡住嘴角,简单粗暴地把那苦酸的液体一滴不剩地倒进我喉咙里。
我吞咽着药液,凝望着中原先生的脸。
他嘴角紧紧抿着,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繁琐的事情一样。
真好看。
“你在说什么?”中原先生将碗拿开了一点,垂下眼帘声音很轻地笑了一声:“咕噜咕噜地没听清。”
心尖很痒,估计是刚刚不小心呛了几口。我咳嗽了几下,才借着挡住视线的发丝重新望着用布帛擦拭我嘴角的中原先生。
“中原先生,有人告诉过您,您真好看吗?”
“你不是天天在说吗?”中原先生不以为意地将碗放到一边,准备把我放进床褥里。
“那是他们真没有眼光。”
“嗤,我还是觉得你眼神不好。”
我有些不服气,但脑袋实在疼得很,又糊里糊涂地就问道:“有人喜欢中原先生吗?”
中原先生这次倒是极其认真地思考片刻后答道:“除了别有用心之者,谁会喜欢我这样身份的人?”他转过头,将目光聚焦在费力撑在床褥上的我:“你不也是吗…”
“不,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会杀中原先生的,中原先生如果死掉的话,我也要去死翘翘。”我喘了口气,扒拉住他:“我超喜欢中原先生的…中原先生您别生气,我回去就把监测员给做掉…我可以的,我超勇的。”
鼠灰色的和服衣领被我手指的力道往下一扯,露出大片小麦色的胸膛。我绷着脸,慢慢抬头对上诧异至极的中原先生。他反应过来,慌不择路地红脸捏着我的手腕掰扯开,把我塞进被子里后连忙整理好了衣服,轻咳了一声。
嘴里无法抗拒地弥漫着苦味,我被扶着躺下后咽了口唾沫,呆呆地望着中原先生给我盖被子的手,控制不住地伸出爪子摸了一把后立马塞回被子里。
“我最喜欢中原先生了!”
“你别再重复了…”中原先生看上去臊地很。
“可是中原先生听不见诶。”
“…听见了,听见了。你的脑袋不疼吗?”中原先生叹了口气,他给我掖了掖被子,耷拉下眼帘。
过了很久,我依稀听见很轻很轻的一句话:
“蠢死了。”
我抬起眼皮望向撑着下巴盘腿坐着的中原先生,他的半脸映着浑浊的烛光,只有钴蓝色的眸子尚且清显地看着我。
“中原先生也很蠢的。”
“行,我也是笨蛋。”
“中原先生现在知道我喜欢您了吧。”
“知道了”
“那就好,如果我脑袋清醒的话,是绝对不会和您说我喜欢您的事情的。”
“嗯。”
心满意足找到了笨蛋同盟,我摆正脑袋:“那我现在可以做梦了吗?”
那个骨节分明的手顿然抬起,最后遮住我眼前的光亮。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