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被满门抄斩的宠妃(24)
五原郡中战局紧张,等闲耽搁不得。
徽昭与诸位幕僚、守将敲定了作战计划,当日便亲自率领八千精兵南下支援。沈策则与剩下两千虎贲军留守光禄,排兵列阵,日夜操练。
班稷骑兵素来有骁勇之名。游牧民族不修文德,常常走到哪里打到哪里,掠夺人力﹑物力,走的是以战养战的路子。
五原郡许多百姓都遭了屠掠,辛苦一年种得的粮食转眼就成了敌军的粮草。
五原守军吃的是朝廷银饷,辎重粮草总有穷尽的时候。况且宗室穷奢极侈,国库空虚,军费早就捉襟见肘。
将士们的衣食用度常遭克扣,连月饥寒,战力如何及得上班稷精兵?
五原守军屡战屡败,战线一退再退,不出十日便兵败如山倒。
战报传到朝中,皇帝勃然大怒,连发十二金字牌,乞令五原主将即日班师戴罪。他又下发圣旨,派遣使臣交接兵权。
圣旨尚未进入雍州,西北军中便生哗变。
先帝穷兵黩武,好兴土木。当今登基时,国库俨然已成了一个空壳子。今上即位后,宗室嫔妃挥霍无度,国家财政累年亏空,军中岁费粮储几经抽剥聚敛,早就发不出饷银了。
兼之西北军中兵员多为雍州当地百姓。罹祸的五原百姓,泰半是西北军十万士兵的挚爱亲朋。
外来侵边,遂起祸殃,军中高位将领却一再放任。
众兵士惊怒之下,相聚为乱。许多将官尚且来不及反应,便被□□的士兵砍掉了脑袋。
一场兵变,共斩杀从五品以上将官二十余人。西北军主帅兼骠骑大将军穆祉炜、副将兼镇军大将军曹英朔、监军穆和光等穆家党羽皆罹祸。军中将士车裂其尸,悬挂军帐之外。
西北军中群龙无首,一时遁逃四散者不知凡几。更有数人效仿陈胜、吴广旧事,据县自立。其中混乱,不能一一道尽。
徽昭率虎贲军抵达五原郡时,五原守军几乎一溃千里,朔方兵变将将发生不久,远不到最尖锐的时候。
她有意放任朔方郡中变故,只一心训教虎贲军,演练军阵。
待时机成熟,徽昭便联络齐焱,令五原守军假意败逃,诱引班稷五千精锐骑兵入八卦阵。
班稷骑兵连日大胜,正值最志得意满之时,竟分毫不曾防备。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一入阵中,班稷骑兵只能顺着徽昭预先设好的路线狼狈奔逃。等他们精力穷尽,立即便有步兵、弩兵一拥而上,刺杀、射杀班稷骑兵。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只一战,班稷五千精锐尽被歼灭。
徽昭故技重施,只堪堪用了半月,便指挥虎贲军分而剿杀班稷骑兵一万三千余人,更缴获马匹三万余,军械兵戟不计。
班稷短短时间内损失巨大,一时竟退缩石门障以北,秋毫不敢有所犯。
五原郡百姓、将官暂时得以喘息。
郡中遭此大劫,道中横死者两万三千余,破家者四千余户,户籍有名而不知所踪者两千余,损没家财不计其数。
徽昭遣人往云中郡联络乔苓、张继佑等人,调派兵马、粮草,修筑房屋,平抑物价,重建秩序,不一而足。
她又与齐焱等五原郡将官、僚属密谈过一次。
具体的洽谈内容不足与人道。那次商谈之后,五原郡众将官面对徽昭便格外恭敬,口称“君侯”。
此间事告一段落,徽昭将后续事务尽数托付齐焱,自己则率领一万兵马,携粮草饷银奔赴朔方郡,平息动乱。
徽昭预料到朔方之行不会太顺利,早在出发之前便给袁方鼎去了信。
她当日初入西北军中,曾与袁方鼎一见如故,结为至交。
西北军经此变故,军中将士泰半对朝廷官员心生抵触。
袁方鼎在军中素有根基,两月前朔方一役,他更是屡立功勋,如今已迁任正五品定远将军,在军中颇有名望。此次朔方之行,多有仰赖他之处。
西北军哗变之时,军中高位将官多数罹祸。军中府中镇压无果,反倒更加激怒了西北士兵。直至穆祉炜、曹英朔等人纷纷被诛,雍州刺史曹和淇见势不妙,全家携仆役家财连夜出逃豫州避祸去了。
短短二十余日,西北军散逃者逾万。军中群龙无首,各自为政,杂乱无章。低阶武官纷纷拥县自立,或倾轧争权,或自发抗击班稷,不一而足。
往大了说,一个谋反的罪名总是跑不了的。
徽昭身上到底挂着朝廷正三品怀化将军的军衔,竟是西北军中仅存的高位将官。她甫一入军营,初初表明身份,便被十几把矛戈抵住了脑袋。
虎贲军齐齐拔剑,双方剑拔弩张,一时难以收场。
千钧一发之际,袁方鼎急急赶来,喝令道:“住手!”
还不待西北军反应,他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训斥:“连日练兵把脑子也练坏了吗?怎敢对将军如此不敬!”
徽昭抬手示意虎贲军放下兵械,对袁方鼎拱手寒暄道:“当日朔方一别已有两月,将军别来无恙否?”
袁方鼎朗声大笑,说道:“劳大人记挂。此处人多眼杂,还请大人入帐中话事,共商军机。”
徽昭也不疑他,提足边跟着袁方鼎入了中军主账。
一场纷乱化解于无形。被扔在原地的西北军将士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方才那人是何来历?袁将军怎对他如此恭敬?”
袁方鼎出身穷苦,最看不惯军中党派倾轧之事。当日西北军哗变,他还带头斩杀了军中不少偏将。
虎贲军中一名偏将解释道:“我们将军曾任雍州长史,后弃笔投军,以军功迁任正三品怀化将军。”
西北军士兵闻言皆是一惊。方才带头枪指徽昭的那名士兵更是懊悔不迭,竟主动往军帐外请罪去了。
西北军高位将领多半已被斩杀,仅剩的几名副将、偏将皆是无心争权夺利,一心抗敌之人。
徽昭和他们议事到半夜才堪堪将军务理清,甫一出帐门,便见一队兵员正往大营西南方向巡夜,其中几名士兵脚步虚浮,衣上隐有血迹鞭痕。
年终岁尾,寒冬腊月,将士冬衣大多厚重。血迹氤出麻衣,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她心下一惊,连忙看向袁方鼎道:“这几人犯了什么事,竟至于如此?”
袁方鼎重重一叹,说道:“这是白日里那几名兵士。西北军军纪严明,他们冒犯长官,以犯教罪论,每人领受了十五鞭挞。”
徽昭不赞同道:“元潜何必诓骗于我?若是往日便罢,如今军中才生大变,不过一二冲突,何至于此?”
元潜正是袁方鼎的表字。
袁方鼎沉默一瞬,说道:“他们是自愿领的刑罚。”
徽昭实在低估了自已过去两年在雍州积攒的声誉名望。
她此前出任雍州长史时,便兴利除弊,屡立功勋。雍州百姓鲜少有不受其惠者。曹和淇继任刺史后,醉心于朝廷党争,对州中大事小情并不上心,便愈发凸显出她的难得。
西北军中士兵多是雍州本地百姓,过去两年家人没少领受她的恩惠。他们虽是无心,却险些酿下大错,有这般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徽昭微微一默,随即吩咐左右,为几名士兵送去金疮药等物。
之后几日,她便率虎贲军驻守朔方,抚恤三军,赈抚百姓,赏誉同轨,非诛俱行。
徽昭名义上是西北军中军衔最高的将领,袁方鼎等人又有意配合,处理军中诸事时便格外得心应手。
她极舍得出物力人力,又在州郡之中素有根基,不出半月,便将军中□□尽数平息下来。
曹、穆两家在雍州经营已久,盘剥甚重。徽昭下令卫队严搜两家及其朋党府邸,抄没贪墨饷银逾百万两,将朝廷拖欠的军费粮储一一补齐,并发军饷数十万两。
至于据县自立者,徽昭或行招抚、或另行监管,不一而足。若有殃祸百姓者,她便下令出兵围剿,只诛首恶及附逆者,余者不问。
如是一月,西北□□平息于无形,军中上下风气霎时为之一清。
雍州经此巨变,刺史曹和淇遁走,各郡县大量官职空缺。徽昭掌握军队,行事极为便利。她大肆提拔有才德的副官、僚属,令他们各得其所,又借机将诸多亲信安插在军中府中。
如此一来,雍州上下自官署到军队,尽在她掌握之中。
徽昭整顿军队吏治,抚恤百姓,爱民恤物,极得人心。朔方境内只知怀化将军而不知皇帝。
其功高盖主,更相僭越,俨然已非臣子之道。
她在周遭郡县动作极大,西北诸将官几乎以为她下一步便要据郡自立。
袁方鼎头发都愁掉了大把,正踌躇不决时,徽昭却下令三军厉兵粟马,囤积粮草,打磨军械,时刻准备迎战班稷。
军令下发后,袁方鼎等军中将领被急召入中军主帐议事。
徽昭方方讲明军中战力部署,一名偏将便叹道:“将军何必如此心急?此前军中大变,朝廷几日前便该得了消息。如今动乱虽已平息,十日之内必有将帅来此交接兵权。将军何不先修内事,再御外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