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梦魇

    顾言亭拉着笑靥回了华亭山，他牵着她的手，但她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所以她没有挣扎。

    她表现出一副没事的样子，但她其实不知道，她的眼神、神情以及每个动作，都展现出了一种闷闷不乐。

    她不愿意说，他便不强求。

    但如果她愿意说，顾言亭想，他是求之不得与她分担的。

    但她不愿意。

    当晚，他听见她的房间传来轻微的动静。月光从窗外漏进来，他呆立在她的床头，而她在梦中流泪不止。

    泪水从她紧闭的眼眶中无声落下来，他将之拭去，他的神情在黑暗里明明灭灭，许久，他以食指和中指点在她眉心。

    笑靥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她长大的九重院。

    位于北方的北临国常年冰天雪地，九重院位于北临国境内，九重山的冰凌百年不化。

    但九重山旁边又矮又小的息山却四季如春，五颜六色的花从山脚开到山顶，成为九重院内一大奇景。

    九重院人人皆知，九重院院长因为自己的女儿喜欢花卉，所以他以己之力，将她所居住的息山的气候更改了，从此息山再无寒霜。因为此，谁不道一声院长女儿好运气，投胎降生应当像她，就连名为“笑靥”的乳名也蕴含着院长的拳拳爱子之心。

    这一日，息山之上的小院喜字罗框，满眼的喜庆都在昭示着今日对于息山之主来说十分特殊。

    门扉大开，往日相熟的师姐们鱼贯而进，笑脸盈盈捧着各式珠串为她梳妆打扮。

    她心头温暖，虽然她没有母亲姊妹，但师姐们给的关爱却不比从母亲姊妹那里得到的少分毫。

    父亲静静站在一旁，他少有在她面前沉默的模样，哪一次不是笑脸相迎。

    她知道父亲是心中不舍。在这个世界上，她与父亲相依为命，没有血缘却更胜过血缘。

    “爹爹，你还是每天都可以看到我的。”她抓住父亲的衣袖，轻轻摇了摇。

    今日，她就要嫁给师兄了。

    师兄黎勿是父亲的大弟子，与她青梅竹马，互相喜欢的两个人走到一起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今日这一天，是早晚都会来的天命既定。

    因为师兄是北临国的嫡出皇子，关乎皇室嫁娶，根据规仪，迎亲的车驾绕完了整个北临城。

    北临城的百姓们匍匐在地，将祝福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在漫天的恭贺里，她也认为她跟师兄一定会幸福携手一生。

    但是心里的某个角落怎么会觉得有些古怪呢？她不知道，反正她很高兴。

    良辰吉时，她与师兄行大礼，她虔诚地祷告天地，祈祷她与师兄能幸福美满。

    礼成的那一刻，师兄满脸笑容朝她走来，他的嘴张张合合，他说了什么她听不清，但他手上蓝光一闪，那柄她无比熟悉的佩剑却刺入她身体。

    倒地的时候她转过头看父亲，而父亲双目圆瞪，躺在血泊里早就没了声息。

    满目皆红，喜服胭红，血液腥红，火烧云火红，红色本应该是很温暖的颜色，可她为什么觉得浑身冰凉。

    她眯着眼睛看夕阳，夕阳渐渐落幕了，她的生命也会就这样消逝吧？她这样想着。

    眼前越来越暗，模糊的影子渐渐靠近，夕阳给他周边渡上金边，他停在眼前，轻轻将她拥入怀里。

    华亭山的小院里，顾言亭静静看着怀中气息沉沉的小身影，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唱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