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梦魇缠身
景宴眸放寒光，盯着宋蒹葭仿佛要将她看穿，可她坦荡的立于厅前，周身皆是嫡女的骄傲与自得，并未多给他一个眼神。
景宴只当自己当初看错了人，他全然认定此事皆由蒹葭一手构陷，只是可怜了宋若雪这个弱女子。
“景将军还请回吧！我宋府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我宋家女儿也无福消受你的求娶！”
“我景宴，定将给宋府一个交代。”
宋父下了逐客令，他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傍晚时分，蒹葭坐于妆奁前梳头，般般从外而归。
“主子，景将军确实进了宫，于宫门落锁时才出。”
蒹葭并未理会景宴那茬，而是指了指桌上的碗盏。
“桌上有刚温好的参汤，趁热喝了，今夜不必职守，也不必跟着我。”
般般听话的端起参汤一饮而尽，汤盅顺着喉管流入胃中，暖了全身。
暮色渐深，有一影子横跨于街道房屋之上，速度诡谲。
萨赫泊羽耳朵微动，听到瓦片发出细微声响，放下手中的书卷，嘴上勾起一笑。
“好歹是个世子，怎么连一二守卫都不留，若我来取你性命，岂不是得逞一半！”
萨赫泊羽望着她宠溺的笑，他知她这几日忙的紧，便没有前去添乱，可这心里空落落的，相思难熬
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他只道:
“人都被我遣走了。”
“知我要来？”
“不，是盼你来。”
蒹葭提起手上的酒壶，在他面前晃荡两下，萨赫泊羽立即领会了她的想法。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坐于屋顶之上。皇上御赐的府邸很是宏伟，屋顶都要比寻常百姓家的高好多，能俯瞰万家灯火，这也是前世求取不来的自由。
“阿羽，若有一日盛京诸事了结，我想随你去南疆看看。南疆是什么样子啊？我从未去过。”
“南疆，树植茂密，兽儿温良。有清澈的溪水，有高山瀑布，有善客的阿婆，有善唱山歌的后生”
蒹葭听他细细的讲着，一口口酒灌喉入胃，眼眶湿润模糊了视线。
前世，直到命数耗尽，也没能踏足南疆一草一木。
前世的遗憾，今生该不会有了吧！
蒹葭附上他戴着伏羲镯的手腕，侧过头靠近，手中撩拨着他脖颈处的项圈银铃铛，说道:
“还有戴着铃铛的阿羽，满身白花花，从光里走来，我看的清清楚楚。”
萨赫泊羽喉咙滚动，鼻尖萦绕着少女的清香其中还掺杂着丝丝酒香，当真醉人。
他望着没喝两口就已经醉了的少女无奈的笑笑，仰头喝光她剩下的酒，继续讲道:
“汝汝，你真的想和我回南疆吗？即便是下嫁”
“因为咱们的婚事，北辰向我族运了三年所需食盐，眼下南疆子民都庆幸有你这位世子妃。虽然还未成亲。”
“汝汝，我最近时常梦到小时候。那时的我无根无基，全靠你的出现，不然太多次都没有了生的希望。”
“我南疆儿郎，一生只求一人”
蒹葭皱皱眉，好似听到了这句话。她此时陷在了梦魇中，梦到了前世生不如死的那些时日。
她看到一身着红绸金丝织锦凤衣的女子，在绢罗绸缎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婀娜。言语嘲讽之间，还不忘摸摸自己的发髻和满头珠翠。
而她自己躺在破败的床榻上，看不出容貌。喉咙如针刺，一开口竟如老态龙钟般的妇人一样低哑沙沉。
“宋若雪，你不得好死！你害宋家满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本宫要的就是如此，你最好做鬼都看着本宫是如何母仪天下，享尽天下之荣华的，不然岂不是让你死的很无趣！”
宋若雪理了理衣袖，玩味的看着无力挣扎的蒹葭，她的嫣美之色恰好和床榻上的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明日宋家满门会在祭坛处斩首示众，本宫不想你错过如此景致。”
她抓过蒹葭的头发，嘴巴凑到她耳边，迫使她听的真切！
“本宫要你亲眼看着这些骨肉血亲，一个个死在你面前。”
蒹葭被她逼的双眼猩红，如同鬼魅一般。披头散发之下，早已没了郡主的雍容清贵。此时手脚尽断，可还是拼尽最后一抹游丝，扯上她的凤袍
如此举动，不过如卵击石。她被宋若雪狠狠踩在脚下摩挲。
“哈哈哈——我的鸾皇郡主，被人踩在脚下，玩弄摆布的滋味如何？”
宋若雪越发癫狂，她面目狰狞扭曲，歇斯底里的折磨着蒹葭。
“宋蒹葭！你永远斗不过本宫，无论是将军府，还是这天下！”
“你给本宫看清楚了，如今我才是赢家，你爱的人不爱你，你想护的人护不住。你所求皆不如愿！你所珍视的东西本宫都要通通毁掉！”
“本宫才是北辰最尊贵的女人，而你，要被我踩在脚下，生生世世！”
她此时如同恶鬼，无比享受权利在手的快感。
“你要求饶！你要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求着本宫饶你一命！”
“来人！给她用刑！让她知道，谁是主谁是奴！”
话音落地，身后的一众拖拽起蒹葭的残躯拜体。
不多时，蒹葭再次承受着割脸毁容，鞭笞，断手断脚的一系列刑罚。
“啊——”
“宋若雪，你不得好死！哈哈哈~来世我定将你生剐活烹，割耳断鼻”
惨叫轰鸣，如人间炼狱！
完全不明所以的萨赫泊羽望着怀中人哭泣不止，浑身抽搐，一瞬间吓得要命。
他紧抱住怀里娇人，飞身而下。将蒹葭放于软榻之上，便为她把起脉。
南疆人人会毒，用毒的基础便是医术。以脉象来看，她应无事，这才让萨赫泊羽松了口气。
他拿出自制的香放于蒹葭鼻下绕了两圈，眼见小姑娘状态平缓下来，他才将手附上她的脸颊。
“是梦魇了吗？”
“能让你如此害怕的事，会是什么？”
而此时蒹葭梦中画面一转，来到她身死之前。
她面目全非的躺在阿羽怀中，满身幽怨和遗憾，最后混着少年的泪撒手人寰。
她于梦中惊醒，少年为她试泪手也征了一下楞在原地。
“阿羽~”
她起身紧紧环住眼前人，紧到害怕此情此景也只是一场梦，自己一松手，梦就碎了。
“可是梦魇了？梦都是反的”
“梦是反的，那我的阿羽呢？是真的吗？”
此时的蒹葭像变了一个人一般，紧张，没有安全感，情绪起伏不定，唯有萨赫泊羽是让她唯一心安下来的解药。
她大胆的凑到萨赫泊羽唇瓣处，却被他快速躲避开。
“汝汝我”
蒹葭不解，却一言一语都说不出口，她看出阿羽是有意躲避自己，权当自己太冒失了，时间还长，感情之事确实急不得
只要阿羽还在，宋家还在，一切还未发生，便事事都来得及。
“汝汝，给我些时间，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我信你。”
蒹葭于天亮之际回到宋府，这一夜再三波折，如今也没有什么心力管其他。
而另一边的萨赫泊羽，在蒹葭离开后，摔碎了自己对嘴喝过了酒壶茶盏，下人将碎片处理好，仿若没有任何异常。
只有他独自坐在榻上出神，他摘下伏羲镯，里圈已经全部变黑。
伏羲镯本就是测毒的圣物，他将镯子紧握在手中，低下头有所思量。
这恐是他有生以来为数不多，无力又彷徨的时刻，周遭空气也低沉的可怕，就这样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