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小兵刘大牛
经过反复推敲，马甲认为自己已经思虑周全，再次进入幻境，他开始四下里寻找可以下手的对象。
黄发人营地里的战马不多，只有少数军官和传令兵骑乘。军阵开始向洼地集结，马甲瞅准时机突然出手，将一个路过的传令兵拉下马来，然后跳上他的战马便向山坡上的树林狂奔。
四周兵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大家发现是逃兵作乱再想追时，马甲已经逃出了弓箭的射程。
辨清方向马甲策马冲入选好的那片树林，林中静逸十分，地上淌着一层薄雾。马甲收拢缰绳，随势抽出马背上的长剑。
他仔细观察过，西戎人在几次进攻时都没有使用过弓箭，因此马甲进入树林后并没有隐匿形迹。他的计划很简单，引诱西戎人现身，然后向黄发人示警。
“出来吧白毛鬼，我知道你们躲在这里！”
连喊几声，林子里都没有回应。马甲剑眉倒竖，暗骂西戎人没胆。这时，林外传来稀疏的马蹄声，马甲知道是黄发人的追兵来了，于是打马向树林深处奔去。
跑出没多远，座下战马就被林间的一条拦马索绊倒，马甲的骑术本就一般，这一摔长剑不但脱手人也被摔的七荤八素。
“卡文，这只肥羊留给你，我们去对付其他的！”
树上跳下三个西戎人，其中两个离去，只留下了一人。
马甲艰难地爬起来，来不及再找武器，赤手空拳的与西戎人战在一处。对手的个头比马甲还高，招式古朴简练，手里还不讲武德的拎着一把短斧。
西戎人没打算给马甲喘息之机，上来就是一阵猛砍。马甲手无寸铁，只能躲避借助树木来周旋。直觉告诉他对方的战技并不如他，但在力量和速度上都高出许多。
被动挨打就容易出错，落马时马甲的一条腿被摔得反应迟钝，慌乱后退中又被一根露出地面的树根绊倒，这最终成了他归西的催命符。
……
回到秘室，马甲疼的止不住从椅上跳起，西戎人的战斧砍在他的头上，生生将他的脸劈成了两半。
这种死亡后遗症让他疼得透骨钻心，即便是回到了现实依旧是久久不散。
‘太疼了！娘的，老子不能白受这一下！’
马甲罕见的爆了粗口，这说明他内心是真的怒了。
打生打死不打脸，这是战场上的规矩。对方在有选择的情况下直接辟了他的脸，是对他身份的蔑视，是对他人格的污辱！这口气必须争回来！
于是乎，马甲第一次在幻境里生出了强烈的个人意愿，他要报仇，他要以脸还脸！
再次进入树林，马甲直接弃马徒步。他以树木为掩护，很快找到上次坠马的地方。
这时，林外的追兵赶到。三个西戎人跳下大树没有言语，两人向外，一人留下。原来，马甲的隐匿术早被他们看穿，就等他自投罗网。
“卡文是吧！看老子今天辟了你的脸！”
留下的依然是卡文，这一回马甲不等他主动出击，先声夺人，这一招立马起到了作用。
马甲虽怒但头脑没晕，能利用的好处他不会放弃。一声卡文出口，让西戎人顿时愣了神，马甲借助这个时机几步就冲上去一阵猛攻。
西戎人的短斧善攻不善守，仓促应战之下很快出了纰漏，马甲抓住机会一剑切入肋下。本以为十拿九稳，他都在脑中勾勒出如何趁对方吃痛之际，直接回剑斩向对方大脸盘的完美计划。
谁知剑到肋下，西戎人的身体忽然泛出金光，马甲连人带剑被挡了回来，这让他顿时目瞪口呆。
“噗哧！”
战场上瞬息万变，不是你死就是他活。
……
“啊~！！！”
候在天字号院门外正打瞌睡的婢女被里面的叫喊声惊醒。她揉揉眼睛，惶恐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再次传出仿佛野兽般的嘶吼。
‘客人疯了？’
这下婢女不敢再在门外候着，一路小跑要把这个信息汇报给庄主。
马甲终于压下两次被辟脸的愤怒，平缓情绪重新坐回到椅上。对方会一种保护身体的法术，这种法术他在矿场镇时曾经见过。那时高大的山地人一斧就劈开了法师身上的金光，看上去简单轻松。可换到自己这里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大力出奇迹！’
马甲想到了其中症结。可他的力量远远无法和山地人相比，所以这个办法对他不适用。
‘要是有具床弩就好了！可惜黄发人死求一计，要是能听我的，还能让人辟两次脸？’
思来想去，马甲都想不出破解西戎人法术的方法，而且即便是他能破开，要是对方还会其他的法术呢？比如“虚空斩”！那他又该如何应对？
‘反正死不了，多试几次也许就能找到干掉他的方法了！’
左右想不出，马甲决定用最笨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
一切又回到原点，马甲故计重施利用灵活的身形占据上风，只是这一次他没再孤注一掷，一点一点的与西戎人周旋。
舍得舍得，先舍后得。
时间一久此消彼长，胜利的天平自然偏向了身强力壮的西戎人。
马甲麻木了，机械的出来进去。不知死了多少次，终于在一次死后精神一振。
‘手上有问题！’
这一次，马甲在死前看到了一个奇异现象。在他临死一击下西戎人身上的金光大减，所以他看到对方左掌心上竟然还有一个淡白色的光圈。
这个发现可是他用数不清的死亡换回来的结果，马甲认为那里一定就是西戎人的弱点。
除此之外，马甲还发现西戎人身上的护体金光也在逐渐减弱，这说明金光不是用之不竭的，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如果不是他的耐力和速度不济，一定能把对手拖到彻底耗空金光。那时，他们就可以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了！
在大发现的刺激下，马甲觉得机会来了。再次对上西戎人，马甲直接招呼对方的左手。这一下，卡文顿时慌了手脚，整个人的动作都走了形，身上的金光也是忽明忽暗。
马甲趁势猛攻，十几剑斩下，对方身上的金光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哈哈，拿脸来！”
趁他病，要他命！马甲大喝一声，一剑挥下。西戎人下意识用斧挡脸，左手却是一凉，被马甲斩了下去。
“你！”
西戎人惊恐的抬起断臂，你字刚出口，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剑。
“你个屁！兵不厌诈不懂吗？老子竟然被你这种笨蛋虐了个遍！”
收回铁剑，马甲将西戎人推上马背，打马冲出树林。
此时，黄发人的军阵刚刚离营不远，马甲将西戎人的尸体扔到领军将领面前，又把树林里西戎人设伏的事情说了一遍。
领军将领马上派出几支游骑，不一回确认的信息就传了回来。
“小兄弟，你是那个营的，为何明知白毛鬼的奸计不报，还要当众抢马？”
想象中的褒奖没有如约而至，等来的却是将领的疑问。马甲有心痛哭他一场，可是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忍气吞声地编了个理由。
很快，络腮胡战战兢兢地被推到领军将领面前，三方对质确认了马甲的身份，领军将领这才命人押着两人向中军帐走去。
这座中军帐马甲曾经来过，不过当时他的身份是三营九队的斥候雷九，现在他的身份换成了一营三队的普通兵士刘大牛。
帐中昏暗肃穆，只在正中长桌上点了一盏油灯。长桌后端坐之人并不是身材魁梧的首领军伯，而是上次被众军汉群嘲的白面书生。
领军将领将西戎人在树林设伏一事向白面书生做了汇报。白面书生听后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岐先生，我已经命令部队归营。你看，这个叫刘大牛的兵士该如何处置？”
领军将领觉得奇怪，又上前一步问道。这时，白面书生身后的一名护卫弯下身来，在其耳边轻语了几句，白面书生这才开口说道。
“你派快马去截住轩辕伯，就说营地里遭受到西戎人的强攻，请他速速回来主持大局，顺便把西戎人的大祭司也带回来，让他们投鼠忌器。”
领军将领听了大惹不解，莫说白面书生所答非问，就是他所说的轩辕伯也是十分的奇怪。平时大家称呼首领都是叫军伯，只有在极为正式的场合里才会尊称轩辕伯。白面书生明显是出了什么状况。想到此，领军将领手摸剑柄又上前一步。
“那刘大牛该如何处置呢？”
这一次，他趁那护卫低头之时终于看到了那人的模样。
“是白毛鬼！”
领军将领抽出长剑，大喝一声。与此同时，一道金光迎面辟来直接将领军将领连人带剑辟翻出去。纵是被格挡掉大部分威力，余波仍将领军将领身后站立的两名随从拦腰斩断，只有帐门口跪着的马甲和络腮胡躲过了一劫。
随即，后方大帐被人破开，三名伪装成护卫的西戎人掳上白面书生冲了出去。
“快去！抢回岐先生!”
领军将领倒在帐墙上口吐鲜血，已经站不起来，但他依然咬着牙给马甲和络腮胡下了命令。
络腮胡被耀眼的金光吓呆了，马甲挣扎起来一头撞开帐门，滚出中军帐大声呼救。
好在领军将领入帐前已经下令提高戒备，马甲这一声大吼立即引来无数刀兵。西戎人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但想在敌营里以三敌众仍是力有不逮。三人只好放弃白面书生，杀出了营寨。
劫后余生的白面书生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慌之色，反而镇定的组织兵力重新布防，救援受伤的将士。
一切恢复平静后，马甲又被请回了中军大帐。此时，帐中已被收拾干净，白面书生遣退手下向马甲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开口问道。
“若不是你及时到来，在下此时已经成了西戎人的阶下囚了！听一营长说，你还勘破了西戎人的埋伏，不知你是如何发现他们的阴谋的？”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
再次回到秘室，桌上的蜡烛已经熄灭，房间飘着缈缈白烟。
忙碌了一个晚上，马甲这时才感觉到全身疲惫，既有身体上的，更有心神上的。
不出他的所料，在成功阻止杀戮又救下白面书生之后，刘大牛得到了晋升。虽然依旧是小小队长，但马甲从心里感到自豪。这是他用无数次牺牲和千百次悔改换来的成绩。
可回到现实中后，马甲靠在椅上又觉得上下空泛。荣誉都是雷九和刘大牛的，自己辛辛苦苦死来死去，除了跑断了腿，似乎一点实惠也没得到。那这个幻境或者说卷轴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想来想去没有结果，马甲只好悻悻地把卷轴放回胡桃柜，提前走出了秘室。门外被庄主训过的小婢女见马甲真得出来了，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了几步，脑袋垂的低低的生怕客人看到她然后变成怪兽把她吞掉。
马甲既睏又累，根本没有留意到门外婢女的神情。离开梅花庄回到地面，马甲发现天还是黑的，于是他便想回军械铺补上一觉。
大街上多是冷冷清清，小巷里却是偶尔遇到热闹的人间烟火。马甲上下眼皮打架，没有心情体会王城里的夜，他加快脚步匆匆赶回军械铺所在的百胜街上。
王城卫戍军的一部就驻扎在百胜街的最南头，因为它的存在，百胜街上开了大大小小上百家与卫戍军有关的商铺，双良军械铺就是其中一家。
此时，两旁的店铺早已关门闭户，街上空空荡荡只有习习阴风吹过。
马甲紧了紧衣领，拐进一条小巷。这里直通军械铺的后门，他离开前嘱咐过公羊守年给他留门。
“艹，小喇叭你还真难等啊！”
进入小巷没走出多远，马甲就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回过身，发现巷口站了一个瘦高的白发青年，正用一对狠戾的眸子打量着他。马甲的睡意顿时全无。
“西门烈，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