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就要死了
不需要靠得很近,惠然已经看到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站在大门口,他没有玩手机,眼睛一直盯着院里各个方向,等保安带着惠然出现的时候,他显得更加焦急。
“惠制片,需要我在旁边吗?”
惠然摇头,能够点名来找她的,应该还是有事情,而且保安室就在大门旁,谅他也不敢做什么。
护理院大门每天早晨的打开时间根据大爷的起床时间来决定,不过一般早上六点开门,晚上六点关门。
惠然站在大门的分割线,距离那男人有两三米,离得近了她看得更加清楚,男人大概五十岁,憨厚的长相,体型偏胖,上衣是满大街的迷彩服,下身是黑色的运动裤,裤脚处都磨得脱线了。
惠然将自己的记忆搜刮了一番,确定没见过这个人,而且老家村里的乡亲们她虽然叫不上名字,但也都能混个脸熟。
男人先开口,嗓音沙哑,“你是惠然吗?”
惠然眉头就没展开过:“是。”
“我终于找到你了。”孙国富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惠然吓得连连后退,保安室里的保安一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看到孙国富不怀好意地接近立马跑出来,指着孙富强喊道:“你想干什么!”
孙国富急忙后退两步,“我不是……”他嘴笨不会说话,急忙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是坏人,保安并没有松懈,还是站在惠然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
“没事大叔。”惠然心还在急速地跳动,她真的被吓坏了,只是男人的举动和神色让惠然觉得他不是坏人。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惠然同男人保持着安全距离,警惕地望着他,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孙国富也不敢再靠近,他自觉地退到门外,问道:“请问你知道惠琳吗?”
惠琳?
许久未曾听过的一个名字,一个埋藏在惠然心底十六年的名字,就这样被他随意提起。
惠然眼神瞬间变得厌烦,神情冷漠,说出的话也十分冰冷,“不认识。”
孙国富还在着急地说着什么,但惠然不想再听,她转身就离开。
“可她就要死了!”
惠然脚步猛地顿住,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孙国富盼望着她能回头说点什么,可仅仅只过了一分钟,惠然便恢复了常态,她转过身认真地对孙国富说:“我说过了,我不认识她,她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孙国富其实从来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他还是抱着期望,期望惠然能在意那一点母女之情,能够去看一眼惠琳。
惠琳总是在家中念叨惠然的名字,不管是醒着还是昏迷,念的多了,连家中两个尚小的孩子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经常问他惠然是谁。
孙国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们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的事实。
孙国富得到了答案,失落地站在站牌处等车,惠然开车从护理院驶出,她一脚踩下油门,车速飞快,车尾气带起的落叶飞到了孙国富的脚下,孙国富正低着头走神,并没有看到。
惠然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情绪激动,不能自已。
为什么!
为什么消失了这么多年又突然出现!
为什么要死了才想起她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要死了才来展示她的母爱吗!
惠然十岁那年,父亲陈斌因见义勇为去世,爷爷陈建业备受打击,几乎是一夜白了头,母亲惠琳也是流光了眼泪。
只是她伤心归伤心,在陈斌遗体停留在堂屋,还未下葬的时候,惠琳泪眼婆娑,告诉陈建业:“达达(一声,爹,爸爸),我不能跟着去出殡。”
陈斌母亲在生他时去世,家中没有兄弟,送葬本来就人少,而且农村丧事习俗,家中亲属女性不需要一直跟着队伍直到下葬,只需要将棺材送到某条街道,就不能再往前送了。
可是惠琳,连这短短的一条路都不能送。
惠然年纪小,虽然明白死亡的意思,可她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知道自己以后没爸爸了,以后没人会送她上学,没人给她做秋千,也没人会在她挨妈妈训的时候替她说好话了。
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她以后也不会再挨妈妈的训。
陈建业坐在堂屋里,听到惠琳的话,表情悲伤又沉重地抽着烟,叹了口气说道:“儿媳妇,你不去送的话俺儿叫人笑话啊。”
“我知道,”惠琳眼泪又落下来,“但我没办法,对不起达达。”
陈建业虽然不满意,但还是尊重惠琳的意见,他只是以为儿媳妇太过伤心,无法接受亲自送自家儿子离开。
葬礼结束后,惠琳没有通知任何人,叫了娘家人来搬东西,几个大男人进进出出,曾经亲切的舅舅们变得面目可憎,惠然害怕,紧紧牵着惠琳的手。
两家只隔着一堵墙,陈建业听到动静赶紧从自家赶过来,他拦着几个男人不让他们将东西搬上车,陈建业几乎哀求着问:“儿媳妇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惠琳强撑着不说话,一个男人狠狠推开陈建业,无情地说道:“以后俺妹妹不是恁家的儿媳妇,儿子都死了还待这干什么。”
“爷爷!”惠然松开握着惠琳的手,没有感到一点阻力,她用力将陈建业的身体撑起来,陈建业自陈斌去世之后身体就不好,他拄着拐棍用力敲在地上,敲了好几下,才让那些男人的动作都停下来,陈建业只看着惠琳,问道:“我就问你,这是不是你的意思!”
惠琳还是不说话,陈建业明白了,他握住惠然的手,领着她往家走。
“妈!”
“妈!你别扔下我!”
“妈!”
惠然哭得凄惨,哭声响彻整个村子,好多人都出来看,可惠琳够心狠,愣是没回头看一眼。
“这是咋的了?”
“不知道啊,这小斌媳妇连孩子都不要了?”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小斌刚出殡几天啊。”
“谁知道了,我就说她不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