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符江疑和辛绯从未听过钟声，否则他们也不会常年定居在此。而灵钟山也曾住过妖怪，所以钨钟对妖并无影响。
“北侧堂庭山山顶的钨钟，的确是由上古四州各方洞府的天仙合力打造，用来镇住四神。”符江疑解释道。
秦雁越发糊涂：“可我进山不久便听见了钟声，那声音一响，便有无形之力压住我身，令我十分不适，力量骤衰。”
符江疑想起方才不经意看见北山上空云雾忽然波动，不多时便恢复正常，那时以为是有风吹过山顶，并未多想。
原来是钨钟响了……
他寻思道：“孔雀乃凤凰神族的血脉，兴许钨钟感应到神族的血脉，才会突然震动。”
辛绯闻言，一脸崇拜地牵过秦雁的手：“好姐姐不是什么孔雀精，其实是神族呐！”
秦雁干笑，好良不曾修仙，更未成神，本质上就是个精怪。
看来那口钨钟只认血脉。
辛绯的眼睛刚刚治愈，需好生休养，符江疑好言好语劝服她躺下歇息。
走出屋子，符江疑请秦雁二人落座院子的案几旁。
因秦雁治好了辛绯的眼疾，他言行间比起初要客气许多，至少没再端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样子。
刚坐下，秦雁满腹疑惑恨不能一股脑儿端出来，问道：“山主方才说钨钟是由上古四州各方洞府的仙尊合力打造，用来镇住四神，可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符江疑点头：“正是。”
她又问：“那四神本是万物生灵敬重的天神，众仙为何要打造一口镇压他们的钟？”
“并非镇压。”符江疑顿了顿，语气几分数落：“实则为弥补自己造的孽罢了。”
秦雁不明所以，请他详说。
他便将不为人知的一段上古秘事徐徐道出——
上古时，九天天神差神官至四州四海造仙门洞府，并择选合适的凡人及精怪，助其修炼成仙，以备日后效力九天，造福苍生。
随着各仙门洞府弟子日渐增多，仙家的实力极速提升，直到历劫飞升的天仙超过九天天神的数量，正是仙门的鼎盛时期。各仙不愿再受九天管束，开始有了反的意识。
天神意欲将各仙收为己用，天仙试图摆脱神的掣肘，甚至有仙扬言要凌驾九天之上，双方矛盾激增。
而后诸仙再不借九天天神名义造福苍生，而是以各府仙尊为模，大肆兴建道观，供世人供奉。
从那以后，信奉天神的苍生越来越少，天神的力量日渐衰落。天神若要恢复力量，就需再历经神陨之劫，再重新归神。但那时的天神已经虚弱到无法再经受一次神劫。
一日，天神以和谈为由，邀请各府仙门派仙上九天共议分管天下事宜。二十八仙门洞府总共派出十名天仙，十名真仙，八名人仙去九天谈判。不料他们刚刚抵达九天，就遭到埋伏，俱被囚在伏仙阵内，天神以此威胁各仙门洞府归顺九天。
诸仙不服，合众以灵力浇灌建木神树。一夜间，神树枝叶建成天梯，直达九天，众仙携各班仙器宝物冲过去。
如此，爆发长达六年的仙神之战。
天神的力量纵然不如往昔，但神力乃天道所赐，神又受天道庇佑，战局又在神力最盛的九天，众仙合力难敌众神联手。
有仙想出个点子——远古四神虽早已消陨，但其元灵分别镇守在东南西北四方，维持四方不倾、乾坤不倒。若能借助四神的力量，必定能对抗天神。
岂料四神即便只剩元灵，其力量仍有地崩山摧般强大，非常人能驾驭。
释放四神元灵后，众仙虽重创天神，却也导致四方倾泻、乾坤扭转。
眼见生灵涂炭、苍生罹难，众仙不得不迫使四神元灵重新归位，继续镇守四方。
却不想四神元灵忽然失控，并合为八卦阵。那日，四神八卦阵惊现九霄，天现异象——太阳中央宛若被挖出一个洞，洞口越来越大，近乎吞并太阳，天空漆黑无比。
忽然间，犹如墨汁一般的黑色液体自洞口淌下来。墨汁汇聚成江河湖海，汹涌奔流。但凡被墨汁沾染的草木山川，尽数化为烟灰。而被沾着的万物生灵，纵是神、仙、妖、鬼，皆灰飞烟灭。
最终，天神以神陨为代价合力补天。世间再无天神，九天也彻底关闭。
幸存的仙家联手造四物，将四神元灵封印在四方——青龙镇东、白虎踞西、朱雀守南、玄武镇北。
彼时大地满目疮痍，万灵共遭厄运，一片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众仙又以毕生修为催雨生河汇海，滋养山川。
符江疑惋叹道：“代价太过惨重，仙门彻底覆灭。即便此后长久岁月中，不乏有追随前人的修士，却是寥寥无几，不成气候。”
秦雁听完，沉默良久。
他详述种种，是原书中只字不曾提过的上古浩劫。
这段话不仅解答了困扰她心中的诸多疑惑。譬如，为何凡人敬畏天神，却从不祭拜天神。为何修仙之人登上九天玄妙之境如此艰难？玉青峰建立以来，只有开山师祖成功炼虚化神，使得建木神树显现神迹，开启了登上九天的通道。
而且，她听到了一个格外关键的讯息——四神八卦阵。
她曾在第一次昏迷后，梦到一间宽敞昏暗的屋子，一位女子正与一个男人斗法。她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只知道男人出手极为狠厉，招招致那女子于死地。
当女子的肉身被阵法毁去的刹那，金星镯护住了她的元神。与此同时，屋内某处闪现出一道极为刺眼的光芒，将女子和金星镯笼罩其中。
她隐约看见那道光芒尽头有个葵花形状的镜子，镜子边缘刻有四神象，四神象的旁边各雕刻两字。但因光芒太耀眼，加之匆匆一瞥，并未看清刻的是什么字。
她一度怀疑自己就是那名女子，且穿来书中的契机与那面刻有四神的葵花镜有关。
而符江疑方才提到四神元灵合力后，出现了‘四神八卦阵’，就如一束明光照来，蓦然扫除她心中的迷雾。
当初在梦中见到的镜子边沿四神各刻有两字，总共八个字。倘若对应的是八个方位，那一定是八卦！
兴许她与男人在屋中斗法时，不小心触动了四神八卦葵花镜，又恰与书中的四神元灵有所感应，因此打开穿越的通道。
若真如此，只要找到所有四神元灵被封印的位置，或许就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秦雁如是猜想，心中怦怦直跳，没想到苍州之行获益如此大。
她按捺激动的情绪，问道：“钨钟之下封印是四神中的谁？其余三神又被封在何处？”
符江疑道：“因当时乾坤移位，如今的东南西北与早期并不同，除了青龙之位未变，仍在通天州，其他三神位置皆有变化。玄武在南边的南宫州，白虎在北部的幽州。此处的堂庭山钨钟之下，封印的正是朱雀的元灵。”
“难怪”秦雁了然的点点头：“朱雀毕竟与我同脉同源，或许是因血脉相通，才会对我有所感应。”
“应当是如此。”符江疑道：“钟声可压制朱雀的元灵，但凡元灵有异动，钨钟才会震动，想必是阴差阳错压制了你的力量。”
秦雁追问道：“其他三州封印的元灵具体在哪些地方？又有什么神器将他们封住？”
符江疑将她默默看了眼：“好姑娘似乎对四神元灵颇有兴趣？”
秦雁扯一抹笑：“你说的上古浩劫我不曾听过，纯属好奇罢了。”
符江疑提过茶壶，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白虎和青龙的具体位置我并不知晓，只知玄武的元灵被封印在沧海海底，至于各被什么神器所封，不得而知。”
秦雁没能打听到想要的结果，失落的蹙着眉。
云祁在旁听他们谈话，默然不语。
秦雁最终还是决定留在灵钟山，与云祁分别住在院后的两间屋子。
她嘴上说是不希望辛绯醒来见她离开而失望，实则另有盘算。
半夜，秦雁趁着月色正明，悄然离屋，往北边的堂庭山飞去，想一探钨钟的情况。
怎想她前脚刚走，隔壁房门就被推开。云祁走出来，抬头眺望空中那抹渐渐远去的身影。
他料到她会有所行动，是以坐在屋中不曾就寝，果不其然
等她身影融入夜色，他才抬步跟上。正施法御风，忽察觉身后有动静，他侧身看向回廊的尽头，就见符江疑缓缓步出屋檐落下的阴影。
“山主怎不睡？”他问道。
“你也没睡。”符江疑走上前：“担心她？”
云祁顺着话：“我是她的随从，担心她的安危也是情理之中。”
“随从”符江疑似笑非笑：“那你一定是个不简单的随从。”
云祁：“山主有话不妨直说。”
符江疑行至他身前，视线定定落在他眼中：“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得到这支云木簪？”说着，他指尖把玩般转动。
云祁只是淡淡瞥了眼簪子，随即回道：“机缘巧合。”
符江疑冷哼：“好一个机缘巧合。”
他将簪子收好，陡然严肃：“玄武的元灵早已挣脱封印，这件事知道者屈指可数。另一件事，恐怕没几个人知道——封印玄武的正是云木簪。”
“今日我试探好姑娘的口风，她并不知云木簪的来历，所以这簪子其实是你的物件。你既然能拿到云木簪，说明你接近过玄武。以你的能力，断不可能从他手中偷来抢来。”
“唯一的解释”符江疑话语一顿，目光骤然锐利：“玄武亲自将云木簪赠予你，可是如此？”
云祁从容接过他的目光，淡淡掀唇：“是。”
符江疑愕然睁大眼：“你究竟是谁！”